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琵琶弦上說相思
天空裏全是黑沉沉的雲,地上也象雲一樣黑。
白毓萱看著坐在對麵的覓雪,隻見她是越來越漂亮了。
覓雪雖然是宮女,但是她的相貌和氣質,現在已經和普通宮女有著明顯的不同了。自從當了將軍夫人,她的言談舉止間,已經完全是貴夫人的風範了。尤其自從她跟了高逸明之後,整個人更加顯得雍容華貴了。
白毓萱微笑著說:“你現在是孤身一人,總不能這樣繼續一個人過下去吧。我想,替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以後有了歸宿,你也用不著這樣辛苦了。”
“哦?”覓雪覺得有些意外,目光一轉,“不知道公主給覓雪安排的是哪戶人家?”
“一個你喜歡的人。”白毓萱輕輕地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喜歡的?”覓雪有些糊塗,“我覓雪哪裏有喜歡的男人?”
白毓萱笑道:“鍾將軍現在一直是一個人,你嫁給他,應該不會受什麽委屈。”
“什麽?”覓雪聽了,氣得“刷”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雖然她以前喜歡過鍾雲鶴,可是自從那一夜之後,她對那個男人,剩下的隻有仇恨了,何談愛意?
白毓萱看著她那張氣的蒼白的小臉,微微一笑,依然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他現在在天山,你過去陪著他,從此就可以過著神仙般的日子,遠離紅塵的是是非非了。”她微笑著,目光緊緊盯著覓雪那張小臉,“其實我真的好羨慕你,能夠和心愛的人過這樣的日子。可是我不行,不管我怎麽逃避,還是逃脫不掉。”
覓雪氣得渾身發抖,她勉強微笑著,目光射出兩道寒光。
“你應該知道,我覓雪不是好惹的!”她右手突然間張開,裏麵赫然是一粒米粒大的珍珠。
“殺了我,你怎麽向皇上交待?”白毓萱冷冷地喝道,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覓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右手緊緊握住了那粒珍珠。
“我若將你和楚王的事情說出去,你說皇上會怎麽想?”白毓萱依舊喝著茶,“到鍾雲鶴身邊吧,這是你唯一的選擇。不要以為殺了我就萬事大吉了,我白毓萱既然敢跟你提這個條件,就足以證明,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要你嫁給鍾雲鶴,那件事情,我絕不再提。否則的話,我可不敢保證……”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
“這茶好澀!”白毓萱輕輕站了起來,“百合!”
“我答應!”覓雪趁百合還沒有進來,連忙說,“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再也不能用此事來要挾於我!”
白毓萱聽了,臉上漾起一抹春水般的笑容。
這時,帳篷內進來一個人,並不是百合,而是蓮花。
“百合去茅廁了。”蓮花微微笑著,一副嬌怯的模樣。
覓雪見了,目光一轉,笑道:“對了,公主上次流產的事情,您調查清楚沒有?覓雪倒是略知一二。”
她哪裏是好惹的,白毓萱這招“逐客術”,她早已經玩的爐火純青。既然白毓萱能將蓮花給叫進來,她就有辦法再讓蓮花給退下去!她要讓白毓萱知道,她覓雪可不是白毓萱可以任意揉捏的軟柿子!
果然,白毓萱聽了,隻能勉強一笑。
“蓮花,你先退下吧,如果有事,我再叫你。”她對那個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心裏充滿了強烈的愧疚感。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是綺蓮公主幹的。可是,既然覓雪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那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肯定就不是那個黑女人了。難道,是傲寒閼氏?
白毓萱見蓮花退下,微微一笑。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白毓萱微微笑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覓雪的頭高高地昂著,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我嫁鍾雲鶴,並不代表我怕了你。”她微笑著說,“因為我手中有這個秘密,完全可以和你談條件的。”
“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你以為我會為了一件過去的事和你談條件嗎?”白毓萱冷笑著說。
其實覓雪也知道,她自己手中的這顆籌碼分量並不太重,還沒重到可以讓白毓萱打消除掉自己的念頭。不過,她知道,即使這顆籌碼分量不夠,但是也能為自己以後的路掃清一定障礙。
“那好,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我也有話直說了。”覓雪端坐在案前,開始談條件,“事情的真相我可以告訴你,我也可以嫁給鍾雲鶴。但是,我有個條件,我不去天山,將鍾雲鶴弄到這裏來,這樣的話我才將事情真相告訴你。”
“我憑什麽相信你說的是真話?”白毓萱冷笑著,纖纖玉手端起那杯茶,卻在微微顫抖著。
“我沒有必要騙你。”覓雪微微一笑,看著白毓萱那微微顫抖的玉手,“因為現在你已經可以翻雲覆雨了,隻要你發現我說的是假的,馬上就可以將我和鍾雲鶴趕回天山去。”
白毓萱勉強笑了笑,將茶杯放了下來,輕輕點了點頭。
“不過你們隻能住在夫子廟,不能靠近王帳半步。”白毓萱冷冷地說,“鍾雲鶴不方便靠近這裏的,你也知道。”
覓雪點了點頭,夫子廟雖然離王帳聚集地比較遠,但是總好過天山。在天山,她又如何打探到一點點消息呢?
事情並不複雜,那天白毓萱剛衝去帳篷,一支箭就已經瞄準了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雙邪惡的眼睛的主人,正是高逸明!
“高逸明?”白毓萱手微微一顫,“是他?”
“並不奇怪吧,其實他才是最不希望孩子出生的那個人。”覓雪拿起了茶壺,自斟自飲。
白毓萱臉色蒼白如雪,她緊緊相著覓雪那隻端著茶杯的手,嘴唇在微微顫抖著。
“難道,他當時已經認定了那個孩子是可汗的?”白毓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怎麽知道是倩雪幹的?”
“很簡單啊,倩雪是他的女人。”覓雪冷笑著,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倩雪是從哪裏學的那些下流招數?告訴你,都是高逸明教的!他們倆個,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這世上,也隻有你護著倩雪,像她那種女人,早就該千刀萬剮了。”
是的,覓雪沒有說昏。如果不是白毓萱,倩雪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倩雪會死的那麽慘。
“那倩雪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白毓萱雖然盡量在保持平靜,可是聲音卻微微顫抖著。
覓雪微微一笑:“高逸明的唄。算算日子就知道了,難道你當時沒覺得,倩雪的肚子大的有點快嗎?”
白毓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當時心如死水,又怎麽有心情研究倩雪的肚子呢?她的好姐妹,一次又一次背叛了她,而她,卻傻傻的去鷹愁澗尋她的屍骨。
“好,很好……”她嘴唇微微顫抖著,勉強笑道,“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明天,我就讓可汗下冷把鍾雲鶴召回來和你完婚。不過,我希望你最好消停一點,如果讓我發現你做了什麽對不起烏蘇的事情,別怪我翻臉無情!”
“好啊!”覓雪笑著站了起來,“別忘記了,你雖然不是大周公主,可是還算是大周的子民……”
“你也別忘記了,這可是在烏蘇!”白毓萱也站了起來,冷冷地盯著覓雪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如果有人敢傷害可汗,我就算是粉骨碎身,也絕不容許他得逞!”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鍾雲鶴一臉憔悴,頭發淩亂不堪,看著站在他麵前的白毓萱,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淚花。眼前的女子,仍然美豔無雙,可是他,卻落的如此田地。
他看著美麗依舊的白毓萱,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初見她時的那個雨夜。雖然當時她滿臉泥汙,可是那雙美麗清澈的大眼睛,足以將他的魂魄給勾走。而如今,自己卻人不人,鬼不鬼,又怎麽配站在她的麵前呢?
“你還好嗎?”白毓萱看著一臉憔悴的鍾雲鶴,心中無限感慨。
她不知道,鍾雲鶴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當初的他,是多好的一個男人啊!不管他和傲寒閼氏在一起到底出於什麽目的,她都不可能讓他們繼續下去的。
“好,很好。”鍾雲鶴勉強笑著,說話時有些磕磕巴巴的,根本沒有了往日的英氣。
歲月無情,這句話用在鍾雲鶴身上,再恰當不過了。他身材魁梧健壯,可是現在的他,看起來背微微有些駝了,臉色也發黃,眼睛也有些渾濁了。現在的他,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而像一個飽經風霜的老者。
白毓萱勉強一笑:“坐下吧,別一直站著。”
她輕輕地斟了杯茶,溫柔地說:“你這一路也辛苦了,休息一會兒吧。”
“不用了。”鍾雲鶴疲憊不堪地笑了笑,“怎麽敢勞煩公主親自替我斟茶呢?還有,末將回來,可汗同意嗎?”
他有些尷尬地說,一想起當時高逸辰那雙憤怒的眼睛,他就有些心驚膽顫。當時,他以為高逸辰會殺了他,若不是傲寒閼氏拚命護著,他現在已經不能夠站在這裏,看著白毓萱那純淨的目光了吧。
“哦,他說這事由本宮做主。”白毓萱坐了起來,微微一笑,“其實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家立業了。”
說到這裏,她看到鍾雲鶴的臉紅了。
“末將給公主丟臉了。”鍾雲鶴低下了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聲說,“末將得知公主沒有死的時候,興奮的不得了。可是末將又沒臉來見公主……”
“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白毓萱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本宮這次讓你回來,就是給你訂了門婚事。覓雪你也認識很久了,雖然她嫁過人,不過你也知道,她以前喜歡過你,你也別嫌棄她……”
“這世上哪裏還有我鍾雲鶴敢嫌棄的人呢?”鍾雲鶴苦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末將不會娶她的,她跟著末將,隻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公主還是讓末將回天山吧,在那裏一個人,日子還過的下去。”
白毓萱抬起頭,看著他那雙有些濕潤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忍。
“難道,你真的喜歡她?”她輕輕地咬了咬嘴唇,猶豫不決定問。
那個她,鍾雲鶴當然知道,指的是傲寒閼氏。
他的臉漲成了醬紫色,吱吱唔唔了半天,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唉。”白毓萱微微歎了口氣,“善待覓雪吧,好好看著她,別站她做出點什麽事情來。如果她真的做了什麽事,到時候,本宮也保不了她的。你是大周的將軍,應該知道利害輕重的。至於以前的那件事情,本宮向你保證,不會有人再提了。你和覓雪就住在夫子廟,過著普通人的日子。”
那種日子,正是白毓萱夢寐以求的。她不明白,自己一直都豔羨的日子,為什麽覓雪卻不喜歡呢?難道,那種爭來鬥去的日子,就那麽幸福?現在想想,當初在大周京城行騙的日子,那是多麽逍遙自在啊!隻需要一隻雞,她就感到無限的幸福。那種簡單的日子,才是最快樂的,最幸福的。
“你不明白的。”鍾雲鶴輕輕搖了搖頭,“其實她瘋了之後,末將才發現,原來她也挺可愛的。有時候末將在想,如果她不是什麽西涼公主,那她會不會不像現在這個樣子呢。如果她隻是個普通人,也許她會更加幸福的。”
他輕輕地說著,目光裏全是溫柔。
看著那縷溫柔,白毓萱心一沉。
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鍾雲鶴,果然愛上了傲寒閼氏!如果他們是真心相愛的,那她讓鍾雲鶴娶覓雪,豈不是棒打鴛鴦嗎?可是,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堂堂的一個閼氏,可能嫁給一個送親的將軍呢?
“你不要再想她了。”白毓萱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地說,“不可能的。你繼續想著她,對你來說,對她來說,無疑都是一種痛苦。以後你就住在夫子廟,不要亂走動,更不要見她!”
鍾雲鶴無奈地笑了笑。
“因為她是可汗的生母,所以公主也認為末將不該愛她嗎?”他看著白毓萱那張嬌豔的麵龐,冷笑著問。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公主,你可曾知道,末將為什麽會愛她嗎?因為她精神失常後,那可愛的模樣,像極了當初的你!”
他一直沒有忘記白毓萱,一直無法將那個滿臉泥汙的女孩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