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屎殼郎變蟬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屎殼郎變蟬
墊了肚子,朱立安才讓服務員上了酒,自然是五糧液。陶如軒的酒量早鍛煉出來了,卻還是推脫了一下道:“主要是陪好陳先生,咱們是自己人,就隨意吧。”
朱立安的臉上這才有了些光彩,先給陶如軒倒了,又給陳天成倒,最後給自己也滿了舉杯站起來道:“雖說是自己人,規矩可不能亂了,我敬你一杯,我幹了,你隨意。”說著一口喝了。
陶如軒也不站起來,隻看著朱立安道:“不算敬,碰一個吧。”說著跟朱立安碰了一下杯,本來可以一口幹了,卻還是隻喝了半杯,接著陳天成也敬了一杯。
朱、陳二人落座後,陶如軒這才說到了正題道:“朱局今天傳喚我過來,應該不會隻是吃頓便飯吧?”說著隻顧吃菜,也不看朱立安。
朱立安就看了陳天成一眼道:“即便我不說,陶縣心裏心裏肯定也早有數了。關於金屬鎂廠的事情,還希望陶縣多多扶持才是。”
陶如軒馬上哈哈笑了起來道:“朱局,你這可是跟開玩笑了。工業這一塊歸之峰同誌主管,這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說讓我支持呢。我倒是想支持,就是怕之峰同誌有意見嘛。”隻字不提王顯鎮的事情。
朱立安沉默了一下,幹脆直說了道:“既然話說開了,我就給你直說了吧,田縣盡管主管工業工作,但是誰都知道王顯鎮是你的地盤,你要是不點頭,我們怎麽敢貿然建廠。”
朱立安說的是實話,陶如軒在王顯鎮兩年,主政近一年,下麵的村幹部幾乎都是陶如軒的人,沒有陶如軒的點頭,金屬煤廠肯定建不成,就算勉強建成了,也會麻煩不斷。這都是一目了然的現實問題,大家心知肚明,隻是嘴上不說。
陶如軒當然不能承認,也覺得朱立安說的太過直接了,就虎著臉道:“朱局,我說你這個人怎麽回事,天下是**黨的天下,王顯鎮怎麽就變成我陶如軒的地盤了。你說這話可是要負責人的。”
朱立安自知說的太過直白了,卻也不管不顧道:“陶縣,咱們就別再繞了,我和陳老板今天請你過來不求你別的事情,隻求你陶縣高抬貴手,發一句話,陳老板也就放心了。另外,你也應該知道,在王顯鎮搞這個金屬煤廠,也是方縣的意思。我想陶縣也不願意跟方縣把關係搞僵吧。”
這便又是明目張膽的要挾了,陶如軒沉默了一會,淡然哼笑一聲道:“老朱,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不妨個你交個底。第一,我現在已經離開了王顯鎮,王顯鎮的工作,我不好插手去管;第二,我還是過去的建議,建議陳老板,在投資建廠的同時,配套相應的環保設施。既然要為家鄉做貢獻,就做一些實實在在的貢獻,興此一利,留彼一弊,老百姓恐怕也不會答應。”
陶如軒說著又轉身看著陳天成,問道:“陳老板,你說是不是?你是從新加坡回來的,我沒有去過新加坡,但是我對新加坡的情況也略知一二,號稱花園城市嘛,據說對環保工作非常重視,在大街上吐口痰都要被罰款。像金屬鎂冶煉這樣的重汙染企業,恐怕就算你把環保設備配齊了,也不會容你上馬吧?”
那位陳天成就臉上一陣紅白,是是是地應了幾聲道:“陶縣長說的沒錯,新加坡確實是非常注重環保,很多人都不願意在金屬煤廠工作,而且勞動力成本也高的要命,我們的企業建在那邊幾乎賺不到錢。”
陶如軒接茬道:“我們國家正處在改革發展的起步階段,經濟發展需要方方麵麵的大力支持,所以對一些汙染企業的控製和限製並沒有像國外一些發達國家那麽嚴格,但是我們也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換取GDP增長。我相信在這一點上,方縣跟我看法肯定是一致的。對不對,朱局?”
陶如軒說著又把目光落在了朱立安的臉上。朱立安就是是是地應了幾聲道:“那是肯定的,方縣也一直非常注重環保工作。”
其實陶如軒非常清楚,對於方華民而言,在當前這種以GDP論英雄的時代,GDP的增長要比什麽都重要,就算犧牲一些環境也在所不惜。而且,陶如軒記得方華民在常務副縣長任上的時候,對環境保護和GDP的利弊關係,有過一段非正式的論斷,說德國的魯爾區、英國的倫敦,美國的五大湖工業區,在過去的發展曆程中,都經曆過以環境為代價換取GDP增長的階段,而且英國的倫敦,曾在一百多年的曆史上被稱為霧都,但是現在再回頭看看德國的魯爾區和英國的倫敦,哪一個不是世界上最富裕,環境最優美的地區。
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陶如軒便不想再跟他們磨嘰了,將手中的杯子舉起來道:“朱局、陳老板,時間不早了,咱們今天晚上就到這兒吧。”說著幹了。
朱、陳二人也站了起來,隻好幹了。朱立安當然不能強留,卻給陳天成使了個眼色。
出了套間門,陳天成邊將一個袋子往陶如軒手裏塞邊道:“陶縣工作辛苦,上次見麵太過匆忙,沒顧得上買點禮品,非常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陶縣有什麽愛好,這點小意思,請陶縣長一定笑納。”
一個沉沉的帶著,看樣子沒有十萬也差不多,陶如軒便捏在手中掂了掂,卻忍不住嗤笑一聲道:“陳老板,我發現你們這些海歸,回國後什麽都學的不快,這一套倒是無師自通,一學就會。”
終究是見不得光的事情,陳老板臉上不大好看,又怕人看見了,就一邊用眼睛在樓道裏睃來睃去的,一邊陪著笑臉道:“陶縣長不要太客氣了,一點小小意思,今後在汾城還請你多多關照才是。”
陶如軒眯著眼睛笑了笑,便想試試自己的有沒有點虎氣,一咬牙道:“好好好,你來汾城投資,汾城人民自然沒有不歡迎的道理,縣政府肯定也會照顧。但我還是要給你一個忠告:並不是所有的政府官員都是腐敗分子,都可以用金錢買通。如果你真有這份心的話,我倒是建議你用這些錢,把王顯鎮幾個貧困村的學校修繕一下。就算再過一百年,這些村的老百姓也會感謝你。”說著將錢重新塞回陳天成的手中。
陳天成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回頭向身後的朱立安求助。朱立安就往前一步道:“陶縣,你這是幹什麽嘛。這也是陳老板的一份心意。”
這種事情是不能太過清高的,說不定方華民和朱立安早收了,自己現在不收便是要置身事外,陶如軒便看著朱立安道:“朱局、陳老板,你們體諒體諒吧。我陶如軒害怕紀委找麻煩啊。好了,就這樣,再見吧。”
陶如軒說著揚手大步往外就走。朱立安隻好讓陳天成收起來,跟在後麵,一直送出賓館,看著陶如軒的車遠遠走了,這才重新回到包間。
朱立安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軟地將屁股搭在椅子上,忽然一拍桌子道:“他陶如軒算個什麽東西,真是屎殼郎變成變成蟬忘了他的前二年注,他當初要不是鑽梁紅豔的褲襠,會有他今天?還他媽的清高上了。”
(注釋:民間俚語,北方某些地區的人過去認為蟬是由屎殼郎蛻變而成,意思是指一個人飛黃騰達後,便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肮髒。)
不過朱立安也非常清楚,罵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本來並沒怎麽吃飯,這會也沒心情繼續了。陳天成問道:“朱局長,我們該怎麽辦?”
朱立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還能怎麽辦,如實給方縣匯報,我就不信方縣還拿他一個陶如軒沒辦法。”說著便拿出手機撥了出去。
不一會接通了,朱立安就急忙恭敬了起來道:“方縣長,這麽晚了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你還沒有休息吧。我有個事想跟你匯報一下。”
方華民也沒有說自己到底有沒有休息,隻在電話裏嗯了一聲,道:“什麽事兒,你說吧。”
朱立安便將剛才見陶如軒的過程精良凝練地說了一下,接著道:“方縣長,我是真沒想到這個陶如軒竟然會是這種又臭又硬的家夥。你說他也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四六不懂呢。”
方華民馬上打住了道:“朱局,話可不能這麽說,陶縣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過去在發展經濟的同時,也確實沒有兼顧到對環境的保護,致使汾城現在的環境情況每況愈下,你也能看見,一年空氣質量能達到良的幾乎占不到全年的三分之一。我們身上也有責任啊。”
方華民這番話顯然讓朱立安有些不敢相信,就窘在那裏這個那個了半天才問道:“你的意思是,金屬鎂廠的事情就這麽算了?”
方華民停頓了一下,聲音就不好聽了道:“我發現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懂變通。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怎麽就不能變通一下,讓大家都滿意呢?”
朱立安猜不透方華民的意思,嗯嗯呀呀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方華民就有些不耐煩了,隻好說的直接一些道:“這樣吧,你可以先跟兆龍同誌接觸一下,把前期的征地等工作先做好,至於環保設施的事情,按照陶縣的要求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