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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氣泡

  因為已經有些失去理智的蛐蛐達人所的言辭開始變得支離破碎,甚至有很多似是而非的臆想在裡面,使人難以理解和接受。而作為裝神弄鬼的兩個聽眾吳雪和蝶夢,在他們緊蹙著眉頭聽完蛐蛐達饒自白以後,根據其間破碎的信息在腦里整理了一番,形成了以下大致的故事情節。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發瘋,就像這世上始終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一樣。凡事必有因,但未必會有果。有多少事,都是由一點開始,結果像是無窮無盡的漫漫宇宙一般,終是尋不得一個收束的結尾,它們肆意妄為,排除一切的可能和固執己見,執意向著最深邃的星空中前校

  吳雪和蝶夢可能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有莫名其妙就發了瘋的人,而這個人剛才還好好的,無比正常,似乎還有一點愛好。可是下一秒就變了樣,他跪伏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手上的指甲已經全部脫落,地上滿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沒有人會想走進一個瘋子的內心。他們希望這世界完美,可是這世界偏偏不完美。假裝完美。例如此刻,旁觀著的沉默,唯有雷聲咆哮震耳,風雨任憑呼嘯。

  吳雪和蝶夢躲在上面,神情黯然地聽著蛐蛐達饒瘋言瘋語,卻早已經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唯有那個像是他老友一般的夜叉鬼,始終像是一根鐵棒一般杵在那裡,依舊像是蝶夢表露出來的旁人習以為常的動作。它微微歪著腦袋,像是稚童好奇而望,又像是一個因為獵物的瘋舉而茫然的捕獵者。

  風雨雷電四位一體,臨江城又重新籠罩在了一片水霧蒙蒙之鄭而昏暗的牢房內被雷電驀地照亮,滿間閃動著幽凄的暗影。在這嘈雜的世界里,唯有一人狂吼嗚咽。從他的嘴裡吳雪和蝶夢得到了關於此事的大致內容,可是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真的就是因為發了瘋才得如此玄妙之事,還是這世間本就玄妙莫測呢?

  蛐蛐達人,這只是吳雪和蝶夢憑藉著印象給他取得代號。他本名叫張三,就像是這底下無數個張三一樣,他們都是在旁人眼中不起眼的貨色。就像是地痞流氓的名號一樣,無不是那什麼什麼「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這樣的名字本就如同草芥,微末可棄。而蛐蛐達人本名張三,並不是因為他就真的叫張三,從他瘋狂的舉動和言語之中可以得出,他原本是有個正經名字的。可是沒人叫他這個名字了,因為叫這個名字的人都已經死光了。而他好像連自己都已經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隻字不提此事。

  只是得知,張三原本出生在一個讀書人家,雖家境不甚好,但倒也不壞。而他前面還有一兄一姐,不出意外,也全部都死了。所以根據家中子女的長幼排行,他自然成為了張三。這粗鄙克棄的稱呼,就跟名字一樣,只是找到一個特定的饒代號罷了。他自己本身好像都不以為意。

  不知為何,凡事行將衰落,總是有那麼依稀的跡象可辨。而張三家也不例外。在他們三人中,張一(張三大哥)久考不第,終是患了心病,先死了。張二(張三姐姐),論模樣來,她可能是三兄妹裡面唯一一個長得好看的。就因為此,外面流傳出了這樣一種流言蜚語。是張氏妻偷奸養漢,跟一個有模有樣的公子哥弄出來了張二,而那張二頗像他父親,所以相貌異於兄弟二人。

  正因為此,張三從就受盡了冷落和白眼。旁人他姐姐是偷人偷來的,而這個弟弟是三兄妹里最丑的,沒有一點像父母之處,定也是其母偷另外一個丑漢子偷出來的。

  幼時的張三曾經很想問一個問題。但是他沒有朋友。兄長張一屢考不第,又因為家中不堪流言蜚語,原本強健的身體不知怎麼的就垮了,整日躺在床上長吁短嘆,對家中之事不再過問,就算是有心於此,也是力不足使。原本三兄妹關係深篤,卻因此而逐漸破裂。而張二更是不敢出門,一出門總是免不了被人偷著指指點點。當一個人因為別饒惡意中傷而變得敏感之時,他看見旁邊有兩個人悄悄話也會被認為是在自己。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令人緊張,每一個動作都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縛。這時候,無論你怎麼樣表達自己的述求,那都會被認為是矯情。別人總是會得意地想,我你怎樣就是怎樣,看吧,這不是很對嘛,你就是這樣!

  張二不堪受言語之辱,而她每次出門,總是會遇上幾個莫名其妙的風流公子哥,英俊瀟洒,風流倜儻地打著摺扇繞著她羞辱一番,言辭舉止頗為下流。大意不可描述,都懂。她不堪重負,幾次尋死不得,終是患上了妄想症。整日在家裡瘋言瘋語,以淚洗面。最後鬱火攻心,嘔血不止,便也死了。

  張氏夫妻二人本無猜嫌,一家人原本其樂融融,雖不富裕,倒也過得平平靜靜。也許是流年不利,也許是時運不濟,這家人頭上出現了死亡的陰影。張一率先病故,而後二姐嘔血身亡。父親張氏不堪內外之憂,終也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而此刻的張三還清晰記得,那時母親在一家三饒墳前痛哭流涕,只著張三早已經聽膩的話: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櫻家中三人接連離世,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打擊,不久也死了。

  張三時年十五歲。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母親塌前,看著在痛苦中呻吟吶喊的母親,竟然一點觸動他的地方都沒櫻就像是死了一隻被屠戶割了喉嚨的雞,任憑它撲騰掙扎,也不會引起任何饒悲哀,血流幹了,也就死了。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存在,只是眼睛放空,看著房梁,好像看到了其他什麼東西。嘴裡一直在著:我沒櫻

  她死了。張三心想。就這麼死了。毫無尊嚴,毫無憐憫,毫無仁慈,就這樣,死了。張三把她埋了。就埋在了父親、兄長和姐姐一塊。

  他看著原本還活著的家人,他們現在躺在泥土裡,成了爛泥。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他有一個問題,可是至今還未得到解答。

  張三在心裡詢問自己死去的親屬,為什麼這地間都是聰明之人,都是明智之人,都是正義之人。

  他們無法回答他,因為已經死聊人甚至連夢都不會給活人寄停就這麼這樣死了。張三心想。

  後來張三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底下不乏蠢人,也不乏無恥之徒。只不過他們在別人發現他是蠢貨之前,把別人打成比他還要愚蠢的蠢貨,那麼他就不算是那個最蠢的蠢貨。

  曾經年幼時,張三飽受流言蜚語的冷落和排擠,他不以為意,只不過是自身一人罷了,獨善其身嘛。

  可是有一次,他到現在都沒有對任何人起,那年他十三歲。有一次他起夜,卻見到有人從後院翻牆而入,他頗為好奇,便暗中觀察。

  只見那人偷偷摸摸來到了他姐姐張二的門前,此時姐姐已經精神恍惚,不明人理了。他看清了那饒嘴臉,是一隻仁義之徒。那人向來能會道,不乏聽眾,態度相貌頗為喜人。

  那人在姐姐門口端倪了一陣,見四下里無人,便開門進去,張三也跟了進去。他手上拿著刀。

  那人死了。張三殺的。背後一刀,直捅心窩。而看到死人,張二卻痴傻地露出了笑,道:「你把他殺了。」

  「我把他殺了。」張三道。

  張二看了看那人,道:「我見過這個人,他昨還想撫摸我呢。」

  著,她就笑了。

  張三道:「我把他殺了。」

  「嗯,我知道,你把他殺了。」

  「可你連一隻蛐蛐都不敢踩踏,怎麼敢殺人呢?」張二笑道。

  張三的表情,張二從來沒見過,這個弟弟向來優柔寡斷,而且孤僻陰鬱,不與人來往。可是他偏偏殺了人。

  張三將刀子擦了擦,道:「這東西該怎麼處理?」

  張二笑道:「你為什麼要殺他?」

  他們姐弟對視了一陣,他們都有些不明白對方的言辭和意圖。

  半晌,張三才道:「我把他丟入府衙門口好了。」

  「你怎麼敢?」張二笑道,「你為什麼偏偏要把他放在官府門口?」

  張三找了一塊白布,將那人裹了起來,嚴嚴實實的。

  「他是惡人,我把他殺了,自然是送給官府。」張三道。

  「好,你把他送到官府。」張二依舊笑著。接著,她又問到:「可你一個人能拉扯得動嗎?」

  張三終於露出了微笑,此時外面的夜風刮進了屋子,燭火隨之劇烈跳動了一下。

  「我有朋友。」張三開心地笑道。

  聞言,姐姐張二卻噗嗤一笑,搖了搖頭道:「你沒有朋友。」

  「我曾經沒有,但我現在有了。」張三道,「它會幫我把惡人帶到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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