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啟墓
淵底原就很暗,此時卻更加充斥了令人窒息的氣息。
天幕傾軋,末世之兆。昏黃的傾頹之勢中,漸漸有血紅的顏色暈開來。
九尾狐族、神女遺族眾人均退避到一側,神女墓門所對之處,悲夙與卜者喚出的靈力匯聚到一處,形成一道光柱,那光柱黃白相間,浸透了我們腳下的黑色岩石,最終直逼神女墓門,在墓門前激起震蕩之勢。
墓門自下而上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包裹著、撼動著,巨石發出“呲嗞”的摩擦聲,仿佛大地都要跟著裂開縫隙。
伴隨著頭頂的血紅色越來越深,所有人的心都懸著,轟隆的靈力震蕩中,仿佛還能聽見所有人沉重的呼吸聲。
我手中緊緊攥著昆侖鏡,用力忍著從傷口不時傳來的陣痛。在沉重的呼吸聲中,我屏息凝神。
神女遺族的族長手持法杖,站在悲夙與卜者身後,抬頭死死盯著頭頂的風雲變幻,隨時準備祭出靈珠,助悲夙開啟墓門。
轉眼間,舉目之處,已再無那昏暗黃色光亮,不到一刻的時間,那血紅便吞噬了所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從天幕上向眾人轟然壓下,而在天的後麵,已然能夠隱約看見那個令人望而生怖的身影。
千鈞一發,我將昆侖鏡以靈力托出,上古神鏡瞬間投射出一麵光罩,將九尾狐族和神女遺族眾人籠罩其中,隻眨眼的功夫,頭頂那無邊無際的血紅色驟然聚成一個巨大的血團,頃刻間便與神鏡的光罩發生劇烈碰撞。
我和眾人身在結界之內,卻也仍能感受到腳下巨石的劇烈震顫。
驚魂未定間,九尾狐族長那雙血紅的眸子已然近在咫尺。
隻見神女遺族族長抓住一絲空隙,高高舉起法杖,靈珠祭出,那殘存的一縷神力瞬間匯聚到悲夙和卜者製造出的光柱當中,那光柱似受到召喚,猛然間迸發巨大的能量,竟另腳下的巨石再次發出比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強烈震顫,並且,愈來愈厲害,直至這強大的力量遠遠超過了之前與九尾狐族長的血團相撞時產生的震顫。
這時,所有人才注意到,產生這震顫的真正源頭,並非來自悲夙與卜者的光柱,而是,來自那巨大無比的神女墓門!
就在這巨大的震顫讓眾人務必驚詫,又無比忐忑之時,那道塵封了千萬年,厚重、壓抑、冰冷的神女墓門,竟然在巨石的“呲嗞”摩擦聲中,緩緩裂開了一條縫隙。
絲絲黑氣溢出,正準備再次攻擊結界的九尾狐族長被那至純的魔氣深深吸引,他那雙血紅的眸子縮成一點,貪婪地盯著那些黑色的氣息,目不轉睛,再無暇顧及周圍的其他人或事了。
我原本屏住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我走出結界,默默念出召喚蒼融之劍的咒語,靈力在我身體裏流轉,最終在我手心匯聚。頭頂的天幕再次顫動了起來,雖不聞隆隆雷聲,卻已經讓人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
我強忍著靈力反噬帶來的傷口劇痛,整個身體都因為強行召喚神劍蒼融而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刹那間,一道耀眼的閃電將黑暗劈開,我也幾乎脫力。蒼融之劍的神威即將現世,我隻消再忍耐片刻,持劍給與九尾狐族長最後一擊,這一切便能徹底結束了!
“外公!”
一聲少女的清脆呼喚,從九尾狐族眾人中傳出。九尾狐族長猛然驚醒,那雙血紅的眸子直直向結界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一口鮮血噴出,卻也已經無力阻止九尾狐族長向結界攻來勢不可擋的巨大威脅。
結界中的所有人都滿臉驚恐,手足無措,似乎隻能等待著最終命運的裁決,隻看這結界能強撐到什麽時候。九尾狐族長此時眼眸中隻剩下對殺戮的渴望,他似乎一定要與這神鏡之力設下的結界一較高下,來顯示自己的無法控製的力量。他的攻擊之力一次猛過一次,那結界也跟著晃動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在此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暗無天日的血腥殺戮。
如緣不知何時蘇醒過來,不明其中因由,卻立即陷入了這看似毫無生機的危機之中,她惶恐地注視著那個早已失去了常性的外公,在一片混亂的人群中無所適從。
悲夙和卜者卻隻能緊皺眉頭,勉力維持著墓門開啟的那絲縫隙,卜者遠遠望著我,神女遺族族長也望著我,可此刻蒼融之劍的影像卻早已消散,我周身劇痛無比,體內靈力潰散,怕隻要片刻,便連勉強站著的力氣也沒有了。
但眼見那結界越來越脆弱,我難道真的要放棄嗎?
可任我再強行想要催動靈力,卻隻剩下力不從心,一次又一次失敗,我也一次又一次脫力。
卻在此時,一段悠悠的咒文從悲夙口中念出,如同千萬年流逝的時光一般,那咒文仿佛能夠剖開時空,將所有人的記憶都全部喚出。
一時間,我的思緒變得模糊,身上的疼痛和脫力感漸漸消失,仿佛整個人都脫力了這個空間,進入了一片虛無。
唯獨,閃過了一絲念頭,我用盡全力想要呼喊什麽,卻發現自己都已經無形無相。我意識中好像在不斷地搖頭,但很快連這個意識也模糊了。
虛無……漫無邊際的虛無……
沒有時空……沒有色彩……不知身在何處,卻感覺被團團圍住,有太多支離破碎的畫麵浮現,但在還未看清之前,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這樣在記憶中迷離,漸漸連自己也忘記了……
原本以為就這樣迷失下去、消散下去,卻在忽然間,隻覺得頭頂被什麽東西重重一擊,而後,又回到了實像實境當中。依舊是冰冷黑暗的巨石地麵,眼前再次顯現出一道死一般寂靜的巨型石門,隻是,那道縫隙卻已經消失了。
同樣消失的,還有籠罩眾人的結界,還有一身戾氣的九尾狐族長,還有,鏡靈悲夙……
“哐當”一聲,原本懸在半空的昆侖鏡落到我的腳邊,晦暗無光。
我再無力支撐,重重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前,我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那麵能夠洞悉前世今生、時空流轉的神鏡,卻隻觸碰到了一絲冰涼。
待我再次醒來時,卻發現我仍身在一片昏暗之中,身體下麵是冰冷的岩石,不遠處那無邊際的神女墓牆依舊透露出壓抑的寒意。
已經黯然失色的昆侖古鏡安靜地躺在我的手邊,可我依舊沒有力氣將它拿起來。
卻在這時,那古鏡竟自己離開了地麵,升向空中。我勉強抬起目光,卻在那暗黃色的光暈中,卻看見了一身殷紅的戰甲在昏暗的光線中,仍然熠熠生輝。
魔帝!竟然是魔帝!
我努力撐著地麵,想要坐起來,可奈何靈力反噬之傷太重,試了幾次,根本是無濟於事。
魔帝穩穩落在我的身邊,手中已然握著昆侖古鏡。
他用另一隻手催動魔力,瞬間在我體內運轉過一道暖流,我頓時覺得好受了許多。
他略彎下身子,將為我療傷的那隻手伸到我的麵前。
我並未拒絕,扶著他的手腕艱難地站了起來,他便也順勢撤去了那隻手臂,失去外力支撐,我險些再次跌倒,他隻得再次將我扶住,讓我靠在他的身上,以維持勉強稱為站立的姿態。
“竟傷成這樣。妖族的殺戾之心,當真厲害。隻可惜了這昆侖神鏡。”
“這古鏡,再無修複的可能了嗎?”我心中雖有萬般疑問,到最後,卻並沒有找到向一個魔族問出的理由,唯獨,他提到了昆侖鏡,讓我想起了悲夙。
一陣劇烈的咳嗽,竟沒想到簡單的說句話也能在我體內引起這般軒然大波。
“禁言。你如今這般,怕是連半條命也沒有剩下。不過,我既答應了他要保你性命,便也不會食言。”
魔帝將昆侖鏡放於懷中,用另一隻手再次向我體內注入些許靈力,但他忽然停了下來,眉間微微一皺,卻有即刻恢複平靜。
“你,竟然……”
見他話到一半卻戛然而止,我也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卻不敢再貿然開口了。
“莫非是與那凡人的?”
此話一出,我更是一驚,緊接著一陣暈眩感襲來,險又再次失去意識。
他趕緊再次為我進行療傷,但我仍然沒有堅持住,隻覺得瞬間脫力,便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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