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紫禁凰闕
徽州,楚國境內,麗江城,微雨。
一隊黑衣人馬護送著一輛馬車在街道上疾馳。
突然領隊的黑衣人一抬手,車馬全部急刹,停了下來。
微雨無人的街道中站著一個人,一身水藍色的窄袖男裝,簡單幹練,腰間別著兩把劍,撐著一把水藍色的油紙傘,傘麵上畫著藍花楹。
領隊高聲問道,“前方何人?”
“我叫肖燕新。”那人道,傘簷微抬,露出一張猶如臘月寒梅的秀容,竟是個扮男裝的女子。
領隊微微皺眉,他也是縱橫江湖十數年的人物,卻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你不認識我,但應該認識這把劍。”她的聲音和氣質讓人想到漠北的長風冷月,親和中又有上位者的威嚴。
她反手拔出了腰間的一把劍。
那是一把暗紅色的長劍,造型華麗大氣的同時,鋒芒沉穩,劍柄紋金,劍身上有暗紅色的紋路,那是鳳凰圖騰。
雨絲滴在劍上,濺起一層暗紅色的薄霧,劍譜排名第三的“紫禁凰闕”。
大秦皇族往上數七代,有位絕代皇後,即孝臻皇後,出身江湖草野,問鼎劍仙之位,少年時邂逅落魄皇子,曆盡萬難,助皇子成帝,即秦惠帝,惠帝登基後,廢黜六宮,尊其一後,並為她打造了一把名劍,即“紫禁凰闕”。
“紫禁凰闕,九州最尊貴的劍,地位還在北宸帝的星辰流光之上,姑娘是秦宮的人?”
“是,我來跟天譴做一筆生意。”
“什麽生意?”
“我要你們在穆家莊擄走的女孩子,拿北宸帝一個人情來換。”
領隊聽後沉默了,北宸帝的人情啊!
“這種事情我還做不了主。”北宸帝的人情固然貴重無比,但是車內這個小姑娘,對主子來說也是萬分重要的。
“不同意的話,我們隻好強搶了。”肖燕新道,語氣還是那個語氣,卻憑空一陣森然殺氣蕩了過來。
天譴的殺手們齊齊一驚,提高了警惕。
領隊眉頭深皺,這種程度的殺機遠強於他們,而且不是來自這個女人,來的人不止她一個!暗中不知藏了多少高手。
肖燕新將紫禁凰闕放回鞘中,再單手從腰間摘下劍,朝領隊扔了過來,“拿回去給蘭階殷玉,他什麽時候想讓北宸帝還人情了,就拿這個去涼州。”
領隊心中驚愕,天譴的主子是六大魔頭之一的蘭階殷玉,這件事在江湖上基本沒人知道,這個女人竟然知道!
他接住劍,示意車夫解開馬車,然後指揮眾人繼續前行。
一隊人馬分開,從肖燕新兩旁疾馳而過,卻沒人敢動她分毫。
待天譴的人走後,肖燕新上前去,打開馬車車門。
車內的小女孩驚恐地往裏麵縮了縮,頭發淩亂,手腳全都被綁住,嘴巴也被堵住了,一雙哭腫了的大眼睛盯著肖燕新,清澈如同小鹿的眼睛裏布滿了恐懼、惶恐、難過、迷茫……
肖燕新朝她伸出一隻手,溫柔地笑道,“沒事了。”
……
幾日後,楚國邊境的一家客棧中。
肖燕新坐在桌邊,桌子上擺著兩摞賬本,“雨霽,過來。”
趴在窗邊看風景的小女孩連忙“蹬蹬蹬”跑過來,“師父我來啦!”
肖燕新讓她坐下,“給你兩個時辰,把這些賬本對完,能做到嗎?”
穆雨霽重重地點頭,“能!”
肖燕新摸了摸穆雨霽的頭,半個多月前她收到慕容緋的信,讓她從天譴的手中截下這個小女孩,後來的相處中偶然發現這小姑娘在經商之道上似乎很有天賦,知道了穆雨霽的遭遇後,她便把她收為徒弟,教她本領,一方麵是想讓她有個安身之本,另一方麵也是想為鳳行商行培養一個繼承人。
穆雨霽隻用了一個時辰便對完了所有賬本,打了一個小哈欠,撐著腦袋問道,“師父,咱們這是要去哪裏呀?”
“江南嶽陽,有人在那裏等你。”
穆雨霽眼睛一亮,困意瞬間沒了,“是誰呀?”
肖燕新淺笑著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一艘高大的渡船行駛在長江江麵上,甲板上有三兩客人聚在一起說著天南海北的趣事,或者家長裏短的瑣事。
船舷邊靠著一個布衣少年,麵色蒼白,緊抿著嘴唇,似乎在忍耐什麽極大的痛苦,終於,探出身子,“嘔——”,將肚子裏還沒消化的東西吐的一幹二淨。
謝岑臨抱著一隻沒精打采的小狼從船艙走了到他身邊,“還能再堅持嗎?”
穆雲銷點了點頭。
謝岑臨摸著萎靡不振的菜花,眼角的笑意都淡了不少,“你連暈船都跟你主子一樣。”
穆雲銷無力地靠著船舷,“還有多長時間能到對岸?”
謝岑臨望了望前方水天相接的地方道,“還得大半天吧,這才到江中呢。”
這時,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三個小黑點,漸漸變得越來越大,待近些便能看清那是三艘船隻。
“是水匪!!!”
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句,整個渡船上瞬間慌亂起來,呼喊奔逃聲響起。
揚州水網遍布,錯綜複雜,又是天下商脈所在,因而匪盜無數,船行江中,最怕的就是遇見水匪打劫,那比遇上雷暴天氣還要可怖。
那三艘船行進速度極快,幾個呼吸便衝到了渡船前方,那船比渡船要小上一些,造型卻十分古怪且精悍。
一道粗獷的聲音傳了過來,“孫子們!!!爺爺來啦,還不快乖乖地孝敬爺爺!!!”
聲音是用內力吼出來的,在每個人耳邊爆炸開來,引起人們的慌張惶恐,“是天鯊幫!!!”
一個肥胖的男人從船艙中跑出來,抱著頭哀嚎,“黑鯊竟然親自來了,那可是一流高手,完了完了……”
水匪的船一艘擋在前方,兩艘左右包圍,船上傳來水匪們振奮的歡呼,“天鯊!天鯊!天鯊!!!”
同時,“嗖嗖嗖——”數道聲響,十幾條手臂粗的繩索從左右兩側的匪船上射出,繩索一頭有著鋒利的爪鉤,齊刷刷地全部鉤住了船舷,緊緊地將渡船定在原地。
穆雲銷就站在船舷邊,其中一個爪鉤是衝著他的方向來的,謝岑臨一拂袖,激起的內勁如烈風,將那繩索震退的同時,自己也退了三步,那射出繩索的人竟也是個內力高手!
謝岑臨連忙拉著脫力的穆雲銷站到安全地方,“這些水匪裏高手不少。”
肥胖的男人兩股戰戰,驚恐地看著那些繩索,他身邊跟著的小廝都要嚇尿了,哭著道,“老、老、老爺……咱們這次沒請護衛……”
天鯊幫是不久前興起的幫派,時間雖不長卻已經凶名赫赫,其他的幫派大都隻劫財不傷人,而他們劫了財後還要殺人沉船,這也讓他們的惡名在長江一帶迅速傳播。
其中,天鯊幫的幫主黑鯊,江湖人稱“黑鯊”,是個無惡不作的一流高手,實力強橫,帶領著天鯊幫吞噬了不少周邊幫派,甚至有幾位一流高手都死在了他手上。
隻見一位彪形大漢立在前方船頭,肩扛一柄厚背大刀,他一出現似乎憑空生起一陣黑風,連天色都陰了下來。
洛青荼剛走船艙裏麵走出來便遠遠的看見他,頓時覺得像《西遊記》裏偷袈裟的黑熊怪,於是也學著孫悟空調侃道,“你這匪頭子是以前是燒窯的、還是賣炭的啊?”
黑鯊聽聞哈哈大笑,“好小子,有膽識!”話音剛落,便甩手將手中大刀擲出,“敢接俺這一刀嗎?”
那大刀似有千鈞之力,穿過兩船間的江麵和一個甲板,對著洛青荼暴射而來,洛青荼手搭在劍柄上,要是硬接必然是重傷,若是逃了的話好像又丟了麵子,雖然說小侯爺現在臉皮厚了許多,但是這種事關麵子的頭等大事還是要糾結一下的。
就在他糾結的那一瞬,一隻細白修長的手擋在他麵前,接著眼前黑影一閃而過,那柄厚背的大刀瞬間被崩成千片,被人一揮袖,四處激射,困住渡船的十幾條繩索同時崩斷,三艘匪船上接二連三響起慘叫聲。
突發的這一幕驚呆了在場眾人,隻見一個船頭突然出現一位黑衣人,身後是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殘影,長身玉立,黑衣銀發,江風拂動衣擺,猶如降下天罰的神邸。
黑鯊看清了來人腳步一個哆嗦,隻覺得深不可測,但是縱橫江湖這麽多年,早就練就了不怕死的膽量,麵對比自己強的對手隻有迎難而上才有一線生機。
“哪裏來的瞎子,敢擋爺爺的財……”他話還沒說完,那黑衣人已經瞬間來到他的麵前,身形迅如鬼魅,曲手成爪,手心內勁翻騰,明明沒有碰到黑鯊,對方卻如同被遏住了喉嚨,痛苦的掙紮,容涼隨意的一揮手,黑鯊整個人如同一塊小石子一樣被甩了出去,撞到了桅杆,連帶著整個船都震了震。
“啪——”桅杆應聲而裂,黑鯊軟綿綿地滾落,七竅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頓時周遭寂靜無聲,突然不知道是誰爆發喊了一聲,“是宗師境的高手!”
能讓一流高手毫無反手之力的隻有宗師境的人。
周遭頓時響起了無數驚慌和歡呼的聲音。
渡船上的人都看到了希望,那些匪眾很快就反應過來想要逃跑。
橫行江湖的人多是一流高手,宗師境的人不是隱居就是鎮派,很少在江湖上拋頭露麵,能遇見都是走了狗屎運。
洛青荼他們從姑蘇南下這一路遇見了不少來搶隋侯珠的一流高手,他和謝岑臨他們幾個人聯手,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所以一流高手雖然不多,但也不算稀罕。
但是宗師境就不一樣了,洛青荼離京後遇見的宗師境屈指可數,算上容涼也才四個。
唐欽蹦到洛青荼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容哥哥這是怎麽了?”
她雖然接觸容涼的時間還短,但也是知道他從不輕易出手,若是遇見打劫偷襲的人都讓他們自己解決,自己在一旁看風景。
洛青荼的目光一直落在容涼身上,隻見她足尖挑起斷掉的桅杆,內勁震動,將那桅杆朝左側的匪船踢了過去,少說也有百斤的桅杆就像跟木棍似的飛出去,卻把那匪船砸了個對穿,船上人哭喊著,很快船就沉了下去。
右側的那艘匪船見狀立即調頭要跑,容涼抬手虛虛地一握,江麵翻湧,數道環抱的水柱衝天而起,直接那艘看起來非常結實的船擊得四散,船上的一個人都沒逃掉,全部隨著碎木落了水。
“大概是這些人不開眼吵到她睡覺了。”洛青荼無奈地道,這個女人不輕易睡覺的,而水匪來的時候,她剛好在船艙睡覺。
容涼輕而易舉地弄沉了兩艘船,此時她站的這艘船上,眾綁匪已經屁滾尿流,在宗師境的威壓下戰戰兢兢,連跑都不敢跑。
容涼麵無表情,眼睛上蒙著黑布,看不出喜怒,足尖一點,直接飛回了渡船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地走進了船艙。
匪船上的人剛鬆了一口氣,卻聽見了一聲細微地碎裂聲,接著裂紋如蛛網一般迅速蔓延,眨眼間,一艘大船分崩離析。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剛才還很猖狂的幾十個水匪們還未來得及一展風采,便全部落了水,苦苦掙紮,連老大都不明不白的慘死。
唐欽搖了搖頭,“他們運氣不好啊。”
渡船到了南岸,不久,“有一個黑衣銀發的宗師境高手到了江南”的消息,在揚州迅速傳播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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