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他怎麽可能是黑麵神
我們來到了碼頭。
黑麵神的大本營就在碼頭邊的一座簡易的木屋裏。初看那木屋,實在是簡單的很,讓你覺得那隻不過是一個普通漁家的的便攜式屋子,走進一看,才知道內有乾坤。
第一印像就是豪華,裏麵的家具並不多,但每一件都是用上等沉香木做成的。那深厚的色澤,使得這屋子裏的一切都變得莊重無比。
“無顏姑娘,請。”一個秀氣的小姑娘將我引到大廳後的一間房裏,微微施禮,離開了。
房間裏並沒有人,一排屏風把房間遮出了一方天地,不知道那屏風後麵又有什麽。
“落姑娘,你來了。”推開那屏風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一張臉生得極為精致,唇紅齒白,額前光亮閃爍,一雙眼睛輕輕閃動,竟如輕波在眸子裏蕩漾。
“我家公子正在洗漱,還請姑娘稍等一會。”那聲音溫婉親切,自帶著一份清亮和舒爽。
這樣的女子跟在身旁,那黑麵神應該也黑不到哪去吧。
喝著女子端來的青筍綠茶,隻覺得唇齒生香,原來還有些恍惚的精神竟被這茶給吊了起來,神清氣爽著。
“這茶是公子上山去采的第一牙竹葉,再用早上的甘露煮水釀製而成,姑娘喝起來是否覺得清甜?”
“真的是好茶,可以和無塵子道長的那清茶相媲美了。”
“無顏姑娘喜歡就好。”
屏風一動,一個修長的身影轉了出來。
我有些發呆,竟脫口而出“王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姑娘你真是會說笑話?這個碼頭,這間屋子不就是我們王子的嗎?他怎麽就不能在這裏了?”那女子噗嗤一笑,笑容似乎能將堅冰融化。
原來大理人的笑都是自帶療愈係統的。
“嵐兒,不可如此無禮。”段延玉理了理他那青白長衫,款款然坐了下來,“嵐兒,給無顏姑娘拿那翡翠玉杯來沏茶吧。”
“公子,那杯子,可是給如夫人用的。”叫嵐兒的女子,明顯地不願意。
“你這丫頭,越來越膽大妄為了,怕不怕我回去告訴皇上,把你給嫁出去。”
“公子,嵐兒可是說了要一輩子伺候公子的。”嵐兒說著,狡黠地眯起眼,溜了我一眼,“無顏姑娘,嵐兒也願意伺候你的。”
正在細細品茶,被嵐兒這麽一說,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嵐兒見段延玉的臉色微凝,連忙跑來給我捶背,見我氣色慢慢恢複後,吐了下舌頭,拉開門出去了,不一會兒,手中又多了一個托盤,拖盤上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玉杯。
韓幾也喜歡收集各種玉器,尤其喜歡收集那些小酒杯,茶杯。他收集的那些玉杯我已覺得質地優良,誰曾想,都被眼前的這一個杯子給比下去了。
“無顏姑娘似乎對翡翠也有了解?”段延玉揮了揮手,讓嵐兒下去,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輕輕問道。
“我義父也喜歡這些小玩意,平日子也經常給我把玩。”接住了段延玉遞來的玉杯,隻覺得有一汪碧水在手中輕蕩,那溫潤的感覺立即席卷了全身。
這樣的杯子,我又哪裏舍得拿它來喝茶,怎麽樣的茶才能配得上這杯子的輕盈和溫婉。
“無顏姑娘既然這麽喜歡這個杯子,延玉就將它贈與姑娘吧。”
“什麽?”我連忙將杯子輕輕放在托盤上的錦盒裏,“這萬萬不可。這杯子如此珍貴,我如何能要呢?”
“再珍貴的東西遇到與它有緣的人才能顯出珍貴,這杯子要給一鄉野村婦,她也許就隻會拿來喝杯粗茶,甚至於都會嫌棄這樣的杯子喝茶太不解渴,巴不得拿去換一隻大大的海碗呢。”
段延玉一邊說著,一邊還做出一個誇張的動作來。我竟被他那神情給感染了,幾乎笑出聲來。
“公子。”嵐兒又敲門進來,俯在段延玉耳邊嘀咕了幾句。段延玉的臉上雖然沒有任何的變化,但眼神裏卻多了一份欣喜。
“無顏姑娘,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蘇大人。”
差點忘記了,我來這裏是為了救蘇軾的。
原以為蘇軾被關在什麽小黑屋裏,誰知道他就在這幢屋子的其中一間房裏。兩個清秀的姑娘正站在他的身旁,淺笑著看他在白宣上揮墨。
“無顏,你來了啊。”蘇軾隻抬頭看了我一眼,立即又低下頭繼續寫他的詩。
“蘇大人,他們沒有難為你吧。”
其實我很想說,蘇軾,你這小日子過得真是挺爽啊。軟玉在旁,筆墨留香,還有清茶在一旁靜靜冒著熱氣,哪裏像被軟禁之人。
“沒有,自然沒有。黑麵神是大英雄,如何會難為我呢。”蘇軾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將筆一擲,離桌端起那茶,喝了起來。
“蘇大人,你這闕蘇幕遮實在寫得太好了。”穿紫衣的女子輕讚著,“不知道能否送給紫兒啊。”
“可以,可以,能得紫兒姑娘喜歡,是蘇某的榮幸。紅兒姑娘,你且先在那等一下,等蘇某將這茶喝了,再將一些小事和我這位朋友交待一下,也會寫上一闕送於你的。”
穿紅衣的女子嫣然一笑“蘇大人,你是忘記了嗎?昨夜你已經送給紅兒一闕蝶戀花了。”
“噢噢……”蘇軾撫須輕笑起來,“兩位姑娘昨晚陪了蘇某一晚,今天早上又好茶好飯地照顧,區區小詞,不足掛齒。”
“好了,你們倆下去吧。”段延玉沉聲道,“蘇大人,昨晚看來過得挺舒暢啊。”
“還得多謝黑英雄,蘇某這些日子一直為那鹽的事情煩心,夜不能眠。黑英雄在蘇某房裏點的這一柱香應該有清神安睡之功效,蘇某竟一覺睡到了天亮,舒暢,著實舒暢。”
嵐兒站在我身後掩嘴輕笑,我也想笑,想想,又覺得可氣得很。我們在王爺為你蘇軾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你倒好,在溫柔鄉裏睡得這麽香甜。
慢著,剛剛蘇軾叫段延玉什麽來著?黑英雄?難道這段延玉就是那個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黑麵神?
哪裏黑啊?除了那如黑珍珠一樣閃著靈潔之光的眼珠,除了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麵前的這個男人完全就是白晳如玉,柔軟如綢,是比女子還要能讓人起憐惜之心的冠玉少年啊。
“蘇大人果然豪氣。”段延玉嗬嗬笑道,“我還擔心蘇我大人被兩個婢女給煩擾了呢,誰曾想蘇大人卻在樂哉樂哉,好不自在。”
“王子如此盛情,我哪能辜負王子的一片好意呢。”蘇軾說著,轉而又對我說,“無顏,你家王爺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驚詫,看著蘇軾不知道如何回答,卻見他使著勁兒給我使眼色,連忙捏出一句話來“王爺已經將百姓缺鹽的事情上報,不日就會有督鹽使來到,杭州的老百姓不愁變成粗脖子了。”
粗脖子?
屋裏的三個人同時問道。
“對啊,鹽這調料不僅僅可以增加食物的味道,最主要的是可以補充人體所需要的碘,而缺碘的人,就很容易得一種粗脖子病。”
“無顏小姐,你懂得可真多。”嵐兒羨慕地讚著我。
我嗬嗬笑笑,卻捕捉到蘇軾那疑惑的眼神,立即警覺自己說得太多了。
“既然朝廷有意來解決這鹽的問題,我也會召集各路英雄來開個會,看看如何和朝廷合作,使鹽這個問題不再城為問題。”
“王子果然深明大義,蘇某代大宋的子民,杭州的百姓感謝王子了。”蘇某彎腰致謝,挺直身後又道,“隻是蘇某還有一事不明,王子貴為大理國的王子,因何會成為江浙一帶販賣私鹽的黑麵神。”
段延玉還沒說話,他身後的嵐兒已經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蘇大人,人人都說你才華橫溢,怎麽就看不出來我家公子一點也不黑啊?”
“姑娘的意思是,王子根本不是那私鹽販子黑麵神?”
“我家公子哪有心情搞什麽私鹽啊,他現在全部的心思可都被一個人給吸引過去了,對不對無顏姑娘。”
“嵐兒,還不快去沏茶,這紫紅兩丫頭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煮這樣的茶給蘇大人喝。”段延玉說著,將桌上的茶杯拿在手上,“這些也都撤走,換上我隨身帶的那套水晶杯。”
真的很不明白男人是什麽樣的思維,這兩個男人,明明心中都有著疑惑,明明都想向對方問個清楚,可是整整一個時辰裏,他們倆竟就在那裏喝著茶,談的話題也隻是詩詞歌賦,茶酒玉石,根本沒半句販鹽的話,難不成,他們倆都認為,那督鹽史一到,鹽價暴漲,百姓無鹽可食的問題就能解決了嗎?
段延玉的想法我不知道,但以我對蘇軾的了解,他一定不會這麽想的。就不定他那神仙肚子裏已經有了許多好想法了。
段延玉竟沒有對我們有過多的要求,隻說了一句一切還勞煩蘇大人為百姓們多擔憂,就讓嵐兒送我們出了門。
蘇軾根本沒有回官衙,而是拉著我直奔王府。
韓幾已經在王府等著,見到蘇軾,兩人立即進了他的書房,直接把我給關在了門外。
“無顏。”錦瑟在一棵大樹下喚我。我朝那緊閉的書房看了看,確定房裏的兩個男人是不需要我這個多餘的女人後,有些意興闌珊,走向錦瑟的步子都懶洋洋的。
“無顏,那黑麵神有沒有嚇著你?我還從沒見過那麽醜的人呢,臉比黑炭還要黑,尤其是那雙眼睛,殺氣四溢。你去了這半天,我就擔心了這半天。”
醜?錦瑟竟然會認為段延玉是個又醜又凶的莽漢,錦瑟,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了?
錦瑟見湊到她的麵前,死盯著她的眼睛,還用手扒拉著她的眼皮,連忙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還好啊,不發燒啊。無顏你回來時臉色並不好看,我都擔心你是被那黑麵神給嚇到了呢。”
“不,錦瑟,你確定你見到了那黑麵神?”
“見到了啊。他還和我比試一下,說真的,他的武藝不怎麽樣,不過那一身蠻力卻是讓人害怕。我回來後估量了一下,覺得要是單打獨鬥,我一定能將他打趴在地上的。”
一說起她的劍法,錦瑟就完全忘記了旁人的存在,這不,又無視我越來越疑慮的眼神了。
眼前突然靈光一閃,我明白了。段延玉不是對蘇軾的問題避而不談,段延玉隻是用不答來回答了蘇軾的問題,他的的確確不是黑麵神。
嵐兒的低笑其實已經告訴我答案,隻有我這個傻乎乎的家夥還一直在疑慮著為何段延玉這樣一個王子會甘心情願做個土匪頭子的。
那麽問題來了,黑麵神去了哪了?
我仔細回想著段延玉說的那些話,突然間驚恐萬分,扔下還在一旁說著她的劍術的錦瑟使勁敲起韓幾的書房門。
“王爺,大人,我知道了,這次鹽幫的壯大,是有大理國的積極支持,段延玉是江浙一帶鹽幫的真正控製者。”
“我們家無顏的確長大了,是吧,蘇大人。”韓幾笑著,“都能看出著事件後的真相了,不簡單。”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無顏姑娘跟在王爺身邊這麽久,自然也像王爺一般睿智起來。”蘇軾向我舉起大拇指,“剛剛若不是無顏姑娘,我也不會想起這黑麵神就是大理王子,也就不會明白這次鹽幫事件並沒有那麽單純。”
“好啦,你們倆不要再說我啦。”我著急道,“如果真跟大理國有關,那這販賣私鹽的事情就不是普通的小事了,會關係到國泰民安,我們趕緊得想辦法。”
“那無顏,你有什麽辦法呢?”韓幾依然麵帶著微笑,依然是讓我聽起來在開玩笑的語氣,這真是讓我沮喪。
“我覺得官府應該降市麵上的官鹽都集中起來,然後按各戶人家的人數分配計劃。至少要保證每家每戶都有鹽可吃。”
“無顏姑娘的想法很美好,隻是,談何容易。”蘇軾的臉上飄過一絲糾結,“我已經和王爺商量好,要去那鹽場看一看,看能否從工藝上多產出一些鹽來。”
對啊,我怎麽沒想出來,供求平衡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嗎?
不由得對麵前的兩個男人投去敬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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