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明珠坐靠在床上，喝著巨苦的良藥，當真是巨苦啊！聽說是大巫醫一天一夜未睡，為自己專門配置的！含著淚，明珠磨磨蹭蹭的小口喝著，每喝一口不停的咧著嘴。
火羅王站在一旁很欣慰的看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看這幾日孩子瘦的！”
加裏王妃坐於床邊點點頭，“好孩子，快把這些都喝完，喝完就好了。”
明珠也想喝完啊！可這藥巨苦不說！熬這麽一大碗幹嘛！
“以後不要再跟著巴木瞎跑，才多大？狩什麽獵？這大冬天的哪有什麽動物可獵！”火羅王很生氣，這大冷天的跑出去狩獵，差點出事。
狩獵？誰跟他狩獵？明明是他暗害我！！
轉頭看了看巴雅爾，見他微點了點頭，便猜到隻是巴木的說辭，想蒙騙火羅王。
看來火羅王並不知道實情，自己要不要告訴火羅王實情呢？加裏王妃知不知道呢？觀巴雅爾神情，怕是兄長早已知曉實情，卻並不想自己說出來。
明珠低頭喝了一大口藥，皺著眉，忍著胃中酸意。不說，對不起自己！說了……抬頭看了看巴雅爾，……算了自己也是他救的，當賣他個人情吧。
眾人盯著明珠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藥，天邊也漸漸泛白起來。火羅王與王妃囑咐明珠好好休息，按時吃藥便走了。
按時吃藥？這藥還要吃？明珠的臉都綠了！
巴雅爾坐到床前小凳上，“那天回來，你發了熱，睡了三天。”
“這個我知道，娜珠說了。”明珠抬頭，直勾勾的看著巴雅爾。
巴雅爾有些欠意的，垂下了頭。“二弟說，那日帶你狩獵跑散了。……那晚被父王抽了皮鞭，打了臉，現在正在養傷，過幾日會來向明珠請罪。”
聽說巴木被打得如此嚴重，明珠反到感覺出了口惡氣，隻是未看到巴木被揍的慘樣子，有點可惜。
懶懶的向身後靠去，拉了拉被子，明珠想送客，再睡會。
“大巫醫說……怕是你無意走到了雪山，神女降的懲罰……”
明珠看著巴雅爾的臉龐，心思百轉。在大漠，雪山神女是至高無上的神，是大漠所有人的信仰，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哪怕是她養的白狐，她住的雪山，雪山下流下的河，都受著萬人敬仰！誰敢衝撞雪山神女，怕是唯有一死……
一個公主衝撞了神女，其後果有多嚴重可想而知。可是明珠不信！她不信有什麽神明！她不信神鬼之說！而且那雪山隻是有具女屍而已，一具因極度寒冷保持得很好的女屍而已。
可是兄長此時說出來是什麽意思？究竟是要自己說衝撞了神女，還是要自己保密？
“我見到了一隻白色狐狸，暗紅色的眼睛……”
不等明珠說完，巴雅爾急急說道，“大巫醫說，明珠隻是受到了驚嚇，身心疲累，又受了寒，才一病不起。”
“那日巴木射驚了我的馬，一路跑到雪山下，我本想尋馬回來，可卻遇到了白狐……”
“明珠！”巴雅爾急急打斷了明珠的話。
明珠卻毫不在意，輕笑了下，“那白狐狸堵著我，不讓我下山，我本來想繞雪山下來，可摔到了一處洞裏……”
巴雅爾謔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甩袖子轉身便走，走到門口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明珠。
“明珠隻是與巴木狩獵去玩，不小心馬驚了，跑遠了，隻是跑到冰河之處，並未到過什麽雪山，記住了嗎？”明珠心裏一緊，他是要自己保密的嗎？拉著被角明珠坐直身體，出聲喊住了欲走的巴雅爾。
“兄長，你不想知道我在雪山看到了什麽嗎？”
晨光，灑在巴雅爾身上，鍍上一層晨光，顯得他發色更淺了些，側過頭，巴雅爾隻淡淡的說，“不想。”聲音極輕，輕的好似低語。
明珠心裏不知道有什麽東西，慢慢的生著根發著芽，在這寒冬之中。
“兄長那日是怎麽找到我的？”
明珠收起了猜忌，放柔了聲音，一個關心自己的兄長，不該讓他寒了心。
巴雅爾神情一軟，又慢慢走回小凳之上坐好。
“那日下午明珠沒來上課，我便派人來問，可四處都找不到你。”巴雅爾說的雲淡風輕，可當時他卻是急壞了，他不信明珠會遲到，心想著怕是又與八十一起捉兔子玩忘了時辰，便帶著七十去找八十。剛急急沒走多遠，便遇到巴木，巴木說明珠與自己狩獵玩，跑遠了，自己便先回來了。
與巴木狩獵玩？巴雅爾自然是不信的，明珠跟誰玩，也不可能跟他玩。
巴雅爾感覺不好，便急急找到八十，帶上幾個人便騎馬出城去尋明珠，這一尋便到天黑。
巴雅爾不停的想著，若是明珠跑遠早該回來了，必是遇上什麽困難了，腦海中不斷著想著各種明珠能遇到的危險，直到遠遠看到明珠一身髒汙，伏在冰麵上才鬆了口氣。
巴雅爾的關心，給明珠帶來一絲溫暖，伸手拉住巴雅爾的手，心中想著，找了自己那麽久，又抱著自己回來，這雙手不知道要抖成什麽樣子。而自己醒來卻是責問，實在是不該。
“兄長……對不起……明珠剛剛不該那樣對你說話，……明珠保證，以後永遠不會了！明珠以後都聽兄長的話。”
巴雅爾一愣，低下了頭，任明珠拉著手，似在想著什麽。深棕色的發垂到肩旁輕輕繞著。
許久，
“兄長，你信雪山上住著神女嗎？”
巴雅爾終是將思緒拉了回來，抽回了手，從懷裏拿出一本羊皮書遞到明珠麵前。明珠忽的想到在石室裏自己順手拿了這本書，伸手在懷裏摸了摸，衣服早被換了，怕是兄長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本書。
伸手接過，明珠隨意翻了翻，丟到一邊。“應該是醫術方麵的，看不懂。”明珠轉了轉眼珠，笑了笑湊近巴雅爾，“明珠若說這書是那隻白狐送我的，兄長信不信？若說我不拿那隻狐狸便不放我下山，兄長信不信？”
巴雅爾伸手點了點明珠鼻子，“無論我信不信，這些說辭都不要與旁人提起了，小心讓明珠去雪山謝罪。而且明珠說謊時總喜歡轉眼珠。”
明珠甜甜笑了起來，拉著巴雅爾袖子晃了晃，撒嬌說道，“那以後明珠說謊不轉眼珠了。”
兄妹二人相視，笑了起來。
直到娜珠端著早飯走進來，巴雅爾才起身欲走，明珠卻把羊皮書拿了起來。
“這個，還要麻煩兄長幫我處置了。”
“不留著嗎？”巴雅爾有些詫意，神女之物，必然有大用，明珠居然不留？
他哪裏能懂明珠心思，在明珠心裏不過是一具女屍的隨葬品，晦氣不說，明珠一個當代少年怎麽會有神鬼論。
“不留！兄長若喜歡便送與兄長了。”
巴雅爾點了點頭，囑咐明珠這幾日便好好休息，不要練刀，也不要急著上許先生的課了。
待巴雅爾走後，明珠往身後躺去，看來兄長對自己是沒敵意的，是了，自己隻是個公主，就算火羅王有多愛重，日後也定然會出嫁的。
自嘲的笑笑，吃了飯便又躺下，大睡。
第二日，明珠喝了大巫醫配置巨苦的藥，臉皺巴到一團。心裏想著於情於理，也必然要到大巫醫府上好好謝謝她！記憶中……大巫醫一腦袋各色鳥毛的場景出現在眼前。
巫醫在大漠之中，既是與神溝通之人，也是醫者。在大漠巫醫都是備受人尊重的，哪怕是王族。
既然今日無事，明珠便穿身了像樣的綢衣，不練武便帶著火羅王當初送的珍珠項圈，嬰兒拳頭大小的珍珠及其耀眼，帶著娜珠一早給準備的糕點，來到大巫醫府上。
大巫醫府，占地廣大，同樣也是石頭搭建的房子。
門前人來人往，府門前擺各色祝福彩條。明珠拎著糕點獨自前來，抬腿邁上台階，門口侍從立即抱胸行禮。能在胸前掛這麽大顆珍珠的必然是大漠唯一公主，明珠殿下。
無須通報，侍從領著明珠，轉了幾個彎來到後院，隻到院外便行禮退下。
眼前院子不大，院裏飄出草藥氣味，院內隻有一個石屋。這個石屋是三角形的，屋頂之上拉著各色彩條垂下，鋪滿屋頂。
明珠抬頭看了看，還真別說，今日天氣好，陽光之下，五顏六色的，還怪好看的。
抬腳進入院中，一個女侍從領著明珠來到屋內，鋪好團墊，便退了下去。
前方一位蒼老的老婦盤膝而坐，腰背佝僂，腦袋上各色鳥毛，手中拿著各色布條編著什麽，滿臉皺紋已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歲。身上掛滿叮叮鐺鐺的東西，隨著她手中動作發出輕響。
明珠行禮，便跪坐團墊上，將帶來的糕點放到一旁，剛要開口說些感謝之話，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公主去雪山可見到了什麽？”
蒼老嘶啞的聲音，卻字字清晰。明珠本就是想走個過場，表達個感謝之意，卻不想大巫醫一點過場也不想走，單刀直入的問道。
明珠抬頭看去，正對上大巫醫也正抬頭望來，一雙白色的眼珠，微微半張著，好似審視著自己。
白色眼珠？白內障嗎？大漠崇拜白色到選巫醫也喜歡白眼珠了嗎？她的眼睛究竟能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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