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兄長……明珠來陪你了
巴木回身走到桑珠身旁邊,伸手撫著她臉龐,深情款款道“待我為王兄報了仇,便回來迎娶你!”
桑珠含淚點了點頭,朝陽之下,若不是巴木鼻青臉腫,還能顯得更深情些……
巴木從小第一次與明珠打架便是為了桑珠,……這最後一次仍是為了桑珠……
冥冥中仿似有安排一樣……他們二人姻緣早定。
葬於陡崖?葬於陡崖?明珠一路出了王城,喚來追風,翻身上馬,這一路熟悉的都不用睜眼,他為何要葬於那裏?不過葬在那裏也不錯,既能遠眺雪山,又能看到王城,白雲朵朵,牛羊滿地……
明珠滿臉青腫,嘴角還掛著血漬,頭發亂蓬蓬如鳥窩般,忽而想到,要見到兄長了,不能這麽邋遢,於馬上整理整理發絲,在腦後高束,低頭理了理那不成樣子的衣襟……
不一會兒,到達陡崖之下,明珠下了追風便要攀爬,可轉念一想又退了回來,伸手拍了拍追風,“你自由了!”追風好似聽懂她在說些什麽,長嘶一聲,焦急的踏著馬蹄,不停用頭拱著明珠掌心,落下馬淚來。
“找匹性子好的馬,生活下去吧!”明珠一向對情愛看得極重,此時也想追風,馬生快樂。
也不管追風於身後不停長嘶,轉身爬上陡崖。
這陡崖,此生攀爬無數次,唯有此次心境不同,記得當年雪地之夜問他可願隨我天涯海角,便是在這陡崖之下。如今他願葬在陡崖之上,可是因著當年未答而心情悔恨嗎?
悔恨嗎?明珠悔恨得心尖發苦,恨自己為何要不聽他話,非要嫁去青越?百姓受雪害,大漠自可去搶!自己逞什麽強?非要嫁去青越?議事廳內,他第一次眼帶恨意的看著自己,他當時是有多傷心?
京都再見,自己都未出城去親迎他,宮宴,舒王府設宴,也未與他說說思念之苦。
巴雅爾——你不遠萬裏前來,可是明珠隻會使小性惹你生氣!
明珠一步步爬著,不斷回想著往日種種,所有與他相關的畫麵皆壓在胸口,令自己喘不上氣來。
終是爬到崖頂,剛露出顆頭來,便見一處孤墳立於崖上。
十指緊扣於陡崖之上,忽覺好似失了力氣般,明珠抖著嘴唇,聲音哽咽,“兄長……明珠來了……”
一個縱身來到墳前,撲通一聲跪於墳前,放聲大哭!
所有悔恨皆化為淚水,流於他墓前。伸手輕撫墓碑,好似撫在他臉龐,明珠燦爛一笑,“兄長……明珠來陪你了。”說罷,轉身找了塊石子,將自己名字深刻於他碑名之旁……轉身於崖邊折了根粗枝,開始挖墳。
陡崖之上,本便埋不太深,又是新葬,土還算鬆軟,不一會兒,明珠便挖出大致棺木之形,扔了粗枝,跳入坑內,用手一點點挖起來。
明珠本幾日未吃好睡好,今日又是滴水未進,早上又與巴木打了一架,早已便透了支,此時眼花繚亂,口裏喃喃念念他名,隻希望他能應上一聲……
陡崖之上,大雕盤空長嘯,隻有風聲呼呼作響,卻聽不到有人回應。
明珠十指磨破,指甲磨平,磨出血來,和著沙土,仍是不知疼痛般,一直挖著,一直挖著,……
直到天近傍晚,木棺已露了出來……
明珠全身髒汙,十指血流,撫了棺蓋,撬開釘棺長釘,雙臂一個用力,將棺蓋推開一半……探頭向棺內看去。
棺內,巴雅爾半披著棕發,一身黑色王服,閉著眼眸,臉色灰白不見一點血色,雙手交疊放於王帶之上……
“吧嗒,吧嗒。”明珠眼淚一滴滴落於他臉上……
明珠慌亂的伸手去擦,可自己一手髒汙,這一擦卻將他擦了一臉泥……
明珠趕緊脫下衣裳,幾度哽咽著,將自己雙手擦幹淨,再顫抖著手將他臉擦幹淨……
望著棺內他,還好似人如玉般,明珠隻覺眼眶酸疼,止不住的淚流而下,伸手抹了把淚水,單手柱在棺旁,一個縱身躍進棺內……
棺內狹小,還有許多陪葬之物,明珠隻得將身子緩緩壓在他身上,隻覺他身體僵硬沒有一絲溫度,雙手撐於他兩側,與那年草原之夜一樣,與那夜帳內一樣,隻是那如星眼眸再也不能張開輕晃著回望自己了。
睫毛如扇,輕輕閉著,“兄長,是明珠啊……你看一看明珠啊!”
明珠支著一隻手臂,單手輕撫他臉龐,觸手之下,皮膚冰涼,僵硬。……他再也醒不來了!
“巴雅爾……”明珠喃喃喚著他名,俯身靠近他,淚水不斷滴於他臉上,又順他臉旁流淌而下……
“這世上有無數人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明珠,明珠皆未放在心上,可是巴雅爾啊……明珠盼著你能來,為何你不來?你不想見到明珠嗎?”
指尖滑過他額,他眉,他鼻,他唇……他雙唇之上,還布滿小口子,是那夜自己弄的,此時周邊已開始腐爛……
明珠大哭著抹掉眼淚,要將他音容牢牢刻畫於心,永不忘懷!
指尖撫過那唇上小口子,好似想起那夜他在身下模樣……“對不起……巴雅爾。”雖是對不起,可明珠於此事卻無悔,低頭深深吻向那雙唇,腦中回想著那夜他於身下僵直著,如何也躲不開模樣。
如今他的雙唇灰白,冰涼僵硬,沒有一點溫度。可明珠還是顫抖著雙手迷戀般深深摩挲著,不停的望著他,心中一遍遍喚著他名。
“巴雅爾,你不來找我,那我便去找你好了。”直到有了溫度。伸手撫了撫他長發,可觸手之後,那發絲便掉了下來,明珠心間一抖,趕緊縮回了手。
就這樣陪在他旁就好。
明珠伸手將棺內長弓取了起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長弓,上麵還鑲了顆紅寶石……揚手拋到棺外,俯身吻了他鼻尖,“有明珠,何須這些?”
大漠之人尚武,是以王族男子陪葬往往皆是兵器,可是兄長哪裏會用什麽兵器!不過有明珠在身旁,可比這些兵器要強得多,便是為鬼,明珠也會護著他!
明珠伸手輕抱起他腰身,極輕柔的,仿似什麽寶貝般。兄長本就極輕,隻覺他此時更輕……
明珠將他往一旁挪了挪,終是有點地方容自己側身躺於他身旁。
巴雅爾身下,壓著把彎刀,明珠伸手取過,借著棺外餘輝,伸手摸了摸……這刀與自己那把無論外形還是重量皆一模一樣,隻是刀柄之上刻著‘明珠’二字!
‘一樣的!又何止是弓!!’七十死前的暴喝,此時明珠終是懂了,一樣的還有刀!當年兄長送自己彎刀,其實是生辰禮物,可他知道自己生辰便是部族被屠之日,是以明珠從不過生辰,轉了個大彎送自己把彎刀,還說什麽,‘……之前曾答應過要送明珠把刀,一直未尋到合適的,這把是兄長之前用過的,明珠若是喜歡……’巴雅爾啊,伸手輕撫他臉龐,當真是未尋到合適的嗎?
‘本想溶了改成明珠二字,可是這刀是一氣打成,要改的話……’巴雅爾啊,當年你若直言彎刀本是一對,明珠也是歡喜的啊!原來兄長早早便暗戳戳喜歡自己了啊。
明珠心下喜悅,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那把彎刀送給古然陪葬了!早知彎刀是一對,定然不會送與他陪葬!憑他也配與兄長用一樣的東西陪葬?
明珠轉手將彎刀扔於棺外。兄長何須彎刀?明珠便是刀便是弓!
巴雅爾,隻能是她明珠一人的!!!
棺外天色漸黑,明珠側躺於他身旁,一隻手攬於他腰際,好似當年草原遇狼那日一般,兄長發絲便在自己臉龐,有風拂來,輕撓著臉龐,隻是此時的巴雅爾身上再無奶香之氣。
不過便是沒有,明珠也是歡喜的。
這幾日連日奔波,此時方覺值了!能在他身旁,什麽都值得!
緊緊摟著他腰身,心滿意足在他肩旁蹭了蹭,閉上雙眼,睡了起來。
於他身旁,便是睡覺也是極香甜。
明珠太累了,感覺這一生兜兜轉轉,方覺他身旁才是心安之處,也唯有他才是發自真心愛自己,捧自己於心尖之人。
此生雖不長,但死後能陪在他身旁,便夠了。
明珠沉沉睡去。
遠遠的王城響起號角之聲,巴木高舉大旗,帶著大漠數萬鐵蹄,手舉彎刀,直奔南離方向。
夜色下
巴木轉頭回望向陡崖方向,拉了拉馬韁,身下戰馬長嘶揚蹄撒開四蹄狂奔起來。
“明珠……”不知是誰的輕喚,讓明珠不耐煩的皺了眉。
“……明珠”仿似清泉般的呼喚,讓人聞之心安。
明珠摟著巴雅爾腰身,緩緩醒來,瞟了眼棺外……
棺外立著兩道白色身影,一道身影籠著柔柔白光,如月華般籠於周身。
明珠隻瞟了眼,便轉了眸光,緊了緊巴雅爾腰身,閉上雙眼,想接著睡去。
“明珠,你想讓他活過來嗎?”曄白見明珠根本不想理自己,立於棺外急急問道。
明珠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隻是摟著巴雅爾喃喃道“你若能起死人肉白骨,那雪朵也不至於躺了幾百年了。”
是啊,他連雪朵都救不活,還想騙自己能救活兄長?可笑!
曄白被明珠這句話嗆得,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蒼月幽幽喚了聲,“明珠……”話還未說,便又被明珠懟了,“神女一點術法都沒有,還是算了吧。”
二人尷尬的立於棺外,隻看著棺內明珠……
“你們來得正好,相識一場,麻煩你二位幫我把棺蓋蓋上。”明珠在巴雅爾肩旁拱了拱,剛剛睡得極香甜,卻被他倆喚醒了……好討厭呢。
“明珠,我們一個人或許不行,也許二人連合起來可以呢?”蒼月淩空而立,仰望漫天星光,她或許也可有一線希望。
一個人不行,也許兩人人可以?明珠悠然睜開雙眼,一骨碌爬了起來,縱身躍出棺外,雙眼放光的看著他二人,“怎麽救?”
曄白隻是轉眸看了看蒼月,並未說話。這幾日間他找到蒼月,細細問了雪朵死前之事,當日那劫雷確實是蒼月為他擋下的,也隻有蒼月可以擋下,雪朵……終是凡胎
……自己既然承了她此情,必然要還的……
“小白說,我睡在明珠體內會覺得舒服可能與你另一時空肉身有關,而你另一世的肉身並未亡,明珠,你願將另一世的肉身送於我嗎?”
明珠並不想聽這些,她隻想知道如何能讓巴雅爾活!另一世肉身?不重要了!
“能讓他活,什麽都不重要!哪怕是要我死!”明珠單手扶著棺木,低頭看著棺木內,仿似睡著了的巴雅爾,隻要能活,哪怕是讓自己去死,又算得了什麽!隻要他能活!
“小白說,他可以用陣法送我去你的另一個空間,這樣會撕裂空間,時間會倒退……”
“等下……”明珠伸手打斷了蒼月之話,轉頭看著曄白,“為什麽時間一定會倒退,而不是向前?”明珠要問得清清楚楚,事關兄長,不容得有一絲差錯!
曄白理了理情緒,挪了挪嘴唇緩緩道“因為另一個時空的肉身已過去好久,雖然時空與時空間的時間不同,可若是回到另一時空的過去,那麽這一時空時間必然是倒退的,隻是倒退多少卻是不知的……明珠你願意賭一賭嗎?”
“願意!”明珠隻望著巴雅爾臉龐,“我現在還有什麽可輸不起的嗎?若是時光倒流,他能活著,定然百般珍惜!若是不能……那最多另找旁人幫我蓋棺蓋罷了。”明珠回眸,眼光灼灼望著曄白,她有什麽不敢賭的?她還有什麽可輸的?賭了還有絲希望,明珠更想他活著!
……許久,曄白緩緩吐出一口氣,“好。”
明珠內心很焦急,如果說時光倒流,又不知倒流多少,當然是越快越好了,隻是見他二人不慌不忙的,立時追問起來,“什麽時候開始?”
曄白側了側頭,他知曉明珠心中焦急,可是這陣法一起,自己便隨著蒼月去另一時空了,便是再難相見了。
兩百來年間的思念匯於心頭,如今的雪朵,根本不似當年,不需要自己陪著了,她有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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