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哥哥
“喲，是大小姐來了，我們可有一段時間沒見著你，這是身子爽利了？”二姨娘柳氏看著步入瑞錦閣正廳的大小姐，率先開口。
來人一襲淡藍色衣裙，外套一層潔白輕紗，齊腰長發安安靜靜的垂在身後，走至正廳中間，向坐在上座的二夫人微曲雙膝行禮，“給母親請安，女兒請安來遲了。”
“不遲，聽你婢女說你染了風寒，現在可好利索了？要是還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不用來回折騰請安。”定國公夫人蘇櫻，鎮北候嫡次女，府裏人皆喚一聲"二夫人"。
“讓母親記掛了，已經無礙。來給母親請安是女兒的本分，不敢壞了規矩。”大小姐走到一旁椅子上坐著，輕聲細語道。
“嗯，無礙就好。如嫣你先帶大小姐去裏間試試衣裙，要是有不合適的地方，立馬就可以改。”二夫人吩咐著一旁伺候的婢女。
大小姐站起來施禮道，“母親，那我先去了。”
一盞茶後，從裏間緩緩走出一個眉目含笑的嬌俏人兒。
一襲略顯簡單的素色錦袍，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一朵朵綻放的桃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條淡藍錦帶緊勒腰間，外披著淺粉的敞口紗衣，袖口領口用一顆顆細小的珍珠點綴，鏤空的蝴蝶花樣正好對著中衣的桃花，隨著人的走動輕輕晃動，仿佛活了一般，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波光流動之感。
二夫人連忙起身走到大小姐的身邊，牽著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眉眼彎彎，雙眸星光流轉，連連點頭，看向眾人，“真漂亮，這身也就穿在你身上才這麽靈動，你們說是不是？”
大小姐靜靜的站著，淡笑不語。其餘人眼裏有震驚、有豔羨、有嫉妒、有鄙視還有恨意。
雲灼音雙唇緊抿，一雙秀手在衣袖下緊握成拳，麵色絲毫不變，一片淡然。
而雲灼琪把一方絲帕擰了又擰，已不成樣子，陰陽怪氣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大姐這身可真真是華貴無雙啊，讓人看了，恐怕連魂兒都沒有了。”
安姨娘見狀趕緊扯了她一下，給了個“閉嘴”的眼神，齊姨娘齊氏唯恐天下不亂的補了一句“是啊，咱們大小姐的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和這身靈動淡雅的氣質，不是早就把三皇子的魂兒給勾走了嘛！”
大小姐聽著齊姨娘提到三皇子，本能的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目光暗淡下來，垂目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始終不語，隻有意無意的輕撓一下手腕。
“不許胡說，這種沒憑沒據話也能拿來瞎掰扯，誰再敢私下議論，小心你們的皮。”二夫人怒斥齊姨娘。
“是，妾身口無遮攔，請二夫人贖罪，以後再也不敢了。”齊姨娘忍著不滿，屈膝賠禮。
好半晌，二夫人才開口，“齊姨娘，記住你說的話。起來吧。”
“好一個靈氣的嬌人兒，似是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煙火氣的桃花仙子。妹妹，你可是越來越美了。”世子雲兮若毫不吝嗇的一句誇讚打破了大廳裏尷尬的氛圍。
緊跟著二少爺雲兮沐和三少爺雲兮煊也一起邁進正廳並向二夫人見禮，齊齊喚一聲“母親”。
二夫人看著自己兒子進來，滿心歡喜的嗔道“哪有你這麽打趣你妹妹的，你看看，都害羞了。”
大小姐白淨的臉頰微微泛紅，轉身看著大哥，“大哥就別拿小妹尋開心了。”
雲兮沐和雲兮煊不停的稱讚，“大姐，你是真好看。”“大姐姐，你也真的好像桃花仙子，好美。”
二夫人臉如玫瑰，一圈一圈的紅暈覆於臉頰，端坐於上首，含頭低笑額看著幾位少年郎，轉頭看向大小姐時雙眼內的精光一閃而逝，沒人注意，“好了，你們三個這麽誇華兒，其他幾個可不依了。華兒，你去裏間換下來吧，有需要改動的地方就交給繡娘，沒有就拿回你的院子吧。”
聽罷，幾房姨娘小姐的臉色鐵青，強堆笑容。唯獨五姨娘白氏全程聆聽，淡笑不語，就安安靜靜的坐著，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還有一個人。“今日就到這兒，都散了！”
二夫人一手輕揉眉心，略顯疲態。眾人齊齊告退，離開了瑞錦閣。
回到岫玉閣的雲灼琪將屋內的東西砸了個粉碎，“姨娘，憑什麽，憑什麽她可以穿那麽華貴的衣服，戴那麽漂亮的首飾。姨娘，我也想要，你也買給我好不好。”
雲灼琪立馬拉著安姨娘的手，雙眸滿含希冀，安姨娘隻是甩開她的手，坐在桌子旁邊，“你把我的所有家當都拿去賣了，我也買不起。”
“我不管，她要是穿著那身站到三皇子麵前，我就徹底沒機會了，姨娘，你幫幫我，我一定要嫁給三皇子，即使我得不到，她也別想擁有。”雲灼琪急不可耐的抓著安姨娘的手臂，發泄一通後，漸漸的安靜下來，眸光一閃，“姨娘，你是不是還有那種藥？”
安姨娘心口一緊，看著她，“你怎麽知道？你要那藥幹什麽？那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要她以後再也無臉見人，這樣就不會和我搶三殿下了。姨娘，你必須幫我，我知道你手底下有人。”雲灼琪哭的滿臉淚痕，掛著兩顆淚珠的眸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好啦，別哭了……姨娘幫你，你等我的消息。”安姨娘伸手給她拭淚，唇角不期然的露出一絲邪笑，“隻要是我女兒想做的，姨娘都幫你。”
另一邊，大小姐回到靜雨軒後，將一應工具搬到院內的桃花樹下，遣散了伺候的下人，開始認真的雕刻起桃木簪。
“小姐，你怎麽又在雕刻桃木簪？”樂儀從院外走進來，問道。
大小姐頭也不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的雕刻刀上“有趣。”
“別的大家閨秀，不是精於女紅，就是精於琴棋書畫，偏偏小姐你從小愛雕刻桃木簪。這幾年一直住在桃林，沒人悉心教導，不精琴棋書畫就算了。
可是小姐，你總是要嫁人的，這女紅還是要在練練的，要不然繡不好嫁衣會被人笑話的”樂儀在一旁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主旨就是閑暇時間多做做繡活。
“好了，小嘮叨，我午休後就起來繡荷包，這樣可以吧！”架不住樂儀的嘴上功夫，乖乖點頭答應，“今日拿回來的衣物和首飾，都收好了嗎？”
“嗯，收好了，衣服放到櫃子裏了，幾套貴重的頭麵首飾也放進妝奩裏鎖好了。”樂儀心情很好的給大小姐遞工具。
午後的天空，陽光沒入雲層中，再難覓蹤跡，淅淅瀝瀝的小雨毫無征兆的落下，細小水珠任由細風搖曳，飄落在桃花上，順著花瓣滑入泥土中；
細雨清風拂過，無數花瓣似有感應，隨風而起，在空中旋轉、飄蕩，再緩緩落入塵土。屋簷下的人兒，安安靜靜的佇立著，遙看院中桃花紛紛灑灑落滿一地。
“樂儀，陪我去桃林走走。”大小姐把手伸出屋簷，感受著春雨的涼意。
樂儀進屋取了油紙傘，為小姐擋去雨水，一起往桃林走去。
細雨仍在不斷的下著，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沿著小徑緩步的進入，雨中的桃林，蒙上了一層層雨霧，更添迷離之美、朦朧之感，漫步其中宛入桃花仙境。
深陷其中不知方向，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最大的那棵桃樹下，大小姐駐足，望著這顆桃樹，問道，？“樂儀，胥凝是不是最喜歡在這棵桃樹上睡覺？”
樂儀一愣，抬頭打量這棵樹，“是，胥凝小姐無聊的時候，就會來這兒，躺在樹上睡覺。”
四周又重歸安靜，大小姐就靜靜的站在樹下，伸手接住飄落的桃花瓣。身後的小道上傳來一聲“妹妹”，她下意識的轉身麵向來人，看清麵容後，微笑的喚著“大哥，你來了。”
“在這裏做什麽，還下著雨呢！怎麽也不讓樂儀給你撐傘？小心染了風寒。”雲兮若眉頭緊擰，連忙用自己的傘給她遮雨。
“在這裏看花、聽雨。”大小姐一臉笑顏看著他，雲兮若笑一笑也不再說話，一把傘下的兩人都安安靜靜的站著，看落花入塵、聽細雨入泥，感受清風拂麵。
良久，她收起臉上的笑容，語氣木然又清冷，“大哥，母親母親是不是打算將我嫁給三皇子？”
雲兮若一怔，低頭看著她，保證道“應該不會的，沒事，隻要你不喜歡，大哥也不會讓你嫁的。”
她聽了心裏一股暖流劃過，驅散了周遭的寒意。純真柔和的笑容爬上臉龐，一雙清澈靈動的雙眸直直的看著雲兮若，“嗯，謝謝大哥，有大哥真好。”
“傻丫頭，我是你大哥，當然要護著你。回去吧，雨天寒氣重。”雲兮若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溫柔的看著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妹妹。
雲兮若送妹妹回了靜雨軒，才返回自己的院子。
入夜，雨依舊下著，一道黑影翻牆而入，風雨聲掩蓋了其他聲音。幾息的功夫，迷藥覆蓋了整個房間，屋內的人都沉沉的睡去，半點知覺都沒有。
半炷香的時間，黑影不動聲色的帶著人出了靜雨軒，隻留一片靜謐。
小雨淅淅的雨夜，空氣中的霧氣彌漫整片桃林，朦朦朧朧，虛虛實實，好不真假，一個黑影輕點樹枝快速略過，朝西北角而去，很快便消失於雨霧中。
一處被院牆圍攏的院子，滿院的桃花開得出奇的豔，妖冶又詭異，地麵漂浮著一層一層的白霧，包圍著整座院子。
纏綿柔軟的細雨阻礙了視線，模糊間仍能看見一株桃樹下，斜靠著一個女子，麵色如紙，凝結在一起的一縷縷青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可一絲鮮血從嘴角流出，刺目又顯眼，氣息變得微弱，在一點一點的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