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日，小教場。
火羅與尼格站於一處，先是看了看大王子耍了圈刀。
尼格心裏火氣壓了又壓，看了眼火羅王。眼神之中似在說，這一點成效都沒有，還有什麽學的必要嗎？
火羅王摸了摸鼻子，了然的接收到來自屬下極度不高興的信號，點了點頭。
我都知道，我理解，我明白，你再試試嘛。
尼格撇了撇嘴，無奈的點了點頭，火羅垂著頭，無聲的歎了口氣。
二人無聲的交流，盡收巴雅爾眼底。
巴雅爾因從小雙手無力，明裏暗裏都懷著自卑的心裏，所以對什麽事都很敏感，看到師父與父王的眼神，垂下了雙肩，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兩個糙漢子，還自以為很高明的交流。
輪到明珠展示了。明珠舒展了下身體，便一陣風似的刮過障礙。
火羅愣了愣，隨後雙手抱胸，得意的看著尼格。
怎麽樣？我這女兒不錯吧？眼神好不得意。
尼格點了點頭，拍了拍胳膊，確實不錯，若是個男兒便好了。
明珠一圈下來，來到火羅與尼格身前行禮，卻不知何時巴雅爾走了。
火羅抱著雙臂，朝尼格努了努嘴。
尼格清咳了下。“雖然為師未教，但公主閃避跑跳技巧都很好，習武便是要如此，師父點撥但還是要靠自己領悟為上。”明珠聽了這話，行了一禮，心中暗想，沒教就沒教，理由還是不錯的。不過尼格師父不僅僅是個勇士，能追隨火羅王左右的人，定然有過人之處。正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也是有些道理的。
“是尼格師父教導的好。”明珠恭敬的答道。
不等尼格說話，火羅上前一步，大掌壓在明珠頭頂，“一會父王親自教你射箭好不好？”
明珠用力的點了點頭，她想學！她要學好武藝，日後為阿爹，阿娘，哥哥，族人報仇！
從此之後明珠每每練過跑酷，便練箭。而從那日起，小教場上再沒有看到過巴雅爾，他或許不練了。
時光如流水般淌過，轉眼間，明珠十歲了。
這幾年，明珠發現個問題，就是自己的臂力，過於常人不說，好似大的驚人。除了這點其它還好。馬騎得越發穩了，箭也射得準了。
又是一個快要入冬的季節，火羅王又快回來了，明珠心裏盤算著該如何與尼格師父開口，學習刀法好呢？
打著馬來到城外，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八十等人。便獨自打著馬欣賞著這大漠風光。
野草枯黃，北風吹過，一片荒涼，並沒有什麽美感。
任馬隨意走著，遠遠的明珠看到一人騎著馬，眯眼細看了看，是巴雅爾。
一片荒草後，巴雅爾拉著馬韁繩，不敢太用力，打著馬不快不慢的走著，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七十。
明珠心中閃過捉弄之意，拿過身後的弓，抽出支箭，折去箭頭，拉滿弓朝著巴雅爾坐下之馬射去。
破空之聲傳來，七十警覺飛身起來，舉刀砍向明珠的箭，生生砍成兩段。
明珠頓時睜大了眼睛，電光火石間，有如此反應，這不就是功夫嘛，細細打量七十，年歲不大，好似與巴雅爾相仿，身形嬌小，動作敏捷。
但明珠的箭便是砍斷，隻是卸了力道，箭偏了些，還是打中了巴雅爾的馬腿。
馬吃痛，長嘶一聲，向前跑去。
七十收回刀，詫異了下，沒想到這箭竟有如此力道。再轉身已是來不及了，巴雅爾一個踉蹌緊緊抓住馬韁繩，伏在馬背上，任馬撒開四蹄奔跑著。
明珠打馬便追，其實巴雅爾的馬並沒有發狂，隻是突然受到驚嚇，隻要用力拉住馬韁並無大事，隻是巴雅爾雙手無力，並不能騎快馬用力拉韁繩。
枯草荒原，兩個少年互相追逐，驚起了陣陣飛鳥。
這幾年中，明珠的馬術很好，回頭看七十早沒影了。
不一會兒，巴雅爾的馬放慢，明珠打馬追上，縱身跳到巴雅爾馬上，雙手穿過巴雅爾腰間拉住馬韁，巴雅爾回頭看到明珠。
“胡鬧！明珠！”
明珠夾緊馬腹，狠拉了下馬韁，馬漸漸慢下來。“兄長怎麽不與明珠一起練馬？自己躲起來偷偷的騎。”
“快放我下來！”巴雅爾掙紮著。
明珠頓感惡作劇無趣，捉弄兄長還不如捉弄八十好玩！但第一次靠巴雅爾如此近，聞到了他身上一陣淡淡的奶香之氣。
停住馬，翻身下馬，巴雅爾也下了馬，雙眼緊緊盯著明珠，好像真生氣了。
明珠吐了吐舌頭，上前拉住巴雅爾的手臂晃了晃。
“明珠知錯了，明珠隻是想與兄長玩玩，兄長不要與明珠生氣嘛。”明珠最大的法寶便是做小女兒樣撒嬌，百試不爽。
巴雅爾歎息了一聲，低下了頭。“好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明珠發現拉著的手臂緊緊的背在身後，感覺有些不對，用力把巴雅爾的右手拉了過來。
以明珠的臂力，便是成年男子也是抗拒不過的，何況是巴雅爾。
拉出右手，發現巴雅爾的手流著血。明掌趕緊打開他的手掌，掌心竟被韁繩生生勒出一道血痕。
明珠頓感愧疚難當，趕緊翻找自己身上有沒有帶什麽可包紮的東西。這時七十追了上來。
巴雅爾趕緊收了掌，朝明珠搖了搖頭。
“大王子，您沒事吧？”七十上下打量著巴雅爾，餘光掃了掃明珠，明珠感到一個白眼飛來。皺了皺眉，有點討厭七十，好似一直對自己懷有敵意。
“沒事，天也不早了，我們回吧。”巴雅爾迅速攏了袖子，好似並未發生過什麽一樣轉身上了馬。
“兄長一會兒，到我院裏喝點奶茶吧。”明珠內心很羞愧，自己捉弄了兄長，讓兄長受了傷，兄長又沒有怪罪自己，這樣溫暖的一個人，真有些後悔剛剛做的事，並且他手還流著血，總要找個借口為他包紮下吧。
“好。”
巴雅爾點了點頭，夕陽斜落，秋風吹拂巴雅爾耳後的發纏繞臉龐，明珠突的好想伸手為他攏一攏。卻隻見巴雅爾直直的看著自己，忽的明白是在等自己上馬一起回王庭喝奶茶。
明珠撓了撓後腦，不好意思的笑了，生平還是第一次看一個人出神，快速翻身上馬，與巴雅爾並肩騎回王庭。
七十被巴雅爾留在了院外守著，娜珠熬著奶茶。
明珠小心的為巴雅爾上藥，包紮。這是巴雅爾第一次來明珠的院子，四處看了看。光禿禿的院子裏，隻有一張石桌椅。
“兄長的手……”明珠心裏打著鼓，萬一讓王妃知道兄長的手是自己弄的，那會不會如前世自己幼時一樣，被送到鄉下。
巴雅爾低頭看了看手掌，“阿娘不會知道的，我也不會跟別人說。”
多麽通透的一個人啊，自己隻是提了一下，便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此溫潤通透的人，卻永遠繼承不了王位，實在是可惜了。
見明珠眼神不斷變化，巴雅爾細想了下，又安慰道。“雖是明顯了點，但這些時日，我自己常常受些小傷，阿娘是知道的，幾日便好了。”
明珠的內心好像是讓誰狠狠打了一下，剛剛還擔心的事，仿似做了十足的小人，在巴雅爾麵前好似心事都無處躲藏一樣，抿了抿唇，不自覺絞著手指，好似做錯事的小孩子低下了頭。
還好這時娜珠捧來了奶茶。
“兄長快來嚐嚐，明珠平時很愛喝這個，不知合不合兄長口味？”
明珠獻寶一樣把奶茶往巴雅爾身前推了推。巴雅爾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好喝。”
忽的空氣中就傳來尷尬的味道，明珠接下來不知該說什麽。一時間隻能看著巴雅爾一口口的喝著奶茶。
“過些日子父王就回來，明珠若是想學刀法，可以讓父王與尼格師父說。”
明珠愣了愣，“兄長是如何知道明珠想學刀法的？”
“每每我練刀時，明珠都在一旁細看，怕是我練的那些招式明珠早就熟記於心了吧。”
明珠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就怕尼格師父不想教明珠。”
“會的，明珠天生臂力大，學東西又快，尼格師父一定會喜歡的。”說罷巴雅爾站起身來，“我該回了。”
明珠感到巴雅爾有些不高興，是不是因為提到學刀的事，看了看他的手，隱在袖口裏並無緊握，便放下了心中大石，恭敬的送巴雅爾到院口，直到他在轉角處消失了身影，才慢慢的轉身往屋內走去。
一直覺得自己是十七歲穿來，心智與同齡孩子想比應該算聰明的，可與十三歲的巴雅爾比起來，自己真是傻的。兄長他能猜到自己想做什麽，可自己卻猜不透他，他要的又是什麽呢？
“娜珠，你知道兄長的是手筋是怎麽斷的嗎？”
娜珠坐在一旁椅上縫著衣服，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當然知道啦，聽說是小時候大王子與二王子騎馬，二王子不小心掉下馬摔到大石上，是大王子雙手緊緊護住了他的頭，不然二王子怕是會摔成傻的呢。”娜珠回頭看看了沉思著的明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說道。
“二王子總是欺負公主，又打不過公主，怕是腦子就是那時候摔壞的。”
明珠斜靠床榻上，看著院子裏剛巴雅爾坐過的地方。怕是兄長後悔當初救巴木？若他當時不救，現在策馬跟隨父王身邊的就是自己，或許會成為征戰沙場的勇士，日後繼承王位，被萬民稱讚。
可他救了，手筋斷了，跟隨父王征戰的是巴木，日後能成為勇士的是巴木，繼承王位的是巴木，他如何努力，如何優秀都隻能安靜的做個透明人。
兄長他，甘心嗎？會不怨不恨嗎？
明珠緩緩閉上了眼，換成我，必然不會的！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怎能輕易拱手讓於他人？前世自己不能，是因為太小又沒能力，但這一世不會了。
明珠睜開眼，眼中寒芒掃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