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避難所逃離者首領的最後時光
幸存的龍人們在惡劣的環境中掙紮著，維持著地球上第一個文明的最後榮耀，他們在流經附近的河釣魚和捕魚，把市區的廢棄花園開辟成農田和菜圃，利用短暫而時有時無的暖和天氣，種植蘇鐵和銀杏，雖然產量低得可憐，還不時絕收，但終究是有點兒收成，能夠補充日漸消耗的食物儲備。
龍人們甚至還野外收集來的草籽、蚯蚓和昆蟲養了一群像巴掌大一般的齧齒獸——一種低等的哺乳動物，但是這些看起來沒有進化出智商的低等動物實際上陰險得很，一個沒留心，就讓它們從籬笆裏挖了個洞，全部跑光了……
不過，在重回黑暗時代的岡瓦納大陸上，對於熬下來的幸存者來說，最大的威脅還不是無可阻擋的天災，而是其他的龍人！
能夠進入地下避難所的終究是少數，絕大部分龍人還是在地麵上——在自己的家裏、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迎接小行星大撞擊帶來的毀滅破壞。
大部分龍人死了，但是仍有少部分頑強地活了下來，
大撞擊帶來的毀滅性打擊，讓龍人社會不僅官方崩潰、秩序瓦解、農業絕收，而且每個地區和其他區域的貿易往來也斷了。
以這片遭受重創的土地在災難年代的可憐出產，哪怕是幸存者數量很少，也無法再維持他們的日常需求，所以仍然堅持在地麵的龍人，如果不想安靜地餓死，就隻能淪為成群結隊的流民，到處打家劫舍為生。
在饑餓的驅使之下，這些流民宛如蝗蟲一般，走一路吃一路，實在找不到可以吃的食物，就啃樹皮草根或者吃自己——直接吃龍人肉，尤其是受到災難氣候影響較小、屯著不少農產品的儲蓄地區，更是他們的重點打劫對象。
而那些盤踞著有生活物資的廢墟的定居者，也為了爭奪地盤、食物、女人或者其它東西，時不時地互相襲擊和搏殺——在這個沒有了法律和道德的黑暗時代，唯一決定生存的東西就隻剩下了最簡單的暴力。
在剩餘龍人的自相殘殺之中，原本就匱乏的資源被進一步浪費，導致了這片土地上的人口愈發減少。
從地下避難所出來，占據這片區域的龍人們，實力不算弱，但是這片城市廢墟在大撞擊前處於交通要道，同樣不時有瘋瘋癲癲的流民團夥經過。
因此，在最近這兩年裏，盤踞於此的龍人們來說，是一次痛苦的心靈和蛻變過程，從還保持著最基本秩序和法製意識的傻白甜幸存者，到心狠手辣的求生團體，他們經曆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也多次受到武裝流民或者說匪幫的襲擊——這兩者之間嚴格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地裏還沒長成的土豆和蘿卜被哄搶一空，連秧苗都被啃光了。
還有幾個倒黴的同伴一不小心就在睡夢裏被流民抓住，活活剝皮割肉下鍋煮來吃了……痛定思痛之下，為了保衛自己的小命和來之不易的食物，避難所逃離者們不辭辛勞地從建築廢墟上拆磚卸柱挖石頭，硬是修築了一道由石牆街壘和壕溝組成的工事。
其中逃離者中有一個看起來很有學識的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很像我在博物館裏看到的，考古學家們複原的我們祖先早期的山寨或者塢堡。”
他的話引來同伴們的一陣嗤笑，“這樣總算是稍微安全了一點兒。”
看起來很有學識的龍人最後總結道。
行走在極端惡劣的求生之路上，避難所逃離者也變得凶悍起來，在之前發生食物危機的時候，為了節省糧食消耗，他們也同樣毫不留情地處死過本地一些幸存者；為了搶奪地盤和糧食，他們也跟本片區域附近的其它聚居地爆發過武力衝突，隻是截止到目前為止，他們暫時還不曾餓到極點，尚未吃過同類的肉罷了……
更要命的是，饒是如此掙紮求生，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這群從地下避難所出來的龍人們還是不斷地減員，有被打死的，有病死的，有凍死的，有不慎失火燒死的……到了現在這會兒，總共已經隻剩下二十幾個人了。
——在小行星撞擊地球後的黑暗時代的岡瓦納大陸上，每一個活下來的龍人，都是傳說中命硬堪比蟑螂的死剩種……
……
回想著過去兩年裏經曆過的種種艱辛和苦難，龍人首領忍不住歎了口氣，裹上滿是油膩的肮髒大衣，從睡覺的地窖裏鑽出來，走過被積雪堵住大半門窗而顯得十分陰暗的一樓，踏著搖搖欲墜的樓梯，走上了二樓。
屋子裏很冷，彷佛被凍結了一般，沒有絲毫熱氣，龍人首領四下瞄了瞄，又看了看堆放柴火的地方，發現下雪前積攢的木柴已經所剩無幾，頂多再燒上兩三天就該用光了。
可是冬天卻還要持續很長的時間，如果不趁著眼下雪停之後的短暫晴天，頂著冷風出去收集一些柴火回來，那麽等到恐怖的狂風暴雪再次來臨，再也無法出門，偏偏屋裏又沒有燃料可以取暖的話，那麽就會有被活活凍死在被窩裏的風險——
在去年冬天，他的手下就有好些懶鬼這樣憋屈地凍死了。
在忍受一時苦寒和可能的凍死之間猶豫了一下，龍人首領還是覺得活著更好，於是他轉身扛起了一把斧頭，然後，他也懶得從被積雪掩埋的大門挖個洞出去，而是從二樓陽台直接往下一跳，踩著兩米高的積雪往外走。
才一出屋子，狂風就卷著細細碎碎的雪沫子迎麵吹來，打在人的臉上生疼。
龍人首領大聲呼喊了幾句，手下們不耐煩的哼哼唧唧的聲音才從各處幾乎被封死的屋子裏擠出來，顯然這麽一個寒冷的早晨，誰都願意躺在保持著暖意的被窩裏，而不想出來幹活受罪。
龍人首領等了一會兒，見沒同伴出來，隻得低頭裹緊了大衣，艱難地踩著積雪繼續前行，沒走幾步路，就看到一堵用家具、碎石、磚塊和破汽車等物構築而成的粗糙街壘——
這是避難所逃離者建立的這個小小聚居地的防禦工事。
整個聚居地恰好位於一個三麵被河流環繞的小岬角上，滔滔河水構成了天然的防禦屏障。隻要在唯一連接陸地的那一麵，花費些力氣壘出一堵牆，就能守得像模像樣。
然而，見到眼前一幕，龍人首領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發現，由於大雪下得太厲害，積雪厚達兩米，任何外來者都可以輕易踩著積雪，從街壘的一麵走到另一麵，而外麵的壕溝也被積雪填平了。
此外，背後的河流同樣被凍得結結實實，交通工具都能在上麵跑——也就是說，眼下的聚居地已經變得完全沒有防禦能力了！
但即使知道了這種事情，龍人首領也沒有辦法解決，心想著如今天寒地凍，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敵人來犯——以流民那種餓得半死、衣衫襤褸、渾身膿瘡的糟糕體質，在這種天氣裏多半走不出幾公裏，就該被凍成冰棍了。
於是，龍人首領隻是跟街壘崗亭裏那個縮頭縮腦的值班哨兵打了個招呼，就徑自扛著斧頭出去了。
在保衛著避難所逃離者聚居地的街壘外麵，隔著一片不大的空地，就是曾經城市的市區，往日的繁華已經煙消雲散了，留下的是一座座渺無人跡的廢棄房屋。
最開始的日子裏，剛從避難所出來的逃離者們，心中其實是有些興奮的，眼前一切都是無主的，想拿就拿，想用就用，他們所需要的物資，都是直接從城市廢墟裏尋找的。
各種可燃物，木門、地板、圖書、報紙，每一樣都是幹燥能燒火的好燃料，他們著實過了一段不愁吃喝，不愁溫飽的生活，但是，隨著兩年多的時光逐漸過去，容易搜集又耐燒的木料和書籍，眼下都已經差不多被燒光了，那些布匹、衣服之類的東西，還有禦寒之類更好的用途，剩餘的少量煤塊和燃油，則是被龍人首領珍藏起來的最後儲備，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動用。
所以，現在的龍人首領隻能像古代的樵夫一樣，用斧頭砍伐樹枝。
忙碌了一個多小時，身上剛剛有點兒微微發熱，龍人首領就收集到了兩大捆柴火，他把這些木柴用繩子捆綁起來，再拿了一根鋼管充當扁擔，就這麽挑著往回走……
大雪之後的城市廢墟，給人的感覺顯得分外寂靜，天地間仿佛都是一派蕭瑟的雪白，耳畔隻有狂風吹過的嗚嗚呼嘯聲。
龍人首領感覺全身的熱量都在被寒風迅速刮走，從四肢到神經再到感官都快被凍得麻木了，沒有吃早餐，身體得不到能量補充，饑寒交迫下讓他有些眩暈，隻是憑著本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雪挑著擔子往回走。
直到他偶然察覺到了街角的一抹金屬閃光，才讓被凍僵的思維猛地再次開始運轉，霎時間警覺起來。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對於龍人首領來說，一切都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