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打扮赴宴去
轉天，陳家姐妹早晨起來梳洗打扮，一會兒趙宜要來接，共赴葉家生辰宴。
李嬤嬤已經陳之珊的衣裳選好了，也跟梳頭娘子講了要梳發型。
這會兒，穿了底衫，開始梳洗上首飾。
李嬤嬤邊在旁邊協助陳之珊打扮，邊在跟陳之珊講，舅太太在旁邊聽，陳之華在一邊穿衣。
“京城女子社交，主要憑家世。閨中看祖父父親，出嫁看丈夫。自己的才貌能力，或者能為自己掙得一片天地，但畢竟極有限。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一位公主，就算她無才無貌，性格不妥，也有她的出身為她撐腰。這個，是小姐必須要清楚的。出去交往，以自己的身份壓人，是常有的事。”
舅母點頭“我家那裏，其實也如是。上麵參軍攜家屬來了，那些太太夫人們，也傲氣的很。”
“是呢夫人，您那裏，還可能更嚴重。畢竟天高地遠，在那裏，那些人最大。。。。嗬嗬。”
舅母也笑了。
“在京城，情況就複雜多了。在你還不了解的時候，首先要做到，盡力減少別人對你惡意的。比如說，二小姐的樣貌，在京城小姐裏，應該算是出眾的，很多人喜歡。同樣，也會有很多人嫉妒。您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又不了解各家情況，沒人為您撐腰，那首先，就要低調。您看，今天選的衣裳。這個顏色在眾人中，比較中庸，是女孩子經常會選的。混在人群中，沒人會一眼注意到你。”
舅母問“這麽說來，珊兒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不能讓人注意了？”
“是的，舅太太。小姐長相好，再用力打扮，一行一動。都有人關注，如果她有些許失禮，別人看到笑話她，羞辱她，那怎麽辦？沒人撐腰，如果忍的難看，下次恐怕都沒自信出席這樣的場合了。如果不忍，你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能有什麽影響，萬一是得罪不起的，給舅老爺和家裏招了災怎麽辦？”
“還，還真會這樣啊！”舅母恍然大悟，看來大女兒說的，是有道理的。
“舅太太，會的。”
陳之珊沒出聲，但看出來是在聽。
“在沒熟悉周圍之前，您要做的，是多聽，多看，少說，少做。就如今天，您這一身打扮，四個字，中規中矩，衣裳不出挑，首飾不貴重，但也不會讓人小瞧。即不出挑讓人嫉妒，又不低廉讓人欺負。就是一個外地剛來京城，出門見識的小女子。這樣，您就能有機會，身臨其境的感受，如果自己做為主人，做為客人，做為人上人，做為被欺辱的人，如何處理。。。。”
陳之珊不由的點點頭。
“舅老爺這職升得突然，或者就有原本惦記這個職位的家人或者親友，會對你產生惡念，可能你都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這樣對你，那麽，你要怎樣處理，才能擺脫窘境，又不給你父親帶來麻煩。這都是您這次需要體會的。”
“您的家世低，又從小地方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如果別人用這個來攻擊你，你要是心虛了，那首先就低人一頭。可如果你自己擺明了事實就是如此啊，我就是不懂所以來見識的啊，別人又奈你何呢？當然，不能總這樣，咱們畢竟是要融合進去的。”
說著話，陳之珊打扮完了。
舅母目瞪口呆的看著女兒。
李嬤嬤也有點愣，不由得暗自搖頭，比自己預想的，還是強太多了。這位小姐，怎麽感覺有一幅。。。。。說不出來味道？
壓抑住心中所想，把陳之珊拉到鏡前“你看，您多好看。”
陳之珊自己也感覺很意外，露出了來京城第一次高興的笑容。
“今天葉小姐的生日宴，是宴會中比較簡單的一種，估計就是葉小姐剛來京城，舉辦這樣一個宴會，認識一些朋友，開啟她的京城生活。所以，您今天要做的是，安靜，穩當，用眼看，用心體會。”
這時門上來通報，趙家馬車到了門口，趙家大小姐來接了。
舅母送兩個女兒出來，趙宜跳下車跟舅母打招呼，舅母趕緊又囑咐幾句，尤其是交待趙宜一定要照顧好小女兒。
今天，陳之珊對趙宜，表情挺溫和，但沒說話，靜靜的上了車。
趙宜坐在車上，看著陳家姐妹倆，點點頭“珊表妹今天很好看。喝茶，吃點的時候注意，不到掉到衣裳上。今天人可能會很多，一行一動要小心點，不要撞到別人。”
趙宜以為陳之珊得回嘴，結果她不動聲色，跟沒聽到一樣。
葉家閣老的父親，一生著書立說，文化底蘊深厚，弟子遍布。她母親一生樂善好施，喜歡戲曲。在母親六十大壽的時候，葉閣老給她建了一座戲樓，現在是京城有名的建築之一。
這個戲樓建在葉家花園的一側，建築外頭，是兩處紫藤花架。有些藤蔓，還爬上了屋頂。
牆上貼著燒製的綠花瓷磚，屋頂是綠色琉璃瓦。
房子顯長方型，一扇扇長窗戶，上頭漆著綠漆。
建築風格與眾不同，用料極講究，細節方麵都設計的也非常唯美。
趙宜在京城人家作客也不算少了，這樣的建築，還是第一次得見。
尤其進了葉家大門到花園這一路，都是很平實的住宅建築，整齊規矩，沒什麽奇特，材料也尋常，這樣無亮點的走到花園，眼前卻突然出現這樣花哨而奇特的建築，讓人一下子震撼了，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趙宜一行也在樓前停住腳步，看了半天，趙宜才感歎道“這房子真好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陳之華點頭稱是。
陳之珊見識就更少，隻感覺這個房子有些眼花繚亂。
門口站著兩個穿綠襖的小丫頭，見到她們來，笑著迎過來，問詢是哪家的，趙宜帶的丫頭回答後，一個小丫頭笑著“說趙小姐這邊請。。。”陪著往裏走，另一個飛快的進去報信。
進來一看，戲樓裏麵的最東頭，是個戲台，有小半人高，台邊有紅色木欄，牆上有兩道上下門場。門中間的牆上畫著大團牡丹。地上鋪著漂亮的真絲地毯。
全屋的牆上，從地到頂，畫滿了綠色藤蔓和紫色的串花，屋頂是幾十盞宮燈。
支撐房梁的圓柱子上，也畫著藤蔓。
可以相像，夏天的時候，屋內外綠藤紫花相映，該是多麽的美妙。
台下的空場，大概能供二百多人同時用餐看戲。
外頭天氣冷，室內卻很暖和，應該燒了暖牆。
靠牆放著長條桌，上麵擺著點心和茶水。屋裏放著一條條的凳子，上麵鋪著漂亮的棉墊。
幾排凳子中間，又會放個桌子，上麵還擺著鮮花，這個季節，連菊花都開敗了。這裏，居然還能看到鮮花。
葉家的講究由此可見一斑了。
丫頭帶著趙宜和表姐妹進來，一下就遇到了好幾個同學，都在衝她笑。
“趙宜，你可露麵了，再不來，我就把你忘了。”
“趙宜，你是不是怕考試成績不好太丟臉，所以不敢上學了？”
趙宜衝她笑道“我雖然拿不到頭名，但也不會墊底吧？好歹有你在我後頭，怎麽輪到我丟臉呢？”
那女孩子大叫“我才不會排在你後頭呢。”
幾個女孩子嬌笑著。
旁邊有幾個三五成群的小團體，自顧自說笑著，有的看到趙宜，不忿的撇撇嘴。有的看一眼又轉過頭。有人遠遠的的笑著衝她揮揮手。。。
趙煖在她的朋友間，有人在問她“趙妹妹你的侄女兒來了。你們怎麽還沒一起來？”
趙煖說“她舅舅到了京城，今天早晨要去接舅舅家的姐妹一起來。我懶得繞那麽一圈兒了。”
她跟趙宜的舅舅家沒任何關係，大家心知肚明“哎喲，後麵那個穿淺藍色的小姑娘是誰？長得真好看。”
總人有懷著隻要能，就踩一踩別人的心思。
趙煖仔細的看了看陳之珊，幾天的時間，好像與第一次見，有所不同。
隻見她穿著一件極淡藍色的薄襖裙，上衣織著紫色小花，領口處露著白皮毛，幹淨又俏皮，襯得氣色特別好。
雖然還沒什麽氣質，看人的眼神，還有些飄。但被她有些清淩淩的眼睛掩蓋了，並不突兀。也不像第一次看到自己那樣直愣愣又羞怯了。
嗬，還真行！趙宜居然把她也帶來了。
今天的女主人葉秋繁，在報信的丫頭帶領下，身後跟著幾名小姐，朝趙宜走來。
一見趙宜就笑道“趙宜，早就聽說你了，今日才得見。嗯，好身量，好英姿！一看就是將門之女。。”她聲音柔和，態度大方。
趙宜這兩年騎馬射箭，瘦高而結實。端肩細腰長腿，很有型。兩隻大丹鳳眼，再加上前些日子的遭遇，氣度沉澱下來。不經意間，就帶了一絲骨子裏的強勢。在嬌小姐們中間，很是打眼。
趙宜笑道“趙宜早就聽黃姐姐提起葉小姐，說你長得美，多才藝，待人真誠，如今一見，隻感覺黃姐姐。。。意思表達的倒都對，但用詞俗氣。。。。”她說完，假裝沒看到剛剛走過來的黃希靜。
黃希靜一耳朵聽到“好呀，小宜兒，我一時不在，你就在說我壞話。”
幾個女孩子笑著。
時間雖短，但趙宜也仔細的看了看葉秋繁，身量也不算低，皮膚不算太白，有一頭濃密的頭發和一個十分好看的額頭，彎彎的兩道濃眉，又清又亮的圓眼睛，直直的鼻子，肉頭頭的嘴，塗著淡淡的口脂。
估計是腹有詩華，又有見識吧，人帶著一股子溫文華美之氣。
今天生日，她穿得喜慶，頭上首飾身上衣裳，精致又不張狂。
趙宜說“哎喲黃姐姐，我是在說你說對的！幸虧你提前跟我說了，不然我現在一見葉小姐，嫡仙一樣的品格兒，還不得目瞪口呆鬧笑話了？！”
葉秋繁大笑著說“得了，咱們別在這兒互相吹捧了，別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笑得風情，居然跟座美麗的建築很搭，趙宜不由感歎，美好的東西，帶給人的感受也很美好啊！
不由對她心生好感。
葉小姐說“開了年上學，我們就能常在一起了。”
黃希靜說“也不見得能常在一起，趙宜啊，得逃學就逃學，咱們班上，就屬她上課最少的了。那天王夫子搖著頭說：趙宜是誰？我教過她嗎？”她搖頭晃腦的學著。
哈哈哈哈，幾個人又笑起來。
又有幾個小姐圍了過來。
趙宜“我帶兩個表姐妹，來祝葉姐姐芳辰，願姐姐芳齡永住，天天開心。”
說罷，三個人把禮物送上。葉小姐身邊的丫頭接了過去。
“啊，這兩位美麗的姑娘，是你的表姐妹嗎？”
“是的，是我舅舅家的，這是表姐陳之華，表妹陳之珊。”
“歡迎兩位美麗的小姐，來了這兒不用客氣，我家的栗子糕，十分的可口。。。推薦一下啊！你們好好玩，要是有什麽想演示給大家的，可以到那旁的桌子跟那丫頭說一下。”
陳之華陳之珊笑著點頭。
趙宜說“今天肯定要看看傳說中的葉大小姐的才藝的。”
“隻要你們喜歡！今天就是大家高興，不表演才藝，給大家說個笑話也使得的，趙小姐你準備了什麽呢？”
“我最擅長的是射箭，可是您家裏這麽美的廳，可不敢褻瀆啊！”
“嗬嗬。。。。”葉小姐對於家裏這個建築，還是很得意的。
趙宜說“我都看了半天了，真是太美了，都找不出語言來形容。”
不愧為引領文學風騷的，真是有自己獨特的地方。
“這是我祖父一個老友設計的，這位伯伯，到過西洋，所以這個建築，與我們尋常的建築不同。”
“怪不得，看著就不一樣！我有個舅舅，是最喜歡這些建築的了，不知道他以後有沒有機會來瞻仰一番呢。”
“這個好說，你提前說一下就好。我祖父祖母，都好客，尤其是喜歡向人提及這個戲樓呢！嗬嗬，到時請您舅舅來看吧！”
那邊又來了新客人，葉秋繁告罪去迎接。
趙宜悄悄的對陳之華說“這屋子真好看，咱們好好逛逛。姐姐悄悄的記下來，回頭畫下來，給清舅舅瞧。”
陳之華悄悄點點頭。
陳之珊暗自撇撇嘴，這個趙宜，莫名其妙對那個窩囊廢那麽好，哼，那幾個都是窩囊廢，除了劉亦，他現在好神氣啊。
陳之珊今天表現很好，帶著淡淡的笑意，默默的跟在趙宜後麵，聽趙宜跟人寒暄。認真又不失禮的看著每一個人。大多見到她的人，都對她有一絲好感。
遇到周樣，周梓兩姐妹時，周梓還跟陳之珊說了幾句話，轉頭故意對趙宜說“宜表姐，你小表妹真好看。”
趙宜說“是啊，我的表姐妹們都好看！梓表妹今天的點翠羽毛釵最是出色！”周梓哼了一聲，臭美的笑了。
周樣得空跟趙宜悄悄說“美檸在家守孝，估計學裏也來不了了。過年的時候，我想跟娘去瞧瞧，你去不去？到時一起啊！”
趙宜表情不顯，卻在心裏冷哼“我原來也沒上過她家的門兒，人家這麽大事兒，我就先別去了。你們走的近，去了便宜些。”
“嗯。。。。”周樣有些憂心的答應了。
轉了一圈兒，跟好幾波人說了話。
陳之珊說“姐姐，我有些累，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
趙宜她們還要跟熟識的朋友說話，聞言說“找個地方坐吧，”幾個人找了處比較安靜的地方坐下。
陳之華“妹妹想喝茶嗎？”
“嗯。”
陳之華跟伺候的小丫頭說倒幾杯茶來。旁邊有人叫“趙宜，之華，過來一下。。。”
陳之華對陳之珊說“我們過去一下，你休息會，有事去找我。”
剛坐下，外頭一陣亂“八公主來了！”
有人迎接出去，沒出去的也都站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葉秋繁陪著一個女孩子走進來，眾星捧月般的跟著一堆人。
她姑姑，參加了選秀，是現在皇上身邊兒的葉婕妤，生下八公主。
八公主穿著閃亮的五彩錦緞，頭上戴著紅珊瑚雕的花。她九歲，取了皇上和葉婕妤的缺點了，並不算好看，但一行一動，無比沉著，倒比實際年齡顯大。
趙宜並沒往跟前湊，隨著大家行了福禮。
想著，這位八公主，與神采飛揚的大公主和狡黠靈動的二公主相比，差得很遠啊。
八公主在中間的座位坐下，她身邊的女官說“葉小姐，長公主和二公主讓我們八公主給您帶了份賀禮。”
葉秋繁趕緊站起來，親手接過來。妥當的收好，然後又陪著她說話，趙宜暗自打量，她態度大方，並不諂媚。不由又暗自點頭，對她的印象更好了。
旁邊的女官，非常傲氣，陪在八公主身邊，十分鄭重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八公主出現的時候，陳之華回到了陳之珊旁邊。
陳之珊笑了一下低聲說“怎麽著，不放心我？是怕我撲過去傷著八公主嗎？”
陳之華說“是不放心！就憑你說的這句話，我的不放心是對的。這句話，如果那位女官聽到，就能治你大不敬之罪，能立刻把你拉到屋子中間，讓人抽你嘴巴。回頭，還能治父親的罪。這樣的事，不是你哭一場，或者暈倒，就能躲過去的。就算是姑父，也不可能替你擺平。”
陳之珊嗤笑說“我以為姑父無所不能呢！”
“你願意這樣說，我攔不住。陳之珊，你看看這個屋子，看看這些人，能從西北走到這裏，一家人，過上這樣的生活，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你總這樣，讓別人難過，自己又能有什麽好受的？”
陳之珊沒有說話，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