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兵諫
劉琨的肋骨被搗中,鑽心劇痛傳來,身子一歪,頭上又挨了一悶棍,整個人軟綿綿的倒了下來,等他醒轉過來,已經在黑暗陰森的地牢中了。
劉琨被死死捆在木架上,衣甲全被扒光,幾個橫眉冷目的壯漢手裏拿著刑具,頤指氣使的逼問劉琨“快說,太師縱容匈奴,有何陰謀?”
此話一出,劉琨豁然開朗,感情這是要陷害太師大人啊,劉琨想明白此節,冷笑不語,言多必失,自己絕不能成為太師被栽贓的突破口。
見劉琨閉口不言,一人上前道“京城裏比你大的官,咱們也辦過不少,你要是老實交代,咱們都方便,要是執迷不悟,耽誤爺們的時間,就別怪我手中的火筷子不認人了。”
“暗箭傷人的卑鄙小人,有本事戰場上真刀真槍幹一仗。”
“那好,爺成全你!”
拷問者從火爐中抽出燒的火紅的火筷子,戳到了劉琨的胸膛上,頓時一股皮肉燒焦的糊味彌漫在地牢中,劉琨臉色慘白,嘴唇都咬出血,依舊一言不發。
大刑用了十幾道,劉琨還是不吐口,他已經奄奄一息,但依然高昂著不屈的頭顱。
幾個拷問者沒招了,幾顆腦袋湊在一起嘀咕起來。
“怎麽辦,這家夥看起來死都不會說,要是還弄不到口供,咱們怎麽向琅琊王交代?”
“是啊,這家夥油鹽不進,大刑根本不頂事,咱們手頭又沒有他的妻兒可以威脅,一時半會還真沒啥好轍。”
“那可怎麽辦,等天明還沒有口供,咱們可要受責罰的。”
幾個人一籌莫展,忽然有人低聲道“我有個辦法,不知道可行嗎?”
眾人趕緊追問,那人道“我們來的時候,我看琅琊王的的意思,不在此人,而在太師身上,最要緊的是能給京裏人借口搞太師,口供隻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劉琨不願招,咱們就幫他一把……”
如此這般一說,幾個人都說好,找來紙筆,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順著琅琊王的意思編就是了,協同太師,勾結外敵,意圖謀反,貪墨軍餉,獨斷專行,隨隨便便就能寫出來一大堆。
供詞寫好之後,有人走到劉琨背後,又是一悶棍將其打暈,其餘人抓起他已經被竹簽子夾得稀爛的手,在供詞上按了個血紅的手印。
供詞連夜交給琅琊王,司馬睿大喜,有了這個,安國公怕是蹦躂不了幾天了,而他也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徹底解決那幫下賤的寒門庶族。
拷問者興高采烈離去,留下劉琨一個人在地牢裏,不久,幾道黑影打開地牢,身上透著絲絲血腥味,他們將劉琨解下,消失在黎明前的黑夜中。
……
新軍大營,轅門外來了一隊人馬,打的是禦林軍和禁軍的旗號,進營之後宣讀了聖旨,眾軍嘩然,原來洛陽的皇帝已經罷了劉琨的兵權,甚至連軍官們也都一並罷了,又直接空降了一批洛陽來的世家子弟將官,接管新軍。
雖然早已收到風聲會有人來取代自己,但真發生了,軍營中頓時開了鍋,突然更換主帥和將軍,又提拔了一批沒有資曆和威信的人上位,如何讓士兵們心服,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是新軍們在原軍官的指揮下創造一個個奇跡,養出了強兵的傲氣,性子越來越野了,頓時就鬧開了……
午夜時分,被撤職的軍官們躺在各自營帳內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們都是從流民和普通平民中提拔上來的,現在突然被撤去職位,太師去了洛陽就沒了消息,暫代軍務的劉將軍去了中軍大帳也沒回來,群龍無首,他們接下來該怎麽做,完全沒有頭緒。
忽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大家的房門被踢開,火把通明,刀槍晃眼,在粗暴的喝罵聲中,大家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被押了出來,在營房外一字排開,強行按在地上,每人身後站了一個兵,擦拭著雪亮的鋼刀。
就在鋼刀剛剛舉起,就要劈下來的時候,一陣呼嘯聲由遠及近,身後的刀斧手發出一聲聲痛苦的悶哼,眾將抬頭一看,就見包圍他們的禁軍紛紛倒下,心口都插了一支弩箭。
一群魁梧的黑衣人從黑暗中悄然出現,一部分對還沒死透的禁軍補刀,一部分將軍官們解開,軍官們這才赫然發現,解救他們的竟然是劉琨和黑騎主將牛壹。
“劉將軍,你也看到了,洛陽的皇帝不隻是想解除我們的官職那麽簡單,他還想要我們的命啊。”
劉琨沉默了,這真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作為同樣從鄴城就跟隨司馬遹的人,他也是知道司馬遹性格的,清洗新軍不是最終目的,最終目的還是安國公,因為安國公功勞太大,讓皇帝不安了。
“牛將軍,接下來該當如何?”
“皇帝的最終目的是安國公,我要帶五千黑騎南下洛陽,一定要將他救出來。”
黑騎是楊平凡和張小銘私底下打造出來的產物,不在正式編製上,因此無論是洛陽還是空降過來的司馬睿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正是這個後手救了新軍一命。
牛壹的話形同造反,劉琨囁嚅了一下,最終將原本的話咽回去,悶聲道“那我呢?”
太師說了,新軍是阻擋劉曜匈奴南下的屏障,不能讓這幫紈絝子弟毀了,眼前這些同僚,也離不開新軍,你知道怎麽做吧?”
劉琨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被解救的新軍各級指揮官,見他們都目光炯炯盯著自己,聽到楊平凡名字的時候,眼裏閃過狂熱無比的光芒,他歎了口氣,“若是陛下受人蒙蔽,聽信讒言,太師大人會如何處置?”
牛壹愣了一下,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太師跟我說過,一切都是為了大晉。”
劉琨不再說話,轉身開始對軍官們布置起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家前途性命就跟太師綁定了。
另一邊,招降的劉淵降軍編成的新附軍,朝廷也委任了一大批新的將軍,頤指氣使傲慢無比的接管了新附軍的兵權,這讓已經和寒門軍官們磨合出了感情的士兵們很是憤懣。
要知道這個時代兵是兵,官是官,等級分明,但楊平凡培養出來的寒門庶族軍官可沒有這套階級思想,用民兵訓練手冊培養出來的軍官們和新附軍士卒們天天呆一起,吃大鍋飯,出操訓練,一起聲討權貴的腐朽性,反抗的種子已經在士卒心裏萌芽了。
但是吃糧當兵,就得忍氣吞聲,況且士兵們群龍無首,也鬧不出什麽亂子,眼瞅著新附軍就要被消化吸收,一個消息突然打破了平靜。
太師留下來暫時統帥新附軍的劉將軍被下獄了,罪名是附逆,意圖謀反,而大家最崇敬的人,聽說回洛陽的太師也被皇帝囚禁,罪名是圖謀篡位,眼下生死不明。
消息傳開,士兵們炸了窩,誰也不相信敬愛的太師大人會謀反,士兵們吵吵嚷嚷,匯聚到了校場之上。
“吵什麽吵!再吵軍法處置!”
領著親兵匆匆趕來的琅琊王憤怒的吼道,可是沒人買他的帳,他一擺手,十幾個彪悍的親兵揮舞著馬鞭子衝進了人群,亂抽一氣彈壓眾軍,但是沒多大功夫,這些親兵便被人丟了出來,個個被打得筋斷骨折,鼻青臉腫。
“弟兄們,為太師伸冤啊!我們要兵諫!”
有人振臂高呼,從者無數,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琅琊王嚇得兩股戰戰,急忙喝令弓箭手放箭。
一輪箭雨射過去,隻不過放倒前排的幾十個士兵,但卻激起了士兵們的怒火,當即有人拿出火槍開火,一輪槍響後,弓箭手哪裏是火槍兵的對手,轉瞬便被盡數打翻,琅琊王剛想奪路而走,一陣風響,一記悶棍將他打翻。
劉琨出現在校場上,大吼道“弟兄們,兵諫啊!”
被組織起來的寒門軍官們混在人群裏挑起事端,放冷槍就是他們幹的,將朝廷派來的世家子弟全部打死,扣押了琅琊王,新附軍和新軍反了。
——
楊平凡被封國公,實際虢奪軍權,張小銘被封了侯爵,工部尚書之位也被取消,兵不血刃完成奪權,世家們彈冠相慶,開始全麵接管工部的產業,但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
新上任的工部尚書謝安在工部坊視察,麵前一排人個個垂頭喪氣,就在今天早上,磚窯的排煙孔被爐灰堵住,一爐十萬塊磚全都報廢了,昨天下午,玻璃廠的吹泡裝置泄氣,導致高溫矽酸鹽熔漿四濺,燒死了數十人,這是把張小銘調離工部的後遺症,雖然他毫無保留的傳授技能,那些工匠們也學會了怎麽操作,卻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不出事兒則罷,一出事兒就擺不平。
燒磚燒玻璃,實在搞不定還可以放一邊,但是有些工坊卻不行,尤其是火炮的生產,那是皇帝恢複天下的殺手鐧,如今匈奴和鮮卑蠢蠢欲動,大晉新軍能夠壓服它們,全靠這些犀利火器,但是把張小銘調走後,軍器所的各項工作也陷入半停頓狀態,煉出來的鋼質量不好,下遊的生產全部受到影響。
就在謝安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麵又傳來一聲喧嘩,謝安眉頭一皺,“怎麽回事?”
旁邊有人回報,“回大人,是被辭退的工匠不滿,在聚集鬧事,要求給個公道。”
“哦?去看看。”
各工坊生產出了問題,謝安想的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解決人,磚廠玻璃廠香皂廠香水廠等等,世家們接手後大肆瓜分庫存,已經囤夠自己用的庫存,世食俸祿,也不需要這些民用工坊來賺錢,因此謝安大筆一揮,關門了事。
在這些工坊工作的工匠們一下子就懵了,之前張小銘給了他們優厚的待遇,不少人都在洛陽附近安家了,現在一下子斷了生活來源,怨氣衝天,在有心人煽動下,紛紛聚集到軍械坊前麵,要求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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