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物篇：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上
冷玉鯨昏迷中做了好長的夢，關於她和水蘇的。
盛夏的暴雨季讓運河的水飛速上漲，好不容易有一個放晴的天，太陽還沒爬出來，朝霞占領了東方天際宣示主權，運河上潮氣彌漫。
一望無際的江麵上來往著數艘漁民的小船，每年這個時候，“撈屍”行業就十分火爆，暴風雨時連運皇糧的大船都有可能翻了，更何況一些小船。
每年淹死的人無數，打撈起的屍體會統一送到義莊，等著親人拿錢來認領，若是過了時間無人認領就直接埋了，也有撈上來沒死的，一般都會漁民帶回家救治，算是積德行善。
困龍灣，是這一帶最為凶險的水域，平靜的水麵下，水勢凶險，水流湍急，更重要的是還生長著深水中最致命的困龍草。
一艘小船上站著個正著脫衣服的年輕人，一旁掌船的老大爺驚道，“你要從這裏下去？！”
“鯨爺的水性在我們之中是最好的，除了這裏應該也沒別的地方能困住她。”
年輕人脫下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和古銅色的皮膚。
老大爺還想要勸，年輕人已經一個猛子紮了下去，身形矯健得宛如蛟龍入水。
不遠處的另一艘小船上，兩個光著膀子的年輕人也跟著紮了下去。
此時已經失蹤一夜的冷玉鯨還不知道她的好兄弟們為她做出了這麽大的冒險。
她恢複意識的時候躺在一條河邊的水草灘裏，渾身酸痛，懷裏還緊緊摟著一個少女，她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連忙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微弱的幾乎等於零。
冷玉鯨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了，動作嫻熟地先對她空水和施救，直到她心跳恢複了不少。
冷玉鯨起身打量著四周環境，是她不認識的河域，運河支流大小無數，也不知道昨夜狂暴的風浪把她們衝到哪個偏僻的地方了。
她把昏迷不醒的少女背了起來，比想象中還要輕上不少，“你可別死了，不然我昨晚就白救你了。”
鞋襪造早就被水衝走了，她背著人光腳走在河灘上，又有雜草又有淤泥，也不硌腳，她也習慣了。
她全憑感覺順著河流往下走，太陽升起朝霞退散時，她看見了一片火紅的樹林。
走進了看，才發現竟然是一片紅色的榕樹林。
她早就聽人說過，下遊某個河域有片丹榕林，獨木成林，被傳成了神木，還說有情人一起到丹榕主樹幹下許願，便能相守一世，白頭偕老。
她並不感興趣，又不是沒有見過丹榕樹，況且她也沒有什麽小情人，赤條條的一個大老爺們，錯了，大老娘們。
不過真的見到了傳說中的神木，千年古木磅礴強大的生命氣息撲麵而來，她就被深深震撼了。
冷玉鯨背著軟得跟麵條似的少女走在林中的小路上，被充盈的天地靈氣包圍著，她偏頭看了看，少女白皙削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頭，冷玉鯨突然就希望神木是真的有“神”，分一點生命氣息給她背後的少女吧，多讓人心疼啊。
穿過樹林，太陽光下，她看見了一戶人家。
門口的蘋果樹才結了青色的小果子。在小女孩和孩童好奇的目光下，女主人熱心地收留了她們。
冷玉鯨安頓好少女，請村裏的赤腳大府來看過之後，一身疲憊席卷上來，和暴風雨搏鬥了一夜的女子趴在床沿睡著了。
少女是第二天中午才醒的，冷玉鯨當時正陪著穀子喂雞，聽見麥子說，“那位姐姐醒了”，她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衝屋裏，到房間門口的時硬生生地刹住了腳。
床上坐著的少女虛弱不堪，頭發散亂，皮膚白得沒有血色，聽見聲音慢慢扭頭看過來的時候，冷玉鯨瞬間就明白了城裏說書先生講的“病如西子勝三分”是個什麽模樣，當初隔壁家胖姑娘纏著她一起聽書，她全程嗤之以鼻，這是個什麽東西？爺們一點不好嗎？
少女病弱也絲毫掩飾不住秀美之氣，直接把冷玉鯨二十年沒開的情竇戳了個窟窿。
冷玉鯨同手同腳地走過去，關切地結巴著，“你醒了呀，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吃點水，有力氣喝飯嗎？”
少女聽了她這一番話，輕輕笑了，微微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地道，“不必麻煩姑娘。”
冷玉鯨呼吸一窒，這是什麽賽天仙的美人啊！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給她倒了杯水，少女伸出兩隻手來接，那雙玉耦一般白皙纖細的手腕上還能看見青紫的勒痕。
一看見這個，冷玉鯨心中火氣蹭蹭往上冒，那些人都是什麽禽獸不如的東西？
少女喝了水，嗓音略微恢複，舉手投足皆是溫婉有禮，“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冷玉鯨現在很緊張，手心都出了汗，剛好蕙姨端著粥進來了，才把她解救出來。
少女喝了粥又被冷玉鯨強製著休息了。
見她睡著了，跟蕙姨打了聲招呼，借了隔壁大叔的漁船，在日落前回到了靈蛟村。
還沒等到家呢，幾個年輕人就聽聞了風聲，趕了過來，“鯨爺回來了！”
胖姑娘直接給了她一個熊抱，帶著哭聲道，“你終於回來了……大家都擔心死了。”
打頭的年輕人正是那天最先在困龍灣下水的，上來先訓道，“你這幾天去哪了？大家連困龍灣都下了，怎麽都沒找到你，死沒死也不吱個聲。”
冷玉鯨在他胸口懟了一拳，輕嗤道，“困龍灣我十歲就去遊泳了，怎麽可能困住我？”
“那你去哪了？直接丟了兩天，族長現在還帶著人在外麵找你呢。”
“我爹竟然這麽愛我？”
“族長說要是找到你一定要打死你，看你暴風雨天還敢進水裏去。”
冷玉鯨不以為意，“謝過各位兄弟的關心了，那天出了點意外，鯨爺我能出什麽事？拜托你了狗剩，去把我爹找回來吧！”
被她親切成為狗剩的年輕人臉都綠了。
打發了一群關心她的發小們，她回了家，換了身衣服。她爹就回來了，氣衝衝地拿起牆邊的雞毛撣子就往她身上招呼。
冷玉鯨輕鬆躲過，還裝得像回事兒似的喊錯了錯了，他爹剛鬆了口氣，她就給她爹一個擁抱。
安撫了自己老爹，在家吃了飯好好休息了一下，天沒亮就出了門，給她爹留了張紙條，“我走了，過幾天給你領個兒媳婦回來。”
還順路翻進了狗剩家，把他從被窩裏拽了起來，讓他幫忙查查暴雨夜那天，運河上路過的私家大船都有誰家的。
暴雨天氣行船的很少，加上靈蛟村在這一帶處在領頭地位，人脈極廣，查個船不是難事。
狗剩看見這位爺就頭疼，直接說了聲滾。冷玉鯨也不惱，拔出刀刷刷幾下把內容刻在了狗剩家的桌子上。
做完這些，她劃著小船，往蕙姨那裏去，那裏有個她掛念了一夜的人。
熟悉了路之後便不算遠，冷玉鯨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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