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水中月
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向了大地。草原上的秋天，格外蕭瑟。
高逸辰緩緩睜開雙眼，他臉色蒼白，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隻覺得頭微微發脹，疲憊地舉起了手，輕輕地拍了拍額頭。
“咦？”高逸辰看著自己裸露的胳膊，心中一驚。
他連忙坐了起來，卻發現身邊有一衣衫不整的女子，正在瑟瑟發抖。
“誰？”高逸辰隻覺得天旋地轉，他明明記得他將眾人都遣散了，怎麽突然間又冒出來一個女人呢？這事要是讓他那愛吃醋的白毓萱給知道了，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呢？
倩雪戰戰兢兢地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嘴唇在微微發抖。
此時此刻的發抖，絕對不是偽裝的。因為她心裏的確害怕，她不確定，高逸辰酒醒後見到她時，會如何對待她！
“倩雪？”高逸辰大吃一驚。
如果說這個女人是任何一個女人，他都不會像現在的反應如此強烈。他討厭這個倩雪，甚至可以說恨她！她在白毓萱背後撥刀的事情，他又怎麽能忘記？如果不是白毓萱護著她，他早就想一刀結果了這個可惡的丫頭！
“你怎麽會在這裏？”高逸辰看著地上的點點桃花紅，心中厭惡不己。
倩雪戰戰兢兢地說：“奴才從這裏走過，見可汗帳篷外並無一人，便進來看看。誰知道……誰知道您喝多了……”
“喝多了你就應該滾開！”高逸辰整理好衣服，站了起來，惡狠狠地說，“滾，這事要是傳出去，孤就砍了你的腦袋！”
“為什麽？”倩雪連忙撲上前去，緊緊地抱著他的雙腿，泣不成聲，“為什麽您可以對公主那麽好，而對我卻如此冷漠？難道，難道我長得真的那麽醜嗎？”
她緊緊地抱著高逸辰的雙腿，死活不肯讓他走。
“娘的，我好容易才有這個機會，難道你想當成什麽也沒發生過？”倩雪哪肯放手，在那黑衣人告訴她有這個機會的時候，那一刻她快樂得差點死掉。
她做夢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和這個高貴英俊的男人有一夜風流。以前在帳篷外見他和白毓萱夜夜風流的時候，她恨不能衝進去，將白毓萱從床上拉下來，讓自己成為那個幸福的女人。
“滾開！”高逸辰狠狠地將她踹倒在地。
他對白毓萱溫柔，可不代表對所有女人都那麽好。除了白毓萱，他對任何女人都是冷酷無情，別說這個倩雪了，就連當初那個嫵媚動人的楊子凝，如果威脅到他和白毓萱之間的感情，他也一樣會毫不猶豫的一腳將她踢開！
高逸辰從來不是個惜香憐玉的男人，他沒那麽偉大，也沒那麽博愛。他的溫柔，隻是給白毓萱一人的。
“如果這事傳到了公主的耳朵裏，那麽……”他冷冷地說，“孤一定將你扔到狼群，讓惡狼一口一口地吃掉你！”
看著這惡毒的話語，倩雪淚如雨下。
“難道，公主就真的那麽好？”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她都已經被別人給強暴了啊，連孩子都……”
一聽到這話，高逸辰目光一冷，轉過身來，狠狠地抽了她一個耳光。這一耳光，打得倩雪眼前一片金光燦爛，閃爍著無數顆小星星。
鮮血，順著倩雪的嘴角，緩緩滑落。
她那雙美麗的眸子裏，全是濃濃的恨意。
“她的好，是你永遠也不會有的！”高逸辰冷冷地說，“你最好放老實一點，如果不是公主護著你，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以後你若敢對公主有任何不敬，孤絕不輕饒！”
他重重地一揮衣袖，瀟灑地拂袖而去。
外麵，有著一層淡淡的薄霧。那霧，像輕紗，像煙嵐，像雲彩；掛在樹上，繞在帳篷上，漫在山路上，藏在草叢中。
高逸辰快速向白毓萱的帳篷走去，可是剛到帳篷附近，他又停下了腳步。
他微微歎了口氣，轉身又向牛棚走去。
那薄薄的霧，如奔湧的海潮，又似潔白的鴿子，在草原上飛舞著。
霞煙陣陣，浮去飄來，一切的一切，變得朦朦朧朧的了。頃刻間，這乳白色的輕靄，化成小小的水滴。灑在路麵上，灑在樹叢中，灑在人頭臉上。輕輕的，膩膩的，有點潮濕。人們吸進這帶有野菊花藥香味兒的氣息，覺得有點微醺。
“本宮是冤枉的！”綺蓮公主那尖利的嗓音，在寧靜的清晨中格外刺耳。
門打開了，嫋嫋的薄霧，隨著陽光緩緩地流淌了進來。
高逸辰聞到了一股比牛糞便還人難聞的氣味，又騷又臭，還隱隱泛著酸味。
“表哥，那箭真的不是我射的！”綺蓮一見高逸辰，像狗見到了主人一樣，連忙衝了上去，搖尾乞憐，“我發誓，真的不是我！我是不喜歡她懷孕，可是還沒等我動手呢，結果就有人……”
高逸辰輕輕地將她推開，冷冷地問：“那天你在附近，看到了什麽沒有。”
一個多月來，一向愛把自己弄得香氣襲人的綺蓮公主，此時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難聞的臭味。她也沒機會往臉上刷白粉了，露出了那張比炭還要黑的臉。沒有了香料，她身上的狐臭味就再也遮掩不住了，那味道，讓那些牛糞便都自愧不如。這些日子她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她雖然醜，可是卻極愛幹淨。看著那滿地牛糞便，她差點沒暈了過去。
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吃飯。守著那些長著蒼蠅之幼生態的玩意兒吃飯，這是綺蓮公主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現在，她隻能閉上眼睛，胡亂吃一通。當然，她不知道吐過多少次了，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不過在牛棚的這段時間，她卻沒有想過白毓萱當初關在這裏時的情景。
綺蓮公主搖搖頭：“我剛路過，就看到那支箭向非煙公主射去了。很明顯啊，那箭是衝著非煙公主的胸膛射的，想置她於死地。可是在烏蘇，看她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一定非得說是我幹的？”
她這話鋒是故意指向傲寒閼氏的。其實據綺蓮公主自己分析，這事十有八九是傲寒閼氏幹的，結果拿她當了替罪羊。所以，傲寒閼氏不將她救出去，讓她格外惱火。
“你好好想想。”高逸異淡淡地說，“當天你在場，如果不是你幹的，你肯定會注意到其它一些細節的。”
“我都想了一個月了，要是想得起來的話，還等到現在？”綺蓮公主沒有好氣地說，“你埋怨我，姑姑也責怪我，可是這事千真萬確不是我做的！我想殺她，最簡單的，用奪命銀針唄。還射箭？”
她越想越氣，覺得傲寒閼氏好過份。以傲寒閼氏的權力，能夠讓自己離開這又髒又臭的牛棚有這麽難嗎？可是傲寒閼氏就是不說話，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
不過傲寒閼氏此舉，為自己加分不少。所以，此時烏蘇權貴們，要求她還政於新可汗的呼聲，漸漸降低。他們都覺得，還是這個女人比較有頭腦，不會為私情而影響到烏蘇的千秋大業。
“如果你不仔細想想的話，那你就繼續住在這裏吧。”高逸辰冷冷地說。
其實他不是不恨綺蓮公主，可是她畢竟是他的親表妹，他真的無法狠下心腸，要了她的性命。他不是傲寒閼氏，他做不到心冷似鐵。再說了，還有淩嘯風呢，殺了綺蓮，淩嘯風不趁勢出兵烏蘇才怪呢。他高逸辰念血緣親情，可是他淩嘯風卻不在意。淩家的人，都是天山之雪，冷若冰霜，沒有一絲感情。
“哦……”綺蓮公主仔細地回憶著當天的情況，試圖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
她仔細地想著，突然間，眼睛一亮：“對了，有點反常的地方，不知道算不算？”
“什麽地方？”高逸辰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綺蓮公主想了想說：“當時我突然間放了好幾個屁，這算不算？”
“你……”高逸辰恨不得給她兩個耳光，這放屁算哪門子反常呢？這丫頭喜歡吃蘿卜，不放屁才怪呢。
綺蓮公主聽了，撓了撓頭，無奈地說：“表哥，我真的想不起來啊！”
要想讓她這樣一個粗枝大葉的人想細節，簡直就是讓狗熊穿針引線，讓老虎抓虱子。別說事隔一個月了，就算是當時讓她仔細想，她都未必想得起來。
“想不起來慢慢想。”高逸辰被她氣得頭都大了，沒有好氣地轉過身去，準備離開這又髒又臭的地方。
一看到高逸辰的背影，綺蓮公主突然靈光一閃，大聲叫道：“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又記起個屁？”高逸辰不耐煩地說。
“不是的，表哥！”綺蓮公主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連忙說，“我真的記起來了，一個背影，有一個背影從帳篷附近經過。”
高逸辰翻了翻白眼，冷冷地說：“帳篷附近侍衛很多的，有個背影有什麽奇怪的？”
“不是的，你聽我說！”綺蓮公主一本正經地說，“如果是侍衛的話，他不可能閃得那麽快的。其實當時我也沒太在意，現在想想，那人的身手應該極好，他閃的速度，簡直就跟一陣風似的，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呢。”
“真的？”高逸辰連忙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雙臂，捏得綺蓮公主骨頭都生疼，“你好好想想，那人是誰？”
綺蓮公主連忙將自己的雙臂從他手中掙脫出來，輕輕地揉著。
“我哪想得起來啊！”她不悅地說，“我隻知道，那人的身手，肯定比我好！”
這跟廢話有什麽區別？
在烏蘇國，身手比綺蓮公主好的，不知道有多少，連阿永的武功都在她之上。
“你查去吧，反正不是我幹的！”綺蓮公主見傲寒閼氏對自己一直不聞不問，故意挑撥說，“哦……那人，我好像在姑姑那裏見過，不過我不確定啊！”
蒼天作證，這綺蓮公主壓根兒沒看清楚那人的背影，更別提在哪裏見過了。不過，她這人就是這樣，她的日子不好過，別人的日子也甭想好過。再讓傲寒閼氏不救她，她倒想看看，這事傲寒閼氏如何來收場！
“娘的！”綺蓮公主心裏暗暗地罵了句，“姑奶奶不舒坦，誰也甭想有個安穩覺睡！”
高逸辰聽了，對這話並不懷疑，隻是臉色更加難看了。
“你可以回去了。”他冷冷地說，“不過，仍然不許踏出帳篷半步！否則的話，你就回這牛棚裏呆著吧！”
“表哥，我一定會非常乖的！”綺蓮公主樂得差點沒跳起來，她直接擁住高逸辰，大聲笑著，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齒，“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再給你添亂子的，我知道你一直非常疼我的！”
看著綺蓮公主的笑臉，高逸辰厭惡的將她推開。他實在受不了她身上的氣味，簡直比牛身上的味道還要難聞。
“孤會派人守在帳篷附近的。”高逸辰看著那一地牛糞便，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回去好好洗個澡，一定不許到處亂跑！還有，以後不要招惹非煙公主，她又沒得罪你，你幹嘛總是和她過不去？”
“我沒有招惹她啊？”綺蓮公主撅著嘴，極不情願地說，“表哥，你隻寵幸過我一次，夜夜都在她那裏，我說過什麽了？”
她是沒說什麽，因為她不敢說。那一夜，嚇得她直到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簡直是恐怖死了。其實她不說還有另一層想法，那就是，白毓萱那麽瘦，弄不好早早得就受不了，直接見閻王去了。
“你以後老實點就是了。”高逸辰冷冷地說。
秋雨霏霏，飄飄灑灑。如絲，如絹，如霧，如煙。
高逸辰並沒有去傲寒閼氏那裏，因為他知道，即使去了，也沒有什麽用。
他徑直來到了一座破舊的帳篷前，不等人通傳，便直接走了進去。
“可汗怎麽來了？”帳篷內，坐著一位白發老者。
隻見他鶴發童顏，看起來精神抖擻，有著閑雲野鶴般的風采。帳篷內光線太暗，他坐在燈下，正獨自在下棋。
“老將軍。”高逸辰重重地跪在他麵前，畢恭畢敬地磕了個響頭。
那老者並沒有動，隻是微微一笑：“可汗折煞老朽了。有什麽話，您還是直說吧！”
“孤想請老將軍出山！”高逸辰看著那滿頭銀絲的老者，表情極為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