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錢難掙,屎難吃
白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苦笑搖頭“沒有想象中容易,不到80塊錢。”
女友明顯地失落下來,輕輕“啊”了一聲,也覺得難以置信,畢竟這個收入,還不到白霖原來工作收入的十分之一。
別說女友失落,白霖自己也難以接受這種從雲端跌落的感覺,但是生活總要繼續,他已經被劉元全麵封殺了,隻能從這個幾乎無門檻的活計裏找口飯吃。
接下來的日子和第一天大同小異,白霖慢慢熟悉了這個朱雀的大多數地方,有些常去的商家,可以不靠導航了,但送餐的地址五花八門,他還是得靠著誌玲姐姐的指點,才能進出於各個小區和寫字樓。
白霖原先算是半個宅男,日常路線就是公司住處便利店三點一線,對朱雀的認識局限於幾個繁華的街區,但是現在幾天跑下來後,他見識了朱雀光鮮背後的另一麵,那不會被任何媒體發掘的區域。
他也慢慢總結了一些經驗,哪些地方單子多,哪些地方路好走,哪些地方出餐快,哪些地方不能去——比如部分醫院和老舊小區的訂單,他寧願在路邊閑著,也不想接。
因為這些地方有一個共同的缺點——路況複雜,耗時,費勁。
他第一次送某家醫院的外賣,地址是在14樓的病房,精確到了床號,白霖在用餐高峰期拎著餐品進入住院部大樓時,著實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電梯間門口排了兩條長龍,七八個保安在旁維持著秩序。
見此情景白霖有些發怵,他打電話給訂餐用戶,對方自稱是病人,下不來床,一定要他送上去。
白霖征得他的同意,先行點擊了“完成訂單”,好歹保證自己不至於超時扣費。
在電梯間排了大概兩分鍾,後麵還在不停來人,可前麵絲毫沒有人少的跡象,白霖心裏焦急,按這個速度,估計半小時都上不去樓,此時正值高峰,每分鍾都是錢啊!
“你好,請問消防通道在哪?”
白霖決定爬上去,雖然已經去到14樓,但在錢麵前都不是事兒,便詢問旁邊的保安。
大叔不可置信地看了白霖一眼,“小夥子,你可想好咯,那地方走不通。”
白霖以為保安大叔是覺得他虛胖的身體體力不行,便解釋道,“沒事的大叔,我可以的。”
大叔搖搖頭,給他指了下方向,白霖不管三七二十一,飛奔過去。
然而,等他爬到14樓,氣還沒喘勻,卻絕望地發現樓道門是鎖死的,從他這裏根本打不開——原來這裏是婦產科,科室特殊,一般人都不讓進,除了電梯之外再沒有別的入口。
白霖才算明白剛才保安大叔的意思,沒辦法,隻好又灰溜溜地跑回1樓,重新排隊,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才上了樓。
病房前有人看守,除家屬之外一律止步,白霖我打了電話讓對方來取,那人得知我已經到樓上以後,答應得很幹脆,很快就現身了——他身上西裝革履,根本就沒有病人的樣子,不用說,其實就是家屬,謊稱自己是病人,也是害怕排隊等電梯罷了。
這一單讓他很是鬱悶,前前後後花了快一個小時,單價也不高,非常不劃算。
同樣不劃算的還有兩種小區——太高級的,或者太老舊的。
太高級的小區,通常門口要登記、電梯要刷卡,不讓進車的小區,就隻能一路小跑地“步行”,一趟送下來,比醫院快不了多少。
太老的小區就更不用說了,七八層的樓房沒有電梯,爬上爬下都是家常便飯,更糟糕的是,冷不丁就要遇上翻新施工。
有次夜裏去一個年代久遠的小區送餐,正趕上那裏修路。
天上飄著雨絲,小道上泥濘不堪,兩旁挖滿了大大小小的坑,連個路燈都沒有,白霖走得膽戰心驚,好不容易將車子騎到小區裏麵,卻根本找不到樓號在哪。
客戶的電話打不通,他隻好試著敲了幾戶人家的房門,頭兩家沒人理他,第三家的門開了一條縫,裏麵的人警惕地問有什麽事。
“請問8號樓是這裏麽?”對方搖搖頭,告訴他是隔壁一棟,於是白霖在隔壁樓找到了訂單上寫的單元和門號,敲了半天,一個帶著明顯不悅的女人聲音傳來“找誰!”
“你好,你點的外賣到了……”
“沒點外賣,送錯了!”
白霖一愣,又核對了兩遍地址8棟1單元102,自己確實沒找錯啊。
客人留的電話還是關機,我又找了兩圈,依舊無果,淅淅瀝瀝的小雨把他的火氣澆得越來越大,我索性直接點了“送達”。
結果,白霖剛把餐品放回保溫箱裏沒多久,旁邊一間小車庫的拉門忽然轟隆隆地打開了,把白霖嚇了一跳,隻見一個男人從車庫裏麵鑽出半個身子,問他是不是送外賣的。
白霖與他核對了電話和地址,完全一致。
“您下次地址寫清楚點行不行?還有麻煩您下次電話一定要保持暢通,你這樣我真的沒法兒送啊!”
白霖很想把外賣哐到對方頭上,但還是深呼吸一口,盡力克製情緒,阻止了自己行動,但語氣裏還是透出了不滿和埋怨。
男人聽了白霖的一通數落,沒有道歉也沒反駁,隻是默默把餐點接了過去,“砰”地一聲拉下了車庫的大門。
第二天,白霖收到了從業以來第一個差評——“態度惡劣”,“配送超時”,這是他不長的外賣生涯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差評之一。
自此,醫院和這兩類小區進入了他心裏的送餐黑名單,用餐高峰時期堅決不送。這些地方的遭遇讓白霖明白,什麽叫人情冷暖,真正能互相體諒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的體貼寬容隻是嘴上說說罷了。
除了和客人的鬥智鬥勇,有時候跟商家也需要相愛相殺,比如市中心的一家山西麵館,就是他接到單子就頭痛的主兒。
他們家門麵不大,菜的味道也著實一般,可每到用餐高峰,這家山西麵館就是能被取餐的騎手擠滿了,可能是濃醬大汁,口味重,醋量大開胃,很受附近上班族喜歡。
老板自己也是廚師,很壯實的山西漢子,下麵條的時候上身,脖上搭著一條油膩膩的毛巾,各種麵食在手裏翻飛,濃鬱的醋酸味隔得老遠都能聞到。
這時候如果有堂食的生意,是肯定做不了的,在廚房幫忙配菜的老板娘會風風火火地趕出來,三言兩語把客人打發走,然後又被老板扯著嗓子吼進去。
菜做好了以後還要打包,但是夥計好像是老板的丈人,老的門牙都沒了,這樣的人負責打包,速度可想而知,白霖看到他第一眼,腦海裏浮現的就是瘋狂動物城裏的那隻樹獺,隻見他動作極慢,一個塑料袋都要往手上吐好幾次唾沫才能解開,打包好了,還要照著單子對上三五遍。
雖然慢,但是別人要幫他也不許,說旁人弄會出錯,經常有人急得罵娘“下次再也不接你們家單子了!”
當然,這隻是氣話,畢竟狼多肉少,下次有他家的單子,肯定還是得來。
每次接到這家的單子,規定的15分鍾取餐時間根本不夠用,平台上麵有個“點擊到店”,到店之後隻要點擊這個按鈕,就會延長取餐時間,聽上去很人性化——
然而白霖用過兩次才知道這個功能就是個雞肋——順延的時間都是從送餐時間裏麵“挪”過來的,送餐超時,一樣要被扣費。
平台的規則裏說是可以申訴,實際上申訴的成功率很低,甚至遇到有些不可抗力因素,比如有商家停電了,2個小時之內來不了電做不了飯,正好就卡在他這單之前,那麽他隻能自己取消,扣掉8塊錢。
申訴?沒用。
自從做了“騎手”之後,白霖和女友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偶爾她會等著白霖回來,兩人一起吃晚飯,剛開始還會問收入如何,但漸漸地也就不再問了,兩人能聊的話題變得和桌上的菜色一樣少,白霖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希冀也在慢慢消失。
這種沉默讓他壓抑和焦慮,白霖的話也越來越少,電腦在角落裏吃灰,連打開的時間都沒有,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每天更加賣力地送餐,白霖我心裏清楚,打破沉默的唯一辦法,就是掙到錢。
好在朱雀城城區麵積並沒有膨脹開來,跑的次數多了,隨著白霖對路況越來越熟,外賣送起來愈發得心應手,收入也隨之緩步增長,慢慢地從一天80塊漲到90,再到100、200塊。
可“200塊”仿佛成了天花板,他每天再拚命,也隻能送到這個數,再難寸進一步。
這時白霖已經幹了一段時間,app上突然有消息閃爍,是平台讓他去“參加培訓”。
白霖原本沒當回事兒,以為又是走個過場,可仔細讀了通知,發現這次培訓不隻麵向新人,有許多老手也要參加——因為平台要上新“跑腿”業務,不參加培訓的人就沒有接單資格,通知裏還說,可以在會上反饋平時遇到的問題,便於官方及時解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