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天火
一個個用蒸餾酒精，白糖，皮革，白磷等製成的燃燒罐從天而降，就像綻放的禮花一樣在漢軍大營中爆開，一片片火焰像火雨一樣灑落，將帳篷，衣服，糧草，馬匹，人體等等一切可燃物點燃。
這個時代的人完全沒想到敵人的打擊從空中而來，當火焰從天而降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老天震怒了，降下天火消滅他們。
劉淵的漢軍士氣瞬間崩了。
不幸被點燃的士卒發出淒厲的哀嚎，到處狂奔，初時還有人幫忙滅火，或者一箭結束他的痛苦，但從天而降的天火越來越多，到後麵完全混亂了，士卒們紛紛奪路而逃。
匈奴騎兵騎上戰馬，往大營外狂奔，營嘯發生了，步卒人馬自相踐踏，不少心狠的騎兵揮舞狼牙棒和馬刀，將攔在前麵的自家人砍翻，往曠野跑去。
而跑得慢的步卒隻能四處亂竄，被困火場，最終在滔天烈焰中被活活燒成一堆堆蜷縮傴僂的焦屍。
古典時代，為了便於通訊指揮，避免被各個擊破，大軍紮營都比較密集，這使得大火越燒越旺，成了範圍廣大的火焰瀑布，在大風吹襲下，巨大的火球以暴風驟雨之勢，從這座大營翻滾到另一座大營，如同一隻饕餮巨獸，將前進道路上一切吞噬點燃，又迅速化為灰燼，白熱的火浪，溫度竟高達上千攝氏度。
燃燒像太陽一樣熾烈，陣陣濃煙卷向天空，下麵則被火光映成了橙色。
劉淵得知天降大火的時候懵了，他熟讀漢人史書，知道漢光武帝曾經召喚隕石，但他一直覺得那不過是誇張手法，無中生有，不過是為了烘托光武帝的形象而做了加工而已，現在遇到這種情況，他第一反應就是安排人撲救。
但局勢很快崩壞，幾十萬大軍潰敗是不可阻攔的，眼看大火像中軍大帳席卷而來，謀士靳準大聲呼喝，指揮忠心耿耿的匈奴衛兵護送漢王突出重圍。
還在朱仙鎮內和晉軍糾纏的攻城步卒，眼見後方騰起滔天烈焰，頓時陷入慌亂之中，早已經將他們分割的晉軍趁機喊話，攻城步卒們因為連日在城內糾纏，缺衣少食，傷員得不到救治，早就滿腹怨氣，此時稍微一猶豫，知道對方能夠召喚天火，於是紛紛投降。
劉淵帶著殘軍突出火海，迎麵撞到早就等候多時的牛壹，牛壹一直想不明白太師大人說的信號是什麽，直到親眼目睹從天而降的烈焰將匈奴大軍吞沒，他才明白什麽信號，同時心裏也對太師大將軍敬佩到了極點。
以逸待勞，養足精神的黑騎和馬拉炮車一頓衝擊和炮轟，劉淵部再遭重創，大部潰散，隻有少部分忠心耿耿的匈奴騎兵護送他突出重圍，一路狂奔，連鄴城都不要了，直接跑到了老家離石城。
事後清點，步騎三十萬，跟隨他跑到離石城的隻有不到四萬人，軍械糧草幾乎全部損失殆盡，又得知攻進朱仙鎮的十幾萬步卒全部投降，劉淵氣得吐血，恨恨說了一句話，“就算二十萬頭豬，晉軍一頭頭豬，一個月都抓不完！”
壞消息接踵而至，又一個壞消息讓他又氣又急，直接暈了過去，自己表現最突出的四兒子劉聰戰死，腦袋被醃在石灰盒裏送了回來，而答應出兵的鮮卑慕容皝……
心急火燎，匆匆北上的石虎和慕容皝迎麵碰到一起，雙方血海深仇，二話不說，直接開打。
石虎手下雖然隻有一萬多人馬，但個個心急，想著快點過去拯救族人，打起來悍不畏死，更關鍵的是，他們剛得到楊平凡的支援，人手一具連弩，工部兵器坊打造的精鋼馬刀和狼牙棒，身上是精鋼鎖子甲，本時空小作坊土質刀劍砍上去，最多留下一個白口，甚至戰馬身上要害部位，也還罩上了鐵板防護，真正的武裝到了牙齒。
反觀慕容皝率領的燕軍，雖然人數上達到了五萬人，但大部分是剛剛從族人裏招募的，別說鎧甲，連軍服都湊不齊，手中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小作坊土造出來了，和羯人的馬刀對劈，連一個回合都打不過。
戰鬥結果毫無懸念，石虎的羯人騎兵輕易將鮮卑人打了個對穿，要不是石虎急著去營救自己婦孺，說不定就要掉頭將齊地席卷了，慕容皝作戰倒是勇猛，可惜被一支弩箭射中肩膀，險些墜馬，隻能眼睜睜看著羯人呼嘯而去。
——
塞外草原。
一聲呼嘯由遠及近，一隻野兔猛地向前一竄，躲過了一道朝它飛來的殘影，跟著鑽進地洞裏，還把腦袋露出來，似在嘲笑射箭的主人。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十幾個衣著破爛，蓬頭垢麵如同乞丐一般的人跑了過來，拿起掉在地上的箭矢，看著已經碎掉的石質箭頭，眼神中露出掩飾不住的失望。
“將軍，用箭壺裏的箭吧，這樣下去，咱們不是死在匈奴手裏，而是餓死在這草原上了。”
被稱為將軍的人搖搖頭，“鐵箭頭不能用，用一次就鈍一分，就算是死，也要多殺一個匈奴狗。桃豹，我知道你很餓，別灰心，是狼總能抓到羊的，我看這兔子剛才鑽進洞了，咱們把它挖出來。”
眼前這十幾個人，就是被劉淵追進草原的石勒等人，劉淵並沒有放過他，派人繼續在草原上掃蕩，幾百個人東躲西藏，缺衣少食，幾個月下來，折損得隻剩下眼前十八個人了，個個形銷骨立，形同活屍，餓得不成人形，支撐他們活下去的，隻有對匈奴人刻骨的仇恨。
“嗬！”
一聲輕笑，從背後傳來，眾人被嚇得不輕，紛紛回頭，有幾個沒力氣的甚至摔到地上。
隻見一個全身白衣的人不知何時站在眾人身後，麵目俊秀，看見諸人回頭，又是輕笑一聲，“想不到赫赫有名的羯人大單於，竟然淪落到挖兔子洞的地步？”
這嘲諷讓本就饑火中燒的眾人心中更氣，眼中露出餓狼一般的目光，個個蠢蠢欲動。
石勒一揮手，阻止手下不理智的行動，自己上前一步，一拱手，”讓閣下見笑了，石某人也是人，還想活下去，挖兔子洞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要是兔子洞找不到，挖蚯蚓都未嚐不可，倒是閣下，風度翩翩，來到我等兄弟麵前，莫非隻是為了嘲諷我們？”
這番話不卑不亢，還暗中拍了一下自己馬屁，白衣人暗自點頭，果然是一代豪傑，能屈能伸。
“我是受人所托，來告知石將軍的，太師大人以少勝多，已經打敗了劉淵，眼下晉軍已經進入並州，不日將威逼離石。”
聽說仇敵吃癟，石勒手下紛紛露出狂喜的表現，白衣人繼續開口，帶給他們第二個好消息，“第二個事，你侄兒石虎，已經收複趙地，拿下鄴城，劉淵為了自保，收縮兵力，草原是安全的了，你們可以回中原了！”
——
楊平凡擊敗劉淵大軍後，揮師北上，原先投降依附東海王的地方勢力紛紛反正，晉軍勢如破竹，進入並州，正當楊平凡準備一鼓作氣蕩平北方的時候，卻不知道後方出事了。
楊平凡和李東來帶著劉琨等新軍離開洛陽，淮南王和祖逖西出長安，洛陽城內隻剩下李嵐和張小銘，還有個擔任保鏢的猴崽子小六，兩人都把精力放在生產上，這就給了世家們活動的空間。
世家們首先拉攏留在洛陽的石弘，石弘帶著一萬羯人駐紮在洛陽城外。
作為楊平凡的後備力量，這一萬人都是之前在劉曜陣前跳反的，原本是普通羯人，被匈奴人強征入伍當炮灰和奴隸，當然沒什麽戰鬥力，楊平凡也沒打算用他們，因此也就丟在後方，不聞不顧。
石弘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不想管軍中之事，他在洛陽城內有宅子，天天呆在城內，洛陽城世家子弟主動上門，拉著他參加各種酒會，詩詞會，和歌妓們互相調笑傳情，石弘本來就仰慕漢家文化，受到這麽熱情的招待，一來二去，完全把自己當作世家的一員了。
當張小銘的空中飛艇試飛成功之後，世家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了，有這件絕世殺器，司馬遹重新一統天下不成問題，到時候寒門上位，哪裏還有他們世家的位置？
這天世家子弟又舉辦了一個酒會，酒酣耳熱之際，王羲之對石弘說，“大雅，我觀城外你部士卒，衣甲器械簡單粗陋，工部作坊每日生產那麽多軍需，怎麽不把你部裝備起來？”
石弘重重歎了口氣“右將軍大人見笑了，實不相瞞，城外我部，都是尋常民眾，我族人不熟農事，太師大人將他們編入軍伍，當兵吃糧，不過是想讓他們有口飯吃，若是拿了好衣甲好兵杖，就要上去打仗，我族人屢遭殘害，再經不起挫折了。”
王羲之沒想到石弘這麽清醒，又給他倒了一杯酒，“大雅愛民如子，實在讓在下敬仰，隻是有一事不知大雅是否考慮過，眼下石虎已經帶兵北上，建功立業不成問題，而你卻一直窩在洛陽城，本朝規矩，無軍功不封爵，將來天下平定了，石虎當了羯人首領，閣下的地位，怕是……”
石弘端起的酒杯凝住了，自己現在能夠在洛陽城風流快活，全杖自己是石勒長子的名義，能夠暫時約束本部族人，若是石虎挾戰功歸來，羯人崇尚勇猛，晉室又不幹預胡人內部事務，自己這個位子怕是坐不住了。
“想保住自己的地位，閣下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績。”
石弘放下酒杯，向王羲之一拱手，“請右將軍教我。”
王羲之嘿然一笑，湊到石弘身邊，低聲耳語起來。
次日，石弘找到石蘭，開始讓她幫忙吹枕邊風，請求司馬遹下令把城外的羯人本部人馬武裝起來，名義是為了自保，防止被屠的慘劇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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