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營救
史無前例,魔帝竟然連續兩日沒有回擎魔窟。
在這看似堂皇的洞穴之內,著實過於安靜了些。我已經大好,卻仍舊隻能被困於擎魔窟方圓百米之內,此刻竟也不知這兩日是怎麽熬過來的。
第三日入夜,魔帝仍舊沒有回來。不知怎的,自從那日被青木琢的意識強行侵占之後,我似乎對他多了幾分熟悉的感覺,甚至沒有以前那樣望而生畏了。興許是這擎魔窟中確實過於冷清,每日他回來之時,我也總有意無意與他說些話,雖然他看起來並不想和我多言,但也總不至於視若無睹。
交談中,我得知魔帝乃是世襲製,他便是蚩尤的嫡孫,也不怪他周身散發著那逼人的戾氣了。而如今魔族青攆卻妄圖撼動其魔帝的位置,所以頻頻挑釁,加上最近神族因為內鬥有所收斂,所以青攆便更加蠢蠢欲動了。在上一次我來魔域之時,便設計除掉了和魔帝同一陣營的蒼黎,如今正在尋找機會,想要讓魔域也換一次天。
卻在我坐在大殿的一張石椅上兀自發呆的時候,魔帝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你身子可好完全了?”
我愣了一瞬,而後點了點頭。
“那跟本尊去一個地方。”
話音剛落,他強有力的手便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後瞬間眼前景象消失,輕微的暈眩之後,隻覺得眼前突然亮了許多,我努力調整了自己的視線,隨後才看清了周圍的景象。而正是這一看,讓我大吃了一驚。
一時間,我當真以為我已經沒有在魔域了,因為那殷紅的天空已然消失,但現在的這片天卻又不似人界的那般,雖然抹去了殷紅的色調,卻改成了藍綠相間的光暈交雜,倒好似人界最北麵的那奇特天幕,無比絢爛,卻有似乎隱藏了浩瀚的神秘力量。連我們足下土地也變了顏色,不再是滿目的一片刺眼的紅色,轉而是深沉的青色藍色。
但立刻我卻再次肯定,這個地方雖然與別處不同,卻仍是魔域之內,因為,除了我一眼所見的那些色彩,便再無其他的色彩,地麵仍是大大小小的岩石凸起,連泥土都是青黑色的。還有那股魔域特有的肅殺之氣,更是與他處沒有不同,隻不過,這肅殺之氣,似被蒙了一層輕霜,讓人更加感到深深的寒意。
“此處是麒麟之地,本尊要借你的血一用。”
同樣沒有等到我的允許,他便已經捏住了我的手腕,一抬,一翻,一劃,便見淡紅色的液體從我身體裏溢了出來。
魔帝將另一隻手手心朝下挪到我傷口的上方,那淡紅色液體便被一股氣息吸了出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感讓我十分難受,但他實在捏得太緊,我也隻能任由他繼續。
我的血在他手心當中越積越多,形成了巨大的水滴,水滴之外,包裹著一層紅色的氣暈,直到那血球已有碗口大小,魔帝才將我的手鬆開,一手將血球托起,一手為我止了血。
隨後,他托著血球的手向上一揮,那血球便直升到近兩丈高的空中懸住,一陣陣氣浪自那血球中湧出,魔帝的紅色披風也跟著揚了起來,他手臂再一揮,血球驟然裂開,隨即向四麵發放浸了出去,直到將方圓近一裏的範圍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的淡紅色光罩結界之中。
待魔帝收回手臂,那結界已深深嵌入地下,將我和魔帝也包裹住了。卻不知是不是我產生了幻覺,我竟覺得魔帝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再一看,他仍似一尊不可動搖的紅色基石。
“走。”
說完,魔帝便挪動步子,向結界的中心區域走去。我跟著他,在這片青藍色的土地上向前移動,舉目一片淒涼之境,即使心中篤定魔帝的結界自然是十分牢靠的,但心中卻不由得生出些許的不安。
“我們去哪?”
魔帝微微側頭瞥了我一眼,有些憤憤然地說道“這原是你的事,之後本尊再同你計較。”
雲裏霧裏,卻仍不給我再問的機會,因為他停下了腳步,此時我們已然立在一個巨大的地底洞穴跟前。
在遠處時,這洞穴入口仿佛與周圍的地麵融為一體,不易發現,而此時,卻見一個直徑近丈餘的深邃洞穴,當真有些吃驚。
我微微俯首向洞穴內望了望,卻發現漆黑一片,但隱約可以感受到一些氣流波動。
突然間,那洞穴中的氣流劇烈震蕩起來,緊接著,從洞穴深處傳來陣陣低沉的嘶吼聲,並著重重的金屬撞擊岩壁的聲音。
“雲錦!”我不禁驚呼出聲。
魔帝瞥了我一眼,然後冷冷道“在這等著,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必害怕。”
說罷,他縱身一躍,便穩穩向洞穴深處落了下去,直到那赤紅的顏色變成一點,被黑暗浸沒。
片刻過後,洞穴下麵傳來金屬間摩擦碰撞的聲音,但洞穴內除了黑暗,卻再看不到其他。但我仍努力的張望著,卻見那黑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卻在此時,我頭頂的結界轟隆一聲,猛然一震,我抬頭看去,不知何時,那結界已被濃濃的黑色魔氣層層包裹。那些魔氣聚集成團,紛紛前仆後繼向結界砸來,即便在觸碰到結界的一瞬間便已化為烏有,但仍是接連不斷,不留縫隙。
“尊上獨闖麒麟之地,不覺得太過莽撞了嗎?”
那層層黑氣背後,傳來一個務必陰森可怖的聲音,仿佛在入耳的一瞬間,便能夠讓人感受到透徹心扉的寒意。而這個聲音,我似曾相識,再捋了捋記憶,便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
我有些慌張,即使魔帝讓我不必害怕,但魔族排名第三的青攆的力量,我也曾領教過,那近乎令人窒息的殺意,著實讓人想著都無法坦然以對,即使有用聖靈泉水為引設下的結界保護,他並不敢輕易靠近,但我忽然想到,若要安全離開,怕也並不容易。更何況,此處看來應是他的底盤,魔帝並沒有帶援手而來,且還要護我周全,當真令人無法泰然應對。
我趕緊望向洞穴深處,卻不見絲毫回應,甚至連那金屬碰撞聲都沒有了,此刻縈繞耳際的,唯有那團團魔氣與結界的激烈碰撞聲。
地麵與結界都劇烈的動蕩著,雖不見一絲裂痕,但我依然暗暗蓄積著靈力。
“尊上何時變得這般畏首畏尾?何不痛快地出來與我一較高下!既然尊上屈尊到了麒麟之地,我自當以最高禮儀待之。”
青攆沒說一句話,我便覺得周圍的肅殺之氣又多了幾分。就在此時,隻聽見一聲巨響,頓時那眾多魔氣轟然被一道青色的光芒劈開。那光芒頂端似利刃一般,直直刺到結界之上,隨之而來的劇烈震顫,讓我恍然覺得連麵前的洞穴也跟著晃動了幾下,再看那結界與光芒撞擊之處,竟然多處了一個白色的光點。那光點閃爍不定,還未待我看清光點的大小,又是一波劇烈震顫,這一次,我腳下的土地明顯跟著震動了起來,甚至連一些有岩石的地方,也仿佛裂開了來。
“尊上當真要躲在結界之內嗎?這是想要測試麒麟之地純正的魔氣之力嗎?”
話語間,又是一記重擊。
我暗暗已蓄足了靈力,隻待在合適的時機,便立刻召喚出蒼融之劍。
我死死盯著頭頂的那光點,隨著接連而來的五、六次撞擊,終於那白點發出了“呲嗞”的聲音,一道裂痕突然劃出,然後是從這道裂痕延展出去的第二道、第三道……
“呲嗞”聲脆響不斷,便是在我決定喚出蒼融之劍的那一瞬間,那洞穴深處猛然氣息異動,隨即,那赤紅的戰甲再次出現,隨之出現的,是雲錦麒麟形態的身軀。
卻僅僅是短短一瞬間,魔帝已然移動到了我的前麵,眨眼的功夫,那結界上的裂痕突然擴大,然後迅速蔓延,巨大的結界轟然垮塌,化為烏有。不容有一絲喘息的機會,一道如同長蛇般青色的光束以極快的速度向我們刺了過來,隨即又出現第二道、第三道……
我的心幾乎跳了出來,卻在最後的一刹那,卻又是一陣猛烈的震顫,隨即,魔帝的身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金色護盾,那一道道青色的光束狠狠撞到了護盾之上,引起了劇烈震顫,但隨即也便漸漸渙散開去。
這時,天空重現,那些魔氣也四散開去。
“舞天盾……”青攆那蒼白消瘦的臉頰也漸漸清晰起來,他森森然的目光狠狠望著魔帝,近乎咬牙切齒地默默念道。
青攆收回靈力,將手背負到身後,冷冷望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你當真以為本尊會毫無準備便獨闖麒麟之地嗎?”
魔帝冷冷地聲音卻透出無比的威嚴之勢,話音剛落,卻見東方那藍綠相間的天空猛烈動蕩了一下,青攆皺起眉頭,循著異象出現的方向看了一眼,隻悶悶哼了一聲之後,便拂袖而去,正是朝著那動蕩之處。
魔帝冷冷一笑,從容地收回了金色護盾,隨即抓住我的手臂,給雲錦丟下一個字“走!”
轉眼間,我們已然重新站在了擎魔窟外殷紅的天空下麵。
“剛才那個……就是戰神刑天的舞天盾嗎?”
“不錯,是戰神臨死之時贈予本尊先祖的神兵。”
“雲錦……怎會被囚在那處?”
我轉身看著身後的雲錦,它的腳踝處,還隱隱有被巨大的鐵索之類的東西縛住而留下的勒痕,我不禁靠它近了幾分,輕柔地撫摸它的身體。
它“嗚嗚”低吟著,似乎在讓我寬心。
“這倒要問你了!那日本尊將雲錦交付與你,你便是這樣一次次讓它受傷的?”
我一時語塞,無力反駁,雲錦卻是為了我受了兩次傷了。想到這,我放在它身上的手更加小心了些。
“我本無力保護它,卻總是它在保護我……”
魔帝輕哼了一聲,略帶著強者針對弱者的不屑“意料之中。”
我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卻有一瞬停滯炸裂,我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青攆的真身,又轉頭看了看雲錦那龐大的麒麟身軀,於是一種假設便占據了我所有的猜測,我不禁問道“雲錦和青攆,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聯係?”
“倒不算蠢。雲錦是青攆同父異母的兄弟。”
“兄弟?!”雖然已作了這般猜測,但在得到驗證的時候,仍然令我吃驚。我腦海中不覺浮現出青攆那蒼白的、修長的、冰冷的、時刻透著殺意的麵孔,之前根據芝粉的描述,我推斷她戀上的魔族應該就是青攆,那青攆的真身就是麒麟,加上他的地盤的確被稱為麒麟之地,更加印證了我的推測。但及時如此機,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與雲錦聯係起來,更何況,既然雲錦是麒麟之後,那為何青攆和紫媚都有人的形態,而它卻似乎一直都隻能是獸形?再者,它體型幻化之後的形態,又實在與麒麟相去甚遠,那又是什麽?
“雲錦是他父親與妖獸鯤鵬結合後所出,也正因如此,青攆始終不能接受他這般血統不純的兄弟,一直以來,都對他充滿敵意。”
鯤鵬……這樣便能夠解釋了。雲錦可以長期隱匿在卻仙瀑底,又能幻出翅膀翱翔於空中,這些都與鯤鵬特質相符合。
“若你對麒麟一族的曆史感興趣,本尊擎魔窟內倒是有相關典籍。”
我剛想說這麽長時間,我根本沒發現擎魔窟內存有多少有價值的史冊典籍,卻被魔帝生生打斷了“不過現在你需得同雲錦去一趟青丘,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青丘?”一瞬間,驚訝再次蓋過了我對雲錦身世的好奇。
“倒並非原本的青丘,不過是利用神器化出的幻象,一座虛無之城罷了。”
“神器?碧玉簪?”原來碧玉簪果然是被九尾狐族的卜者帶走了,他為了重建青丘幻象,所以沒有履行對我的承諾,又或是,他根本以為我已經死在神女墓了,而他取回本就屬於九尾狐族的聖物,也無可厚非……
“雖然你已傷愈,但救你現在這身子,怕也辦不成事,本尊便讓一人與你同行,護你周全。你先休息一日,明日隨本尊去一個地方。”
話畢,我便隻能看著他走向擎魔窟內的背影,輕輕撫摸著雲錦的脖頸,心中難免有些按耐不住的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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