第八百一十九章 幽蘭谷之約(其三)
「矯情……矯情……矯情!」
面具人說完,頓時感覺自己又陷入到了自己的小世界當中,以至於一時得意忘形,在柳玉瑤面前顯露出了自己內心一隅和那自以為是的神態。
可反觀她的反應,並沒有嘲笑或者奚落他,而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
「這是什麼意思?」
面具人不由得心想,茫然無措地看著她,幾乎像是祈求一般等待著她的回應。柳玉瑤臉上蒙著一層紅暈,揚起眼見看著他,那一副似嬌似嗔的神態,直讓面具人有些手足無措。
她那微微張啟的紅唇中,將要傾吐出什麼鶯語呢?
「欸……你倒是說句話啊……」
先開口的人,反倒是柳玉瑤。
面具人有些愕然,忙道:「說、說什麼?」
柳玉瑤笑道:「你既然都說了這麼多了,那就再說一點唄……反正本章還是為我們留的。」
「可我說……說完了啊……」面具人齟齬道。
柳玉瑤笑道:「說的這麼好,我還想再聽聽你的看法呢……各方面的看法。」
面具人苦笑道:「嘛……我的意思大概就是……不為所動,堅定不移。」
柳玉瑤點點頭,說道:「你說的很對嘛,怎麼這麼扭捏?」
說完,她就抿唇狡黠地一笑。到這一刻,她也還是露出來狐狸尾巴。
「都十幾年了,你還是沒變,還是一樣的獃頭獃腦。」柳玉瑤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成為未來一個很厲害的反派大人物呢!」
面具人詫異道:「我不會嗎?」
柳玉瑤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會的。你心中的明月依舊在,永遠會為你照亮方向,為你找到希望……」
她站起身,拂了拂衣服,說道:「你心中的黑,是每個人都會有的黑……而你始終不曾放棄自我……心中明月帶給你希望,心中還有希望存在的人,怎麼樣都不可能太壞的哦……」
面具人微微一怔,隨即輕輕笑了兩聲,他忽然感覺她毫無疑問是個危險人物。一個可以知曉他人內心,並且能夠學會體諒別人的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在她笑容的背後,可能是無窮無盡的苦楚,可是她依舊如初。他堅定不移的信念,甚至是那些有點險惡的念頭,也恐將灰飛煙滅。
柳玉瑤走到他身邊,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雨已經停了,這段靜謐的時光也該結束了。
遠處的稻田上方,細密的陽光已經透過烏雲,將那片田野照亮,一片雲翳初霽的清麗模樣。於是她的心也好像被照亮,起碼她不再失魂落魄了,起碼她已經腳履平底。
他們二人沿著山下的小道,途徑稻田,途徑一片村舍,往城內走回。
柳玉瑤問道:「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吧……」
面具人疑惑道:「什麼問題?」
柳玉瑤說道:「你說的話我都有在認真聽。就是你說的,那些滲透勢力,正在逐漸往各大門派滲透……」
「嗯……」
「我會回去稟報師門,讓她們提前做好準備,以防不測。」
面具人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抱歉,我實在無法踏足幽蘭谷一步……」
柳玉瑤淺淺笑了笑,說道:「如果做不到,那就慢慢做好了。但是,如果幽蘭谷真的遭遇不測,面具人神秘大俠會不會行使正義,為我等而戰呢?」
面具人喃喃道:「你這是什麼話……」
柳玉瑤喟嘆一聲,神情有些凝重,說道:「我也不是傻瓜,當今天下是什麼個鬼樣子,我也還是弄的清的。在那些險惡到臨之前,我也會認真努力的。」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說道:「原來你總是說我用心不一,說我無法在某一方面下功夫。」
面具人訕笑道:「嘛……好像我還真的說過……」
柳玉瑤搖身轉到他身前,雙手背在身後,嬌笑道:「現在呢?」
面具人看著眼前的姑娘,這個曾經跟在他們身後的轉悠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覺間就成了今天這般模樣。因為離得太近,所以沒有留意,卻不知她早已經變了。
「你武功比以前似乎精進了不少……」
柳玉瑤笑道:「那是當然,誰會想你說的那樣,是個用心不一的人?我可是有好好的練武,谷主可是都怪誇我了。」
面具人無奈一笑。一個想要邀功的小姑娘,他想。
柳玉瑤接著道:「你放心,我可不是從前那個小姑娘了,我向來知道我在想什麼,該怎麼做。等那天到來,我也一定會發揮我的力量。當然,如果我這微薄的力量,能成為你的助力,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面具人當時並沒有在意,而後來他才明白,每個被人認做是小孩子脾氣的人,他的決心都不可低估。她踐行了她此刻對他許下的諾言,始終不曾忘記。
面具人笑道:「好。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看你大展宏圖的身影,我期待著。」
她與他在正一山下的城外分別,而後面具人回到了天都,他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要做。
這段靜謐的、容易被遺忘的時空逐漸消散,穿過時間漫長的甬道,他的思緒回到了自身。
他的故事講完了。玉先鳳、張正陵和石業蘭是他的聽眾。只不過這個故事他隱去了很多,只對他們著重講了劉與張的事,還有自己偷學正一禁術一事。
其他的人事,都是他的秘密,並不准備跟他人分享。
面具人依舊被埋在土裡,只露出一顆腦袋,但是他顯得並不著急,因為他有的是時間。
如今時間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概念,他早已經沒有了關於時間的世俗的念頭。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走下去。
時間過得很快,大小姐曾經對他這麼感慨萬千。他也曾希望時間慢一點,直到她離去之後,帶走的不光是時間,還有一些其他東西。
五年,或者五十年,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唯有極致的痛苦才是最真實的感覺。而產生痛苦的原因,他已經不想再去細究。
那已經與他融為一體,成了他不可分割的、靈魂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