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易轍突然的折返,使得許唐成徹底忘了短信的事情。再想起要回複於桉時已經是臨睡前,他躺在床上想了想,索性任性一次,不禮貌地作罷。而於桉則在第二天找到許唐成,沒有具體地說什麽,隻含糊地解釋說自己昨晚是喝多了。
“我隻是有點擔心你……”於桉歎口氣,像是很無可奈何,“算了,你自己有數就行。”
許唐成正在打水,聞言,抬頭勉強笑了笑。
也算是天公作美,易轍今年的生日很趕巧,往年都要磨蹭到寒假結束、開了學才到的日子,今年由於年比較晚,剛剛好扒到了許唐成寒假的邊。
這天起床後許唐成先陪周慧去了趟超市,回來時候好在家門口碰上易轍,周慧走在前麵,看見易轍,立刻笑著問:“這是去買東西了啊?”
許唐成偏了偏頭,視線從周慧的身側越過,看到易轍手裏也拎著個超市的袋子,隻不過和他們的不是一家。
“嗯。”易轍點點頭,“買了點東西。”
他說話間,許唐成已經和他擦身,兩人對視一眼,都沒作聲。
“什麽時候開學啊?”
易轍老老實實答了個日期,在周慧再開口之前,又連忙補充:“不過我想早點走。”
本科生的寒假長,可他肯定是要跟著許唐成的時間走的。
把家裏的門打開,許唐成像往常一樣,扶著門,等周慧先進去。而一旁,一把鑰匙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沒將門打開。
周慧又簡單問候了幾句,才揮揮手,轉身進了屋。許唐成控製著臉上的表情,盡量保持平靜,跟上她。
可還沒跨進家門,背後的衣服下擺忽然被人拽住。一個不大的力道,很快又被撤掉。
他回頭,易轍朝他無聲地動了動嘴巴,又將手裏的袋子提高,給他看。
一係列鬼鬼祟祟的動作使得許唐成瞬間挑起了嘴角,他很小幅度地朝易轍點了點頭,又把一隻手提到腰側,擺了兩下,示意他先回家去。
“唐成?”
許嶽良見門開了有一陣,許唐成都沒進來,奇怪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叫了他一聲。
“啊!”許唐成匆忙回頭,應完一聲,低頭,用鞋尖踢了踢門口的腳墊,“門口這地毯怎麽老歪。”
身後一聲響,那扇被開了半天的房門終於一開一合,掩住了一個焦急等待的人。
給易轍過生日的事情許唐成並沒有告訴家裏人。其實,按照周慧和許嶽良的性子,若是他有意無意提一句易轍要十八歲了,他們起碼一定會提議把易轍叫家裏來,給他做頓好吃的。許唐成相信周慧一定會竭盡所能,給易轍一個盡量溫暖豐盛的生日宴,而這對於易轍來說,大概也會成為珍貴難得的回憶。
但許唐成沒有這樣做。他很清楚將來周慧和許嶽良若是知道了他們的事情會有多抵觸、多反對,而如果他現在利用了他們的善良,到了那個時候,這些曾經的善良、好意,都會變成他和易轍對他們的欺騙,催化憤怒。那樣的話,情況大概會更糟。
所以,在幫周慧安排好一堆東西、給家裏的飲水機換了一桶水之後,許唐成隻是找了個借口,說自己要出去吃飯,便拎起衣服離開了家。
他剛關上門,對麵的門立刻就開了,不待易轍露出臉,許唐成迅速從那條門縫裏擠進了屋,又反手把門輕輕帶上。
剛剛鬆了口氣,就被易轍抵在門上親。手裏拿著的外套還沒來得及穿上,許唐成索性一甩,扔到一旁的櫃子上,然後伸手抱住了身前的人。
門口光線晦暗,再被易轍一擋,像是獨獨僻出了時間停滯的一角。
“看你們買那麽多東西,我還以為你們家又要來什麽客人……”
易轍親夠了,還把下巴抵在許唐成的肩上,抱著他不撒手。從過年開始許唐成就一直很忙,一會兒去這個親戚家,一會兒帶著那個親戚家的孩子去看電影。每次坐在空空的房間裏,拿著手機給他發短信的時候,易轍都覺得挺憋屈,自己一個寒假都沒跟他看過電影,那個叫橙橙的小孩兒竟然跟他看了三場。
許唐成也知道自己這個假期的時間安排確實有點對不起易轍,他拍拍易轍的後背,告訴他:“今天的話,就算來客人我也會過來的。”
易轍正蹭著他的脖頸,聞言,稍愣一下,迅速抬頭,又在他嘴上狠狠補了一口,手也開始不老實地往他腰上摸。許唐成難得任由他胡作非為,甚至將環著他身體的手收緊了一些,鼓勵一般。
其實,誰不想誰呢。
“讓你買的東西都買了嗎?”
胡鬧過後,許唐成洗了個手,開始檢查易轍買的食材。
“買了啊,我專門記了單子,一條一條照著買的。”
許唐成想給易轍把這個生日過得有意義些,所以在和易轍商量之後,決定自己下廚。但家裏有周慧在,許唐成算是從來沒下廚房做過飯的。第一次嚐試,他不敢挑戰別的,加上易轍對吃的要求也不高,就決定做個很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應個景就好了。
他收拾的功夫,易轍已經拿出了新買的攝像機。聽見“嘀”的一聲,許唐成頭也沒回地說:“做飯就別拍啦。”
“不行,你第一次下廚呢,必須得記錄。”
易轍說著,走到了他的身邊。
許唐成這次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反問:“記錄我是怎麽失敗的嗎?”
“你放心,不會失敗的。”易轍保證,“你做成什麽樣,我都能吃完。”
這話逗得許唐成輕笑,他拽過易轍買的那一大袋麵條,撩開袋子給他看:“你先看看你買了多少。”
“多少我也能吃,”易轍說完,伸頭看了看,又奇怪,“這很多嗎?”
沒下過廚的人,對於沒煮的麵條到底有多少,多半沒有概念。
“不知道,好像不少吧。”許唐成搖搖頭,警告他,“話別說得太滿,可能到時候你就不是你了。”
畢竟,他查西紅柿雞蛋鹵的做法時,看到了許多慘不忍睹的反饋。
要不怎麽說年輕人就是衝動呢,易轍見許唐成不信,立即把鏡頭對準了自己。
“我對著鏡頭發誓,不管許唐成把麵條做成什麽樣,最後他吃多少他隨意,我幹了,如果我沒做到,我……”
易轍說到這卡了個殼,“我”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可用來發誓的、除了“許唐成”之外的珍貴東西,所以最後隻好把誓言等級降低,說:“我就一輩子給許唐成做飯,一輩子不用他下廚房。”
這話驚得許唐成迅速抬頭,看他。
易轍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蕩蕩。
少年挺敢說的。
他這麽敢說,許唐成也得對得起他。麵條做出來沒什麽大問題,最大的缺點就是——寡淡無味,且無味至極。
嚴格來說,這是許唐成的策略。畢竟,鹽放少了的話還能補救,放多了,總不能把鹵兌點水吧。
他從廚房拿了鹽,往鹵裏灑了一點,讓易轍嚐嚐。易轍拿筷子尖蘸了點雞蛋的碎末,放到舌尖上。
“行了嗎?”許唐成仔細盯著他的表情看,“要不要再加點?”
“好像差不多了,有鹹味了。”
準備好開飯,易轍起身,把電視打開,隨便撥了一個台。
許唐成看了一眼,一部青春偶像劇。
“你喜歡看這個?”他不太相信,問易轍。
“沒有,”易轍重新坐回來,拿起筷子,“就是想有個電視聲。”
以前看電視劇,最讓易轍好奇的就是現在這種場景。在餐桌上和家人吃飯,一旁的電視裏演著誰都沒在關注的內容。易轍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看到電視裏的一家人在這樣吃飯,就有了一個很鮮明的定義,這就是家的感覺。
生日餐簡陋,按照易轍的意願,連個蛋糕都沒買。麵條還味道不佳,使得許唐成邊吃邊愧疚,一直琢磨著要不要帶易轍再出去吃點好的。易轍卻胃口很好,三下兩下清幹淨那一大碗。見他碗裏的沒怎麽動,易轍便說:“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吃。我吃著真的挺好吃的。”
許唐成沒說話,低頭快速把自己的那一小碗吃完了。
一鍋麵條,易轍吃了一大半,許唐成吃了一小半。歇了一會兒,許唐成站起來剛要收拾碗筷,卻立即被易轍拽住了手。
“先放著吧,晚點再弄。”
晚點再弄。
晚點再弄,現在要幹什麽,自然是心知肚明。
臥室應該是被特意收拾過,有著和往日不同的整潔。而更為特別的,是光線——房間裏多了兩盞落地燈,光線的主調是黃色,但其中,竟還夾雜著微弱的紅光。
“你……”
許唐成不由地停在門口,一半驚嚇,一半無言,一時間隻剩下對著這個被特別布置過的房間笑。
“你是從哪學來的這些?”
話沒說完,已經被人從後麵抱住。脖子處一個吻,溫溫柔柔地蓋下來,推開一陣酥麻,後勁極大。
“電影裏。”
易轍吻起來便有些克製不住,許唐成穿了一件圓領衛衣,他能明顯地感覺到一側的領子被拉得很開,布料磨蹭到了肩頭,暗流洶湧,藏著興奮。
昏著頭就被半推半抱地弄進了屋,易轍說了句什麽,許唐成沒聽清,剛要問,腰帶就被解開。
直到一隻手順著腰往下,觸摸到更加隱秘的皮膚時,許唐成驟然清醒了過來。他想都沒想,一把抓住了易轍的手腕。
“等一下!”
剛剛被一串的吻砸暈,許唐成呼吸仍亂,卻還是匆忙擠出了這樣一句。
忽然被打斷,易轍有點懵。他將另一隻手勒緊了一些,使得許唐成更加貼近自己,才用略啞的嗓音問:“怎麽了?”
像是難以開口,又不得不組織語言,嘴巴開開合合,反複幾次,許唐成才說:“這裏不行。”
說罷,親了易轍一下。
忽然感到不好意思,他用額頭輕輕抵住易轍的肩頭,將臉埋了下去。說出接下來的話時,自己都在無語地笑:“我受不了別人摸我屁股……”
易轍剛才還不大明白,許唐成這樣一解釋,他才理解了到底是哪裏不行。可隨之而來的,又是更加嚴重的懵。
不能摸屁股……
這是道什麽題?
“為,為什麽?”他問完,忽然很警惕地想到一件事,“等等,誰摸過?”
許唐成保持著埋頭的姿勢,輕輕笑了一聲:“就……醫生。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不讓打針?我輸液、胳膊打針都沒事,但是我從小就發現,光是護士給我屁股消毒,我都受不了,渾身又麻又僵,特別難受。”
生理上抗拒。
“上次在醫院是我動不了,沒法反抗,不然那一針肯定打不進去。”
易轍聽完,懂了。但懂了不代表知道該怎麽做,天知道他之前查了那麽多資料,真的沒有一條是告訴他:對象不讓碰屁股怎麽辦。
“那……”帶著很明顯的不知所措,他對著充滿情調的燈光眨眨眼,小聲嘟囔,“那這難度有點大啊。”
肩頭,許唐成又開始笑。
這笑聲連個轉都沒打就進了易轍的耳朵,簡直就像是戰爭前激蕩人心的戰鼓,一聲聲都在質問,你還在等什麽?怎麽還不上?
易轍的手動了動,掙開許唐成,回歸那截露出的腰。他歪了歪頭,去親許唐成的耳朵。
耳朵被親吻是非常刺激的事,因為這好像是唯一個部位,能將親吻的聲音轉換成整個世界的隆隆巨響。許唐成不禁縮了縮脖子,卻聽見易轍在他的耳邊叫:“唐成哥……”
又撒嬌。
許唐成向後閃頭,躲了躲,卻被易轍緊緊追上來。
“要不你來?”
易轍在親吻的同時分神思考,隻想出這麽一個對策。
許唐成拉回思想,考慮了一下自己那沒事就疼一會兒的腰,心想還是算了吧。
他不出聲,易轍就又在他的耳邊輕輕喚他,持續不斷,聲音輕柔,像是要一直叫到他答應為止。
許唐成也焦躁的很,單是親吻早已不夠。他深吸一口氣,忽然撇開頭,強行將兩人的唇分開。
“其實,有個辦法。”
不知是不是因為紅光的暈染,易轍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眼角泛紅,而眼底的模樣,似乎和剛剛,不大一樣。
不一樣,但似曾相識。
“我受不了別人碰,但……”
易轍一麵聽著,一麵被拉不住的思維牽著跑。而穿過星光斑斕的一片空間,他終於想起,他到底在哪裏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就是在他醉酒的那個晚上。
不止溫柔,還帶了一點狡黠的勾引。
“但我自己可以碰。我隻是受不了有不受我控製的東西碰。”
在易轍尚未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時候,許唐成已經抬起一隻手,扯著他的胳膊,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拉開。
輕輕地,他覆上了他的手背。然後,帶著他,引著他,摸上了從不讓人摸的那處。
有人恃寵而“嬌”,有人未醉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