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開在崖壁的花
八歲被領養,十三歲,伊凡上初中。
這五年,和五年之後的時間,過得都不快且痛苦。
養父家暴。
伊凡到這個家不久,她就發現養父喜歡喝酒,一喝酒就喜歡罵人,破銅鑼嗓子扯得老高,各種問候爹媽和器官的詞匯都能從他那張嘴裏吐出來,如果他罵得暢快了倒頭就睡,如果沒有盡興,他就要摔東西。
一開始伊凡是不知道他還打人的,直到有一次養父摔完了東西,她去客廳收拾的時候,被養父擰著脖子在茶幾上磕了一臉血。
傷在她的左額角到太陽穴,縫了三針,當時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意識,醒來也隻覺得天旋地轉雙耳轟鳴。
她看著養母站在病床前,蹙著眉頭不滿的對她說:“說了讓你別出房間,你自己要出去怪得了誰,還要浪費錢住院,供你讀書就不錯了,還敢給我惹麻煩。”
伊凡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她隻覺得心口又疼又悶,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終於打消了想要成為她們的女兒的想法。
她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養母帶回了家。
養父還是躺在客廳的地板上鼾聲震天,腳邊是空了的酒瓶子,腦袋邊上就是他醉酒的嘔吐物,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一股酸腐的臭味。
養母咒罵黑心肝的開發商沒設計好房子的通風,咒罵這狹窄的客廳惡心得施展不開手腳,咒罵伊凡白眼狼見不得她好給她惹事,她罵天罵地罵祖宗,最後罵到了喪盡天良的人販子。
養父被她吵醒,連人都沒看清就一腳踹了過去,養母被踹的嚎啕大哭,坐在地上肝腸寸斷的喊自己的心肝寶貝兒。
在一旁靜靜看著的伊凡也終於知道,他們說他們隻有一個孩子是什麽意思。
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孩子在商場被人販子拐走,他們找了很多年都杳無音信,絕望之餘隻能領養一個孩子聊寄那噬心刻骨的思念。
這麽說也不準確。
他們領養孩子隻是基於一個有孩子的執念,並不希望伊凡真正代替他們的孩子。
但如果隻是如此,伊凡的童年或許不算幸福,但勉強還算幸運,畢竟她有監護人,能上學。
但家暴向來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當養父反應過來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對這個便宜女兒施暴而不用負任何責任的時候,伊凡就迎來了她的地獄。
伊凡在養父的拳打腳踢下度過了童年最灰暗的五年,養母的冷眼旁觀,鄰居的事不關己,同學的暴力侮辱,老師的避而不談,都讓伊凡覺得這個世界寒冷至極。
她想孤兒院了,她想那裏的清潔阿姨和教員姐姐了。
她在養父母工作的時候逃課跑回孤兒院,然後在陌生的街道看到了一群穿著潔白的芭蕾舞服的女孩。
她們和她差不多高,但她們很漂亮,脊背很挺,臉上的笑容很歡快,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一個呼吸,一個眼神都將她們展現得極其飽滿靚麗,她們排成一條隊伍由老師帶領著過了綠燈,經過伊凡的時候,伊凡聽到她們嘰嘰喳喳的討論她們即將麵臨的舞蹈表演。
伊凡被她們吸引,跟著她們一起去了市裏最大的廣場。
十二個女孩兒,在露天的廣場舞台上跳了一支天真稚嫩的芭蕾團體舞,台下所有的觀眾都在為她們鼓掌,彩色的聚光燈打下,仿佛將全世界的光都聚在她們身上。
後來她沒有到回孤兒院,她找不到地方,反而還被交警送回了家。
一頓虐打,伊凡在疼痛和咒罵裏,突然就找到了她想要堅持下去的目標。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告訴自己是堅持而不是逃離,或許是她其實明白,孤兒院早已經回不去了,又或許是覺得自己還可以扛一扛。
忍一忍,再忍一忍,等她上初中,一切都會好的。
這個莫名的信念讓她沉默著挨過了無數次施暴,就像崖壁上開出來的花,殷紅,是種子全部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