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相思兩地愁
話說那天趙宜從茶館回來,解決了一個心事,卻又增添了一個心事。
這個心事,更無人可說。
那人英俊的容貌,總在她眼前晃動。
那個溫柔的聲音,總在她耳畔低語。
那人璀璨的眼睛,似乎無時刻,不在望著她。。。
弄得她坐臥不安的。一會愣神,一會兒輕歎,一會又微笑,一會兒又嗔怪,一會兒臉還紅了。。。
此般感受,兩世皆無。
陳鳳若神經大條,什麽也沒看出來。
陳清娘來了,再加上張嬤嬤,聊得開心。
時不常的,還要把舅母叫來,四個女人一台戲,又說又笑,熱鬧非凡。。
黃夫人最近也愛來湊熱鬧了,然後二嬸林南也理所應當的加入,那屋子,整天跟吵蛤蟆坑一樣。。
每次黃夫人走,都笑得肚皮疼。
京城貴婦裏,誰家這樣交往啊。。。
黃希靜當然也會陪著母親來,因為最近大家的課都上得稀鬆。
她今天看到趙宜“宜妹妹,怎麽感覺你變樣子了?”
“是我的新衣裳麽?”
“不是吧。。。。說不上是哪裏有變化,好像,溫柔了些?”
黃夫人瞧著笑道“大姑娘了嘛,哪能還跟以前一樣?”
夫人們聊天,趙宜就帶著黃希靜回到自己的院子。
剛一進屋,黃希靜就又問她。
“趙宜,你這是怎麽了?”
“啊?!什麽?我沒怎麽啊?”趙宜一愣。
“沒怎麽才怪,這一路,你一會兒在偷偷笑,一會又歎口氣。。。到底怎麽了嘛?”
趙宜嚇一跳,壞了,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哦,我心裏在盤算事兒呢。郊區的園子,要開始修整了。鋪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最近事情多。。”
黃希靜神經也比較大條,沒再追問“哦,需要我幫忙,你就說話!”
“哎,我聽我娘說,你的親事差不多啦?真是那位郭公子嗎?”
趙宜見過公子,是黃老太爺的同窗的孫子。兩位老爺子,相交一輩子,很想讓子孫把這友誼進去下去。
黃希靜臉一紅,輕輕點點頭。
趙宜說“見過一回,那公子倒是一表人材,可為人怎麽樣還真不知道呢。我幫你查查他吧!”
“事情沒怎麽著呢,咱們查,讓人知道了笑話。“黃希靜跟蚊子聲兒一樣。
“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嗎?”
————景王府花園,劉楚在家思過,他悠閑的坐在初春的花園,喝著茶,看著書。
一身家居打扮。
此刻,他在愣神。。。
那天,他沒說出口的話,回來,十分的後悔,那麽好的時機,就這麽放過了。
下一次兩個人再這麽見麵,再自然而然的說到這裏,還不定要到什麽時候呢?
甚至,不知道還沒有機會。。
想到這兒,他就又急又恨,怎麽就沒說出來呢?
什麽時候這麽瞻前顧後的了?
他右手攥拳打了左手心一下。。。
一時生自己的氣。
一時焦急後悔。
一時,又感覺沒說,才是是真正喜歡她。真正為她好。
隻這樣一想,他心灰意冷,垂頭喪氣。
所以,他如趙宜一樣,一會發愣,一會咬牙切齒,一會兒,又微微的笑著。
那天,兩個人離著那麽近,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睫毛,能嗅到她的熏香,能感受到她吐氣如蘭。
他整個人又激動起來,臉紅紅的。。。她有心裏話,不跟別人說,隻跟我說,冒著風險,一個女兒家單獨與男子見麵,這是沒拿我當外人。
而且,我的意見,她總能聽進去。。。。
真好。他輕輕咧開跟,笑了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看到他,無疑會驚訝於他臉上的溫情和眼裏的溫柔,讓這個英俊而貴氣的年青男子,煥發了怎樣的光彩。。
隻可惜,是在這王府深宅。。
但,還真是有人看到了。
宋清暉,躲在月亮門進來的太湖石山裏,眼也不眨的看著那個坐在湖畔高台上的男子。看到了空他執著書,所有的表情。
雖然在這之前,她偷偷的見過王爺幾次。
她會看到他從前院進到後院,徑直進了屋。
她會看到他從花園穿過,沒有片刻停留。
她會看到,他帶著客人,邊走邊說。那些客人們衣著光鮮,笑聲能傳得很遠。
那時,她小心又害怕,隻敢偷瞄一眼。7
可以看到他的走路,衣裳的顏色,腳步聲響,依稀白瓷般的皮膚。。
而這是第一次,離得這麽近,看得這麽清楚。
她一動不動,傻傻的看著,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像說書先生說的仙人哪!
突然前頭來了個人說“爺。大公主和駙馬爺到了!”
劉楚像是夢中驚醒,不由搖搖頭,笑了一下,自己還真是泥足深陷了。
站起身,迎了出去。
宋清暉才緩過口氣,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院子。撲在自己床上,臉紅的像塊紅布,抱著枕頭,閉著眼睛,渾身輕輕顫抖。
感覺她這一生,到今天,才算沒白活。
劉楚剛進前院,就看到大姐和駙馬,穿著相同顏色的衣裳,並肩進來。
張駙馬小心而親昵的,毫不顧忌的,輕扶著自己的公主老婆,春風拂麵。
而大公主容光煥發,不知道是不是剛駙馬說了什麽笑話,她露著白牙笑著。。。
劉楚心裏,羨慕得緊。。。。自己與那人,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天?
————薑其病好了上工,跟長峰的關係更好了,做事也更認真。
閑暇時,還跟長峰跑到鋪子裏搬搬弄弄。
薑其他娘,知道長峰喜歡吃羊肉,薑其發了薪水,咬咬牙買了五斤羊肉,回來剁了,包羊肉大包子。
薑其把長峰請到家來,薑父平日裏在外頭打短工,這時也回來了。
一家子坐在堂屋吃包子喝粥,再拌點小菜,長峰和薑其還有弟弟薑雲,吃的直打飽嗝。
說說笑笑,薑家熱鬧極了。
薑元娘靜靜的坐在角落裏,她長了兩隻清亮的杏核眼,十分的清秀,裙衫簡樸,總是幹幹淨淨。手裏幹著活,聽他們吹牛,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自己女兒,當娘的隻掃一眼,心事就完全明了。
長峰走後,她私下跟薑其說“老大,這長峰,你看,你妹妹。。。。”
薑其搖搖頭,麵色凝重“娘,長峰已經定了親,是侯府大小姐的表姐陳姑娘。現在陳大人調也到了京城,很得皇上的器重。長峰家在西北,也是財主人家。咱們家與他。。。”
薑母十分的失落“娘真是喜歡他。你妹子,這麽好的人品。隻可惜咱們家。。”
“娘,我也喜歡長峰,但是。。。”其實薑其也看出來,雖然妹妹沒刻意往前湊,但是她總會換好幹淨衣裳,在一邊悄悄打量。
唉!長峰長相端正,為人爽快,聰明勤奮,又有人扶持,將來肯定是前途無量的。
隻是,他無奈的歎一聲。自己家房無一間,地無一壟。
整天忙碌,就是為填飽肚子。
哪夠得上他啊?!
更別說,人家已經定親了。
第二天,長峰又來了薑其家,吃麵,跟他說“世子爺在西郊買了塊地,給了夫人,要建個園子,大小姐和她表姐,兩個人在做這個事,是我清叔給設計的。已經準備動土了,你家薑雲想不想過去,幫著跑跑腿,看看園子什麽的。要想去,我跟大小姐說一聲。”
薑其高興的說“能去嗎?他一個半大小子,家供不起上學,出去幹活也太小,如果能在侯府找些零活,那是最好了。”
“應該沒問題。不過,開始去,估計也領不了多少銀子,一個月八百錢,但管吃管住,還有衣服。”
“那就相當不錯了!要簽賣身契嗎?”薑其一家平民,還真不願意簽那個。
“不必,現在正需要人,讓他先跟著跑跑,然後再看看能幹些什麽。“
旁邊元娘突然說“長峰哥,我能去找點活幹嗎?”
長峰笑道“裏麵都是些小子,你一個姑娘家,去了不方便。”
薑其說“妹妹,一家人的鞋子針線,就夠娘和你忙活的了。別急,弟弟要是在那裏呆住了,咱們家也能好得多。”省下一個半大小夥子的夥食衣裳,家裏也能緩口氣。更別提還拿八百錢了。
“是啊,薑妹妹,上次你做給王哥做的鞋,他見到我還誇呢。你看,我現在腳上的也是,穿著格外的舒服。回頭我拿點麵料來,你再給做幾雙。到時,給你些手工費,也不讓你白做。”
“給您和王大夫做點活,我們家高興還來不及,哪能要您的錢?這就太見外了。你們穿著好,我就多做幾雙。布我還有,隻是沒新鮮的。您要是有要求,就提出來。”
轉天,長峰讓布店裏送了些料子來。有做鞋的布料,還有些做衣服的,綢緞和細棉都有,還有一匹婦人和一匹女孩子做衣服的細棉,一看就是給薑母和薑元娘的。
薑母看著這一堆的衣料,愛惜的撫摸著,差點哭出來。
薑元娘倒是十分的平靜,看著這些料子,用手量著,腦子裏合計著,怎麽來做。
“娘,把這些麵料收好了,可別弄髒了。”
薑母趕快收好。
晚上跟薑父說“咱們元娘,多好的孩子啊。長得好,手巧,又懂事。唉,可惜生在咱們家。”
“你別總說這些,咱們家,眼見著也好起來了。”薑父說。
“現在回想一下真是後怕啊,要是長峰沒來家裏,說不定咱們老大,真要耽誤了!那咱們可怎麽活啊!薑其要娶媳婦,這長子,總也馬虎不得,也不能太往後推。元娘更是拿不出一副嫁妝。。。。。”
“是我,讓你們受委曲。。”薑父人很老實,沒什麽能耐。
“我說的也不是這個,我是可惜咱們女兒。”薑母擦擦眼淚。
“別發愁了。慢慢來吧,愁病了可怎麽好?”
“這長峰啊,我看在眼裏,喜歡在心裏啊。你說,能想個什麽辦法,咱們元娘。。。”
“不成,長峰已經訂親了,咱們可不能算計他。他對咱們家有恩啊,人家是要娶官小姐的,是奔著大前程去的。咱們可不能給人家誤了,那太不仁義了。”
嗚嗚嗚嗚。薑母哭起來,深感無望啊!
小屋裏的薑元娘,晚上並不做活,光線不好,把眼睛熬壞了可就麻煩了。
她白天做活很快,晚上,就是用來想事情的時候。
長峰的高矮胖瘦,袖子長短,領子大小,她都了然。
不光這些,隻這幾回見麵,她就像見過這人多少年似的。
他每種情緒說話的聲音,咧嘴笑的表情,輕皺的眉頭,沒心沒肺的吹牛的樣子。
他在自己家,是放鬆的。
薑元娘嘴角輕抿著,心中甜蜜無處訴說。
她不去想其它任何事情,每天,隻要在給他做活計,就很安心快樂。
要是再能聽到他進院門的腳步。。。。。
這世上,就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