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雖然楊子愛的速度極快，可是小春子眼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衣服有異。
“不會吧，堂堂的醫女還尿床？”小春子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點沒掉在地上，“難道，這病連她自己也醫治不好？怪不得皇上不肯將她收入後宮呢，原來她有這尿床的毛病。別說皇上了，就算我一個小太監，也不會找一個尿床的對食的！”
小春子越想越覺得好笑，他恨不能將這秘密貼成告示，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堂堂的楊醫女居然還尿床！
不過，他不能說的。
“抓住她這個小辮子，以後說不定還會有用處！”小春子心中暗暗盤算著。
他在宮中多年，自然知道“小辮子”的用處多多了。
楊子愛手忙腳亂地換著衣服，心中忐忑不安：“難道，了塵師太的事情出了什麽差池，被人發現了？”
她胡亂地換了件衣服，跟著小春子到了白毓萱的房間。
剛進房間，隻見皇上和高逸辰都在那裏手忙腳亂，小蝶也是一臉緊張。
“怎麽？她要死了？”楊子愛心中暗暗地想，“就這樣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她了。姐姐被活活的嚇死了，一屍兩命，她若這麽死了，真是對不起我那可憐的姐姐！”
小蝶見楊子愛站在站外，心中一喜，連忙衝了過來，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楊醫女，公主醒了！”
“醒了？”楊子愛一聽，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是的，白毓萱醒了。
在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個白天黑夜之後，她終於睜開了雙眼。
看著又驚又喜的高逸辰，她神誌還是有些不大清醒。
“我這是在哪裏？”她看著那隨風飛舞著的紗簾，覺得這一切似曾相識。可是，一時她又想不起這是哪裏。
“你已經回到皇宮了。”高逸辰緊緊握著她的手，微笑著說，“沒事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皇上的鼻子也有些發酸。看著終於清醒過來的白毓萱，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對了，了塵師太呢？”皇上對小蝶說，“快去通知她，公主醒了。”
白毓萱看著皇上，心裏的滋味有些怪怪的。
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她卻不敢流露出自己的一絲絲情感。她怕，莫明其妙的一種怕。
此時，她最想見到的人不是高逸辰，而是了塵師太。隻有了塵師太，才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傾訴的對象。她有太多話想說了，有太多疑問要等著了塵師太來解開。可是此時，那個一向愛她如生命的了塵師太，居然沒有在她的床前！
小蝶還沒有出門，隻見方公公一瘸一拐地衝了進來。他麵如死灰，渾身微微顫抖著，那雙幹涸的眸子裏，充滿了驚恐的光芒。
“什麽事值得這麽大驚小怪？”皇上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地說。
方公公的嘴唇顫抖著，半晌才“撲嗵”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出事了……出事了……”
“什麽事？”皇上問。
方公公那隻幹枯的手顫抖著，往外麵指了指：“清荷亭……了塵師太……”
“了塵師太？”白毓萱聽了，心中一顫，“她怎麽了？”
她勉強從床上爬起來，目光裏全是擔心：“了塵師太到底怎麽了？”
高逸辰連忙緊緊擁著她，生怕她過於激動再暈厥過去。
皇上聽了，沒有再問，直接往清荷亭方向奔去。
“我要去……”白毓萱見狀，也要下床。
“孤背你。”高逸辰連忙將她背在後背上，匆匆忙忙往清荷亭趕去。
一路上，白毓萱心急如焚。她昏迷了這麽長時間，想不到剛醒來的第一個消息，就是了塵師太出事了！
清荷亭，朵朵荷花依舊美麗如初。微風吹過，那片片荷葉隨風搖曳，宛若舞女那美麗的舞裙。
了塵師太的屍體已經被從荷塘中打撈上來了。她渾身濕漉漉的，那浸得蒼白的手中，仍然緊緊地握著那串數珠。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驚愕的神情，似乎死不瞑目。她靜靜的躺在地上，驚愕地看著那蔚藍色的天空。遺憾的是，她再也看不到那潔白的雲朵了，再也看不到那美麗的飛鳥了。她的靈魂，永遠留在了她最愛的清荷亭，留在了她最愛的男人身邊。
“師太……”白毓萱一見到躺在地上，淚水如天河開閘一般，洶湧澎湃，奔騰水止。
高逸辰將她放到了地上，白毓萱哭泣著，直接撲在了了塵師太那冰冷的屍體上。
“你快起來，你不要嚇我……”白毓萱哭泣著，絕望地哀號著，“姨娘，我的親姨娘！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扔下我了呢……你怎麽可以不管我了……嗚嗚……”
她緊緊地抱著了塵師太的屍體，昔日那柔軟的身體，此時已經變硬了。
“你不可以這樣，你快醒醒！”白毓萱用力地搖晃著了塵師太的屍體，絕望地喊道，“你快醒醒。你再不醒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的哭聲是如此淒愴，連天上的太陽聽了，也不知道從哪裏扯來了一塊烏雲，在擦拭著自己的眼睛。
皇上看著那一動不動的了塵師太，眼睛也紅了。
他不愛楚飄飄，可是對她的感覺卻是和別的女人是不一樣的。楚飄飄是為了愛而愛，而後宮的那些女人，愛的隻不過是皇上這個頭銜罷了。他恨楚飄飄，恨她代替他心愛的女人入宮，恨她隱瞞了楚依依和齊王間的事情。
他又看了看哭成了淚人的白毓萱，不禁想起了楚依依。
天色漸漸暗了起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這個夏天的雨似乎無止無休，大概老天爺也在傷心吧。
冰冷的雨水，打濕了她那柔軟的黑發，淋濕了那薄薄的衣裙。
無情的雨點，敲打著那嬌豔的荷花，那片片落下的花瓣，在碧水中輕輕地飄浮著，如同荷花流下的一滴滴紅淚。
“毓萱……”高逸辰見她哭的傷心，眼睛也紅紅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此時，再多的話也於事無補了。失去親人的這種痛苦，他當然清楚。當他在枯井之中看到和鍾雲鶴緊緊相擁的傲寒閼氏時，他的心也被活活的劈成了兩半。
雨下個不停，所有人都靜靜的在雨中站著。
楊子愛也跟了過來，看著了塵師太那冰冷的屍體，她的神色有些惶恐不安。畢竟，殺人她不專業，她的專業是懸壺濟世。她自幼學醫，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用這雙用來救人性命的手，親手殺了一個無辜之人。
幸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痛哭流涕的白毓萱身上，並沒有人注意到楊子愛的異樣。
“哭吧，使勁哭吧！”楊子愛心中暗暗地想，“我會讓你一直哭下去，讓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開你，讓你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
一想到死去的楊子凝，她心中的愧疚感就消失了。
“死一個了塵師太算什麽，你可是害別人一屍兩命啊！”楊子愛越想，心中的恨意就越濃。
她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高逸辰，心中暗暗地想：“這個男人才是白毓萱最介意的。如果能讓她徹底失去他，那才是對那小賤人最好的報複！”
白毓萱絕望地哭泣著。淚水和雨水，在臉上混為一體，順著那蒼白的臉龐，緩緩滑落。
她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麽那麽殘忍，要將她身邊一個個人都給奪走。如果說覓雪和倩雪是自作自受的話，那麽了塵師太呢？她可是一個非常淡泊之人啊！她這一生，隻是在付出，卻從未得到過一點點回報。
看著渾身瑟瑟發抖白毓萱，高逸辰輕輕彎下腰，低聲說：“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吧。”
皇上用衣袖拭去臉上的雨水，也走了過去，安慰道：“毓萱。朕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這裏雨太大了，即使你不為自己著想，你也得替師太想想。難道，你要讓她死了，還要受苦嗎？”
白毓萱流著淚，絕望地抬起了頭。
看著皇上那雙有些微紅的眼睛，突然間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你這是幹什麽？”皇上驚愕不己，連忙試圖將她扶起來。
“求皇上答應毓萱一件事情！”白毓萱無論如何不肯起來，流著淚說。
皇上見了，連忙說：“你快起來！隻要你肯聽話，快點回到屋子裏，朕什麽事情都會答應你的。”
聽了皇上的話，楊子愛臉色頓時一變。
“皇上怎麽那麽喜歡這個小賤人？”她心中怒火中燒，“看來，我必須得幫助西涼王他們證明她不是齊王的女兒才行。要不然的話，想要將她給徹底擊垮，很難……”
白毓萱輕輕地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頓地說：“求皇上給姨娘一個名份！”
她沒有再稱了塵為師太，而是直接稱為姨娘。是的，了塵就是她的姨娘，她的親姨娘！她不想讓可能的了塵孤身一人葬在荒野，她要給她的姨娘找個歸宿。
皇上聽了，臉色微微一變。
“她本來就是朕的妃嬪，何用再求？”皇上想了想，淡淡地說。
“不是的。”白毓萱淒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那個名份不是給她的。毓萱想求的，是一個真正屬於她自己的名份！”
她沒有直說，但是皇上和高逸辰都聽懂了。
以前的那個名份，是皇上為楚依依準備的，而不是為了楚飄飄。白毓萱想了解了塵最大的心願，真正的成為皇上的女人。她知道，在了塵的心裏，皇上才是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人，才是那個可以令她為之赴湯蹈火的男人！
高逸辰看著皇上，低聲說：“皇上，一輩子能有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未嚐也不是一種福氣。”
皇上淒然一笑。
“放心吧。”他輕輕地將白毓萱扶了起來，淡淡一笑，“她是朕的荷妃，一切會按照妃子的規格下葬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雨中那美麗的荷花上，才有了“荷妃”這個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