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完美的揮鞭轉

  這個病來勢洶洶，有如跗骨之蛆，隻要她還在呼吸，就會一點一點不斷削弱她身體的運動係統功能。


  從前為芭蕾舞付出的努力，為了演出練習的每一個近乎完美的動作，都在病魔前潰不成軍。


  伊凡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每天睜眼都覺得自己運動機能在退化，比昨天差一點，比前天又多差一點，等到時間走到他們的芭蕾舞演出時，她曾經引以為傲的32圈揮鞭轉已經成了她這場演出最大的障礙。


  不止速度會降下來，還會少轉漏轉，甚至摔倒，這對一名需要極強身體平衡性的芭蕾舞演員來說，不異於淩遲。


  更可怕的，這種病目前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她隻能清醒的，被一一剝奪身體的控製權，等全身的肌肉萎縮了，她就將迎來死亡。


  很殘忍。


  伊凡仰麵躺在劇院的舞台上，看著那一盞盞打在她身上的聚光燈，眼裏不自覺冒出淚花。


  她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像現在這樣怨恨那虛無縹緲的命運和老天，憑什麽，折辱了她的夢想，連最後一條退路也不留給她。她從不與人為惡，從不主動欺壓別人，那麽多年一直窩在自己的小圈子裏為了目標流血流汗，她自問做不到頂天立地，但行事磊落問心無愧，憑什麽就要她承受這樣的痛苦。


  這不是她錯，是命運強加給她的厄運。


  在痛苦的肌肉痙攣中，她又想到了宋鬆。


  想到十一年前，他答應她陪著她一起走下去的那個宋鬆，在那麽多年的訓練和演出中將她托舉過頭頂的宋鬆，扛著家庭和社會的壓力艱難的陪著她走到了今天的宋鬆，他們曾盡情擁抱，同哭同笑，在無數個加訓的深夜裏相擁而眠。


  他已經不算年輕了，她耽誤了他十一年。


  人生中能有多少個十一年，伊凡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人生中已經不會再有第三個完整的十一年了，而他僅僅因為一個承諾就默默陪著她走過了1/3的人生。


  她再一次覺得遺憾，如果宋鬆早一點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就好了，當她看到宋鬆的時候，就不會猶豫不決，而是勇敢的和他擁抱接吻，努力將自己的第二個十一年填滿。


  說到底還是她自私。


  伊凡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淚從眼角滑落，暈出一團深色的水跡。


  她憑什麽要宋鬆陪她呢，浪費了他十一年還不夠嗎？

  宋媽媽的擔心是對的，總有一天，她會將宋鬆拖進地獄，和她一樣成為地獄裏的惡魔。


  她在空曠的劇院哽咽哭泣，一道又一道的回音將她的微弱的哭聲交纏駁雜得淒厲而哀傷，而那個躲在幕後聽著她哭泣的男人，咬著牙紅著眼，嗚咽得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訓練還是要繼續，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支舞，或許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後一支舞。


  演出當天，來的人不多，前排隻坐了零星的幾個人，當觀眾席的燈光暗下來，她還看到了不少被手機屏幕照亮的麻木的臉龐。


  她一張張臉看過去，麻木的想，原來她一直堅持的芭蕾舞就是這樣的啊。


  演出還算順利，雖然有小失誤，但並不影響芭蕾的嚴謹和優雅。


  這個揮鞭轉也是她跳的最囂張明豔的揮鞭轉，一圈又一圈，冰冷淩厲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群死物，微揚的下頷淋漓盡致的展現她的輕蔑，紅唇微勾，是淩駕萬物的絕對囂張。


  掌聲雷動，敬給了她最完美的揮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