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了塵未了情(一)
“我是假的。”白毓萱平靜地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貪慕虛榮,冒充了公主。”
“不是的!”高逸辰緊張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雙手,“明明是她和她相好的私奔,你才會被楚王和覓雪逼上花轎的!你是被逼的,你根本就沒有錯!而且後來孤也知道你是假的了,若論起有錯,孤更有錯!是孤明知道你是假公主,還將你帶到烏蘇去的!”
藍若國國王聽了,冷笑道:“原來可汗早就知道是假的啦!哈哈,不過你這虧可真是吃大了,隨便弄上假的你就當寶貝迎回去了,幸好老可汗死的早,要是讓他知道他的新娘子是個冒牌貨,還不得氣歪了胡子!”
小楚王瞪著那雙小眼睛,詫異地看著這群人。他們一會哭,一會笑,怎麽個個都神經失常了似的?
楊子愛低著頭,站在一邊,她也不敢說什麽。更何況,她說什麽也沒有用,她的話,在眾人眼裏,跟個屁差不多。不對,甚至連個屁還不如,根本就不會有人聽她的話的。想到這裏,她覺得有些悲哀,她幫不了白毓萱,隻能再次眼睜睜地看著她踏上斷頭台了。
高逸辰緊緊地揪住了淩嘯風的衣領,眼睛紅紅的,如一頭發怒的獅子,衝著淩嘯風吼道:“你為什麽一定要置她於死地?就因為她不喜歡你嗎?得不到,你就要親手將她給毀掉?難道,她不愛你也是一種錯?”
淩嘯風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那張平靜的臉上,並沒有一絲神情。
其實高逸辰並沒有說錯,他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如果白毓萱不曾給過他希望,他是不會這麽做的,隻是會默默地祝福她。可是,她明明給了他希望,卻又要親手將它給毀掉,這讓心高氣傲的淩嘯風如何能夠接受?既然得不到,不如誰也別想得到她!
皇上聽了,緩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看著這三個年輕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情,難道真的是加蜜的毒藥?
白毓萱沒有說話,隻是淡淡一笑。
“別說了,死就死。”她輕輕地說,聲音卻在微微顫抖著,“其實隻要我死後,你們別再這樣鬥來鬥去的,我就能夠瞑目了。都是一家人,你們何苦這樣鬥來鬥去的?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你們的父母希望看到你們今天這種局麵嗎?再說了,無論傷了誰,難道勝利的那一方心裏就會高興嗎?你們別再鬥下去了,我死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也不許提複仇的事情。一切的恩怨都是因為我,那就隨著我的死,將這一切全都忘記吧。”
“不……”高逸辰緊緊將她擁在懷中,流著淚水,哽咽地說,“你不可以死,不可以的!我們說過,永遠不分離的!永遠……誰都不可以傷害你的,無論是誰都不可以!”
說到這裏,他突然間大聲衝所有人歇斯底裏地吼道:“誰敢傷害孤的毓萱,孤和他誓不兩立!不管是哪個國家,孤都要將它給夷為平地!”
那恐怖的目光,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震。
這是一頭野獸才會有的目光,那目光,閃爍著綠幽幽的光芒,如草原上的野狼。這種目光,隻有野獸麵對敵人的時候,才會發出如此恐怖的光芒。這種目光,極具殺傷力,似乎能夠摧毀世上任何東西,包括那牢不可摧的城牆,那白雪皚皚的山峰。
淩嘯風仍然沒有說話,他隻是茫然地看著白毓萱。他從不否認,自己愛過她,直到現在還在深深地愛著她。這種感覺,到他臨死的時候,也不會變的。如果不是那麽愛她,他也不會如此痛苦,更不會要親手將她推向絕路。
藍若國國王也沒有說話,他知道,如果真的烏蘇開戰,自己必敗無疑。當初自己和西涼兩路夾擊,都被他給一一打敗,他哪裏還敢談開戰的事情?他隻能將目光投向了高高地站在那裏的皇上。
皇上身材高大,他站的位置又比較高,這使他的身材看上去更加高大魁梧了。溫柔的陽光將金色的光芒灑在他那高大的身軀上,有那麽一瞬間,一直在盯著皇上的楊子愛甚至有些恍惚,她恍惚覺得皇上好像是神佛轉世,大羅金仙下凡。如果威嚴的帝王,她敢以自己那舉世無雙的醫術發誓,她還真是第一次見過!也是唯一的一次。
“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得仔細考慮一下。”皇上看著白毓萱,心在隱隱作痛,“朕不想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想放過一個壞人。如果讓惡人得逞的話,到時候受到傷害的並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大周的尊嚴。”
“皇上這話是什麽意思?”藍若國國王搶先回答道,那雙似醉非醉的眼睛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人家自己都承認了,皇上為什麽還認為這女人是真公主呢?”
皇上冷笑一聲,緩緩走了過去。
白毓萱微微低著頭,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股香味,非常淡,隻有皇上的身上,才會有這種味道。
她不想抬頭看他,她知道自己辜負了他的一番美意。他一心想救她,可是又無能為力。能做的,他都做了。如果不是他的話,自己早就死在了斷頭台上了。
皇上輕輕地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她那粉嫩的下巴。
白毓萱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如星星般璀璨奪目的光芒。那淡淡的柳媚,那嬌豔的紅唇,一切都酷似當年的楚依依。
“你真的想清楚了?”皇上的目光無比熾熱,他緊緊盯著那雙清澈的眼睛。
“想清楚了。”白毓萱淡淡一笑,“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這樣痛苦下去了,其實有時候我都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上?”
高逸辰的眼睛裏噙滿了晶瑩的淚花:“那孤呢?你有想過孤嗎?沒了你,孤該怎麽活下去?”
白毓萱沒有說話,隻是任冰冷的淚水,在臉上恣意橫流。
她累了,的確累了。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任何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了。
死又如何,隻不過又一出成王敗寇的故事蓋棺論定,流芳的流芳,遺臭的遺臭,卻總有一股夢想的餘溫,穿過幾千個古老的圓月,散入不同時代的各個角落。
其實白毓萱知道,即使自己真的死了,也隻不過如一片炫爛的煙花,一閃而逝。用不了多長時間,所有人都會將她給遺忘的。隻不過,她覺得有點遺憾,到現在為止,她甚至連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誰都無法確定。仔細再想想,知道不知道又有何意義呢?下輩子,他們隻不過是陌路人,他們之間的緣分,在今生已經結束了。
想到這裏,白毓萱突然間想起了了塵師太。那個長伴青燈古佛的女人,她仍然無法忘記塵世間的一切,仍然擺脫不了紅塵的紛擾。而自己,卻在刹那間醒悟了。
“那好吧。”皇上有些失望地鬆開了手,淡淡地說,“你自己決定的事情,誰也不會勉強你的。”
“那好,皇上,什麽時候行刑啊?”藍若國國王生怕夜長夢多,連忙問,生怕再遲一會兒,白毓萱就會反悔。
皇上冷冷一笑,衝方公公使了個眼色。
方公公會意,“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哭喊道:“皇上!老奴有件事情不得不說了,其實此事另有隱情!還望皇上等老奴說出真相後,再做定奪!”
他身體本來就極為虛弱,這重重一跪,他的膝蓋都有些承受不住這巨大的衝擊力了,疼得他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淩嘯風和藍若國國王對視一眼,嘴角泛起了一絲若隱若現的冷笑。
高逸辰心中冒火,可是一見方公公這舉動,還是馬上明白過來。原來,皇上早就想好了對策。
白毓萱看著疼得一頭冷汗的方公公,心中突然有種愧疚感。
自從她那次混進宮來,她一直不喜歡方公公,甚至還在暗中幫助朱公公對付他。想不到,關鍵時刻,一向對她非常和善的朱公公居然落井下石,而和自己並沒有什麽交情的方公公,居然為了自己,跪在這大殿之上。
“什麽事?”皇上故意裝作極為耐煩的模樣,揮了揮手,“有話快說,朕累了!”
方公公強忍著鑽心的疼痛,咬著嘴唇,緩緩地說:“皇上,其實非煙公主私奔的事情的確屬實,而這位白姑娘假冒公主的事情,奴才也早就知情!”
“誰說本宮私奔了?”白非煙雙眼冒火,厲聲吼道。
方公公冷冷地說:“在京城的時候,公主就已經和那侍衛眉來眼去的了。當時奴才早就知情,但是皇室中隻有公主一位適齡女子,所以奴才並沒有敢說,隻是悄悄地叮囑楚王,路上一定要看好公主……”
“胡說!”白非煙臉色陡然一變,氣急敗壞地吼道,“本宮和那人之間的事情,父王完全不知情的……”
皇上聽了,目光一轉,冷笑道:“也就是說,你和那男人之間,的確早有私情了?”
“這……”白非煙自知失言,頓時嚇得麵如死灰,連忙捂住了嘴。
藍若國國王恨得咬牙切齒,他真不知道,這白非煙的腦袋是什麽做的,怎麽那麽笨?
“果然是楚王的女兒,笨死了!”他恨不能直接揪住白非煙的頭發,將她摁倒在地上,痛扁一番,“還什麽皇家血脈呢,怎麽看怎麽不如那個來曆不明的丫頭!”
淩嘯風聽了,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
即使是白非煙死了,他這一仗也贏了,至少白毓萱的假身份,是徹底被拆穿了。
“哦……”皇上聽了,冷冷地盯著白非煙,厲聲喝道,“跪下!”
白非煙嚇得渾身一顫,連忙跪在地上,再也不敢說話了。就算藍若國國王當初教給了她再多的話,她也記不起來半句了。
“那麽那個假的是怎麽一回事?”皇上冷冷地問。
方公公咬著牙,拭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緩緩地說:“奴才雖然叮囑過楚王了,可是還是有些擔心。所以,奴才悄悄尋到了齊王的遺孤,跟她曉以大義,讓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如果非煙公主不私奔的話,齊王的遺孤就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了;當然,如果非煙公主真的私奔了,而楚王又找不回來的話,奴才讓齊王的遺孤來頂替非煙公主和親。雖然齊王遺孤沒有正式被冊封為公主,可是她畢竟也是皇室血脈,讓她去和親,也不算辱沒了烏蘇!這一切的幕手主使,都是奴才!皇上,如果您要殺白姑娘的話,那就先砍下奴才的腦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