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火燒梨香院
跨越千山萬水,白毓萱終於踏上了西涼國的土地。
她仍然穿著那襲尼姑服,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她頭發淩亂,滿臉汙垢,看起來跟個討飯的乞丐差不多。除了那雙依然美麗的眼睛,再也找不出哪裏和以前有相似之處。
“我要見你們大王!”白毓萱來到王宮門口,焦急對門口的侍衛說,“大哥,麻煩你通傳一下,我真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見你們大王的!”
那侍衛一見她又髒又臭,便一把將她推開,厭惡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臭要飯的,到別處要去!這裏可是王宮,驚動了大王,可是要砍腦袋的!”
“哪裏來的臭乞丐!”他緊緊皺著眉頭,厭惡極了,對旁邊的另一個侍衛說,“肯定不是咱西涼人,又不知道從哪個國家來討厭的乞丐!”
另一個侍衛笑道:“人家是帶發修行的尼姑,哪裏是什麽乞丐啊!說話要留神,可別得罪了佛祖啊,當心死後割舌頭!”
“尼姑?”那個侍衛也笑了,“什麽尼姑啊,尼姑哪有衝到王宮找人的?估計是個神經病。還要見咱大王呢,我們大王又怎麽會認識這種人?”
白毓萱被重重地推倒在地,她聽著兩個侍衛的奚落聲,眼睛濕潤了。
“都是些勢利的小人!”她心中恨恨地想,“難道,在這個世上,就沒有好人?”
一輛馬上駛向了宮門。
“你們在說些什麽?”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聲音卻冷冷的,“不好好站崗,還在這裏閑談?”
“杏兒?”白毓萱聽到杏兒的聲音,連忙抬起了頭。
隻見杏兒坐在馬車上,濃妝豔抹,昔日那兩道淡淡的罥煙眉,也描得極黑,斜飛雲鬢。那張蒼白的臉上,塗了不少胭脂,乍看上去,還真有點綺蓮公主的味道。頭上那金燦燦的首飾,壓得她的脖子都酸了,可是她仍然高高地昂著頭,宛若一隻鬥勝的公雞。
“尚宮大人!”兩個侍衛連忙作揖笑道,“這個瘋女人非得說要見大王,我們怎麽趕她也不走。不知道是從哪個國家來的,咱西涼那麽富裕,哪裏會有乞丐呢?”
自從鷹愁澗回來後,杏兒從一個小宮女,搖身一變,成為手中握有實權的尚宮,打理宮中的一些大小事務。而且,她是淩嘯風的心腹,那些侍衛們自然對她敬畏有加。
“杏兒,是我!”白毓萱連忙爬了起來,衝到馬車前麵。
兩個侍衛一驚,連忙抽出長刀擋在她麵前,厲聲喝道:“放肆!尚宮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白毓萱連忙大聲說:“是我,白毓萱!”
杏兒一聽這個名字,渾身一顫。
她驚愕地打量著蓬頭垢麵的白毓萱,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臉色陡然一變。
“你……你不是死了嗎?”杏兒的嘴辰在微微顫抖著,目光裏充滿了驚駭。
當日,他們在鷹愁澗下麵尋覓了很久,自然沒有發現白毓萱的影蹤。十幾天過去了,連淩嘯風都認為,她死了。淩嘯風非常傷心,但是他並沒有殺掉杏兒,而是讓她做了尚宮。
白毓萱有些尷尬地笑著:“我沒死,杏兒!我被人給救了!”
杏兒緊緊盯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想了想,說:“上車吧,跟我走!”
兩個侍衛聽了,這才放行。
白毓萱上了馬車,杏兒聞到了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她一路上走得太急了,根本沒有時間洗澡,所以弄得跟乞丐似的。
“怎麽搞成這個樣子?”杏兒微微皺著眉頭。
“哦……”白毓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沒帶換洗的衣服,於是……”
杏兒並沒有帶她進宮,而是穿過了幾條巷子,來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這院落小小巧巧,一共隻有幾間屋子,後院有一棵梨樹,朵朵潔白的梨花在枝頭怒放著,幽幽的清香,灑滿了整個小院。那塊懸著的匾額上,寫著“梨香院”三個大字。字非常蒼遒有力,一撇一捺間,韻味十足。
白毓萱正在沐浴,杏兒獨自坐在大廳裏,臉色非常難看。
“她不是死了嗎?”她心中暗暗地想,“想不到,她的命會這麽大,居然能從鷹愁澗給逃出來!已經跑了,還回來做什麽?難道,她非得把大王害成一個隻愛美色不愛江山的多情種嗎?不,不行……既然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就沒有理由還活在這個世上!”
想到這裏,杏兒手中的茶蓋重重地扣在那成窯的杯子上,目中露出一線殺機。
白毓萱梳洗完畢,一襲白衣,款款走了過來。那頭如瀑布般的黑發,隨意披在身後,行動時,那美麗的黑瀑布,便閃爍著流動的光。
沐浴之後的她,身上隱隱帶著一股濕潤的水霧,看起來格外光鮮可愛,清新動人。
“杏兒。”她連忙走了過來,“我可以見大王了嗎?”
杏兒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你要見大王,有事嗎?”
“我……”白毓萱剛想說有事,可是轉念一想,“不行,我若說有事求助,他們肯定覺得如果沒事求助的話,我肯定不會回來的。”
想了想,白毓萱笑著說:“我墜崖之後,一心想回來,可是身上有傷,直到現在才全愈。我傷一好,馬上就趕回來了,怕你們擔心。”
“哦。”杏兒淡淡地說,“是擔心,不過,事情過了這麽久,我們都快忘記了。說實話,真沒想到你還會回來。你暫時先住在這裏吧,等我探探大王的口風……”
白毓萱聽了,一頭霧水:“還得探口風?”
“當然了!”杏兒冷笑道,“你也知道,男人嘛,過了那股子新鮮的勁兒,就去找別的女人了。其實不瞞你說,大王也寵幸過我,日子久了,新鮮感沒了,他便又去找別的女人了。”
白毓萱聽了,心一沉。不過,她心裏沒有一點點吃醋的感覺。她擔心的是,如果淩嘯風對自己失去了興趣,他還能替了塵師太複仇嗎?
可是,淩嘯風是那種人嗎?他對她那麽好,真的能說忘記就忘記嗎?他為了她,出生入死,連性命都不要了,他會如此快的投到別的女人的懷抱裏嗎?
“你……你也是他的女人?”白毓萱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相信以淩嘯風的眼光,會寵幸一個姿色平平的宮女。他想要女人,那些絕色美女們,估計從西涼能排到大周去。
淩嘯風何許人?堂堂西涼王啊!就算沒有這西涼王的身份,憑他的相貌,也足以傾倒天下美女。當然,白毓萱是個例外。其實她對淩嘯風不是沒有一點點好感,隻不過,她遇到了高逸辰罷了。
高逸辰,就是她命中的克星!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不管她失去多少記憶,他仍然能夠牽動她那脆弱的神經!
“奇怪嗎?”杏兒冷笑著,“其實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的,哪隻貓兒不偷腥?說來你也太傻了,當初在外麵住著的時候,你就應該將大王的心牢牢抓在手裏,至少也得替他懷上一男半女的。”
白毓萱的眼前浮現出淩嘯風那溫暖的笑容。
“那……”白毓萱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那我要等到什麽時候?”
“不知道。”杏兒冷冷地說,“現在大王在哪個嬪妃的宮殿裏我都不知道呢,回去好好打聽一下,我再稟報他。不過,我不敢保證他一定會見你。你先在這梨香院住著,等大王心情好了,說不定會見你的。”
杏兒話音未落,便徑直往門外走去。
“杏兒,拜托你,我一定要見到他!”白毓萱連忙拽住杏兒的衣袖,懇求道,“我真的非常非常想見到他……”
“好了。”杏兒不耐煩地說,“也許他念舊情,日後三宮六院中,會有你一席之地的。當然,大王要是隻是想玩玩,你也別想太多了。”
白毓萱聽了,隻能無奈地鬆了手。
她看著杏兒那瘦弱的背影,心裏亂成一團。
“她也是淩嘯風的女人?”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看來,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看來,即使我不回來,他也未必有多傷心。不過,我還是得求他,除了他,又有誰能夠戰勝得了那個武功高強的家夥呢?”
杏兒走出梨香院,目光冷冷。
“鎖上。”她對隨行的人說,“這件事情,不許說出去。否則的話,小心你的腦袋!”
“是。”隨行的人迅速鎖上了門。
杏兒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說:“宮門口那兩個人,我不希望聽到他們亂說。”
“是。”隨行的人點點頭。
此時的杏兒,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手中沒有一點點權力的小宮女了。現在,她已經升為尚宮了。
春天的夜,極為美麗。
月亮將皎潔的光芒溫柔地灑在了潔白如雪的梨花上,似乎為美麗的花瓣塗上了一層薄薄的銀粉,看起來更加嬌弱純潔了。如此美麗聖潔的花瓣,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將它碰碎。
白毓萱疲憊不堪地躺在床上,看著那一地如水的月光,心在隱隱作痛。
“我要淩嘯風殺他,這……”一想到這裏,她心裏還是有些不忍。
不管怎麽說,她愛是深愛著他的。不管他如何傷害她,她都不忍心讓他受到傷害。可是,現在他殺了了塵師太,殺了那個有著母親溫度的女人,她真的無法原諒他!
“不,不!”她用力地搖搖頭,迫使自己的心硬下來,“我要替師太複仇,我要殺了這個殺人狂!”
她有些煩躁,起床打了盆水,將臉浸在那冰冷的清水中,讓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
夜,已經非常深了,連那美麗的月亮,也睡眼朦朧。它似乎也累了,勉強睜著惺忪的雙眼,無精打采地看著這紛紛擾擾的人世間。
白毓萱胡亂想了大半夜,終於進入了夢鄉。
屋外,幾個黑衣人趁著夜色悄悄闖了進來,他們迅速在白毓萱屋外堆好柴火,並澆上了汽油。他們對視一眼,為首的黑衣人從袖中抽出火折子,扔在了柴火上。
頓時,大火熊熊燃燒起來。濃煙,順著門窗的縫隙,迅速占領了那間小小的屋子。
白毓萱緊緊閉著眼睛,睡得非常安詳。
火越燒越大,火舌拚命地吞噬著這間小小的屋子,似乎想一口將它吞下。
“咳咳……”白毓萱輕輕咳了起來,她緊緊皺著雙眉,被這濃煙嗆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當她睜開雙眼時,白毓萱驚呆了。
那精美的窗戶已經燒掉了,屋內的濃煙更大了。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白毓萱大吃一驚,她驚恐地看著那熊熊燃燒著的大火,突然間想起了杏兒那張冰冷的臉龐,“對,一定是她!可是,她為什麽要殺我?”
她來不及想太多,那燃燒著的大火,已經迎麵向她撲來。
白毓萱隻能躲避著,她不知道,憑自己的雙手,又如何撲滅這熊熊大火呢?
這時,她碰到了擺放在一側的洗臉盆。
她那盆水並沒有倒掉,仍然擺放在靠牆壁的架子上。
“有了!”白毓萱眼睛一亮。
她立刻端著盆子衝到了床邊,將那床精美的大紅被衾浸在了水中。然後,她將濕漉漉的被子披在了身上,往門口那大火衝去。
白毓萱衝到了門前,她試圖推開門,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住了,而且,門外似乎還堆著些東西,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逃脫。
“怎麽辦?”白毓萱此時卻非常冷靜。
這時,她無意間看到了那燒掉的窗戶,心中一喜。
“壞人活萬年,這句話果然是真的!”白毓萱披著濕漉漉的棉被,縱身一躍,從那個缺口處跳了出去。
她身輕如燕,沒這兩下子,以前還能在京城混下去嗎?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自己坑蒙拐騙的,哪裏算是什麽好人?自己作惡多端,連從鷹愁澗墜落都沒有要了她的小命,這小小的梨香院,又怎麽會是她的埋骨之處?
白毓萱縱身一躍,從火海中逃了出來。
她剛跑到梨花樹下,隻見那間小小的屋子,已經轟然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