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有意隱瞞

  這些話,誰都有可能說。


  但是,慕敬一卻是最沒有可能說的那個人。


  以至於傅錦行徹底愣了足足幾秒鐘,才終於反應過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我去死,最好不要髒了你的手才好。」


  他一臉驚愕地說道。


  「我的確是這麼想的,對我來說,你的存在十分多餘。」


  慕敬一絲毫也沒有掩飾對傅錦行的厭惡,甚至還不忘再強調一遍。


  「那你為什麼還勸我要好好活著?我要是死了,你不是更舒心?」


  隱約能夠明白慕敬一的心意,然而,傅錦行還是有些彆扭。


  「你死了,我會開心,但有人會傷心,哪怕她已經不在了,我也不想她傷心。」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哪怕他滿身黑暗,也想要給最在意的人一抹陽光。


  「廢話少說,我今晚就要進實驗室了,人體的大腦異常複雜,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只能和整個團隊一起摸索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治療方法。」


  說話之間,慕敬一微微絞緊了眉頭,連語氣也不由自主地沉重了許多。


  能看得出來,此時此刻,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傅錦行故意挖苦道:「是誰當初信誓旦旦地說過,能把她治好?」


  「你少在這裡刺我!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


  慕敬一大受刺激,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傅錦行沒有說話,也沒有追上去。


  不得不說,剛才那一席話,對他的觸動極大。


  最希望你死的人,在你真的快要掉下懸崖的那一刻,伸手抓住了你。


  這種感覺,太讓人驚訝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雖然未必在任何時候都是正確的,但放在現在,卻是再恰當不過。


  慕敬一以私人名義設置了一個醫學基金,在巨額獎金的感染下,十餘個腦科專家加入了他的團隊。


  大家的研究和治療對象只有一個,就是何斯迦。


  她的情況絕對不是臨床歷史上最為嚴重的一個,但其棘手程度,卻並不亞於那些病患。


  因為慕敬一的態度從一開始就非常明確,她不是試驗品,經受不了反反覆復的折騰。


  如果沒有一個妥當的方案,誰也不能輕易開始,更不能抱有僥倖心理。


  在這種大前提下,整個團隊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沒人敢拖後腿。


  第一次大型會診的結果出來了。


  和國內的結果差不多,何斯迦需要進行第二次開顱手術。


  「風險很大,病人很有可能在手術中途出現腦死亡。我們必須做好各種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搶救,否則的話,寧可推遲手術時間。」


  經過一下午的討論,眾人勉強達成了共識。


  「我會負責治療藥物這一部分。至於手術部分,就需要你們了。」


  會議結束之前,許久沒有開口的慕敬一忽然沉聲說道。


  他們已經嘗試了國際上最為先進的特效藥,但對何斯迦來說,收效甚微。


  「即便手術成功,病人也需要持續服用大量藥物。」


  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


  傅錦行沒有去旁聽,在他看來,與其在這種又臭又長的裹腳布會議上提心弔膽,還不如陪著何斯迦來得實在。


  那些醫學術語,他從一開始的完全不懂,再到靠著死記硬背而牢記於心,中間隔著無數個不眠之夜。


  所以,傅錦行寧願把這些事情都交給他們,自己把全部的時間都騰出來,不浪費一分一秒,只陪伴在何斯迦的身邊。


  「下周一手術,在那之前,我可能不會再出來了。藥物試驗非常麻煩,稍一不注意就會前功盡棄,更何況,我還是一個半吊子。」


  說這話的時候,慕敬一的語氣里也明顯有那麼一點點底氣不足的味道。


  傅錦行正在小心翼翼地給何斯迦剪指甲,類似的事情,他都親力親為,不讓其他人插手。


  他頭也沒抬地回答道:「原來你知道自己是一個半吊子。」


  慕敬一難得地沒有發火,而是心平氣和地說道:「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全力以赴。」


  放下手裡的指甲鉗,傅錦行緩緩抬頭,正色道:「注意身體。」


  更多的叮嚀,他說不出口。


  他們兩個人從來都不是什麼兄友弟恭的關係,能夠勉強保持現在這種狀態,已經實屬不易。


  「早早把大話說出去了,不拚命也不行了。」


  慕敬一苦笑一聲。


  當晚,實驗室內燈火通明。


  傅錦行沒有出入實驗室的許可權,他只能遠遠地看著從實驗室內透出來的光亮。


  從慕敬一進去之後,燈就沒有滅過,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


  距離手術還有六天時間,一百四十四個小時。


  換做是以前,就算是六十天,對於普通人來說,也不過是兩個月而已,彈指一揮間。


  但放在現在,別說六天,就是六小時,六分鐘,都是無比寶貴的。


  「斯迦,你要堅持住。」


  「斯迦,慕敬一到現在都沒有露面,我很擔心實驗結果,但我更擔心他……」


  坐在何斯迦的床前,傅錦行一個人喃喃地說道。


  她對他來說,固然重要。


  但他不得不承認,慕敬一同樣也是自己的血親手足。


  直到何斯迦即將被推進手術室,慕敬一才終於出現了。


  確切地說起來,他是被幾個人從實驗室里抬出來的。


  「出什麼事了?」


  看見慕敬一滿臉是血,正準備目送何斯迦進手術室的傅錦行也完全愣住了。


  他連忙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怎麼會出這麼多血?」


  傅錦行看見,慕敬一的臉上、脖子上和胸前,都沾染了大片的血漬,有人拿了冰塊,按在了他的鼻子上,幫忙止血。


  「慕先生這幾天幾乎沒有合眼,實驗室里太乾燥,他為了節省時間,也不喝水,所以就這樣了。」


  旁邊一個醫生解釋道。


  「就算是流鼻血,也不應該流這麼多!」


  傅錦行半是疑惑,半是憂慮地說道。


  這種出血量,起碼是結結實實地把他給嚇到了。


  「……的確是這樣,我們會儘快給他止血,同時再做一個詳細檢查,請放心。」


  之前說話的那個醫生看上去欲言又止,似乎有所保留。


  傅錦行剛要再問幾句,手術室的燈已經亮了起來,他再也顧不上慕敬一這邊,連忙跑了過去。


  何斯迦這一次的手術,要比在國內那一次的時間更長,整整十五個小時。


  這麼複雜精密的手術,放眼整個世界,也是並不多見的。


  在等待的時候,傅錦行又去看了慕敬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


  而且,在傅錦行走進房門之前,慕敬一似乎正在跟站在旁邊的醫生說著什麼,看到他來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這個細節,讓傅錦行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


  之前他就隱約產生了一絲懷疑,現在更是得到了佐證。


  慕敬一難道在有意瞞著什麼?

  還是說,何斯迦的情況產生了惡化?

  這才是傅錦行現在最擔心的。


  對於醫學,他知之甚少,是門外漢中的門外漢。


  「出什麼事了?」


  傅錦行快步走過來,看到慕敬一的臉色,他又補充一句:「你好點了沒有?」


  「應該死不了。」


  慕敬一照舊沒有什麼好語氣,說完,他還把頭扭到一旁去了,不知道是反感,還是單純的害羞。


  「誰擔心你死不死了?葯呢?手術一結束,就要持續用藥。」


  傅錦行也惱怒起來。


  他原本還以為,他們之間雖然達不到友好的地步,但也可以避免劍拔弩張的氣氛。


  現在想想,還是自己太幼稚了。


  「應該沒問題了。」


  慕敬一的話,讓傅錦行成功地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


  他莫名地產生了信任,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那你休息吧。」


  傅錦行沒有多做打擾,轉身就走。


  「哎……」


  身後傳來了慕敬一的聲音,他一愣,回頭問道:「幹什麼?」


  「反正手術還在進行中,不如我們說說話吧。」


  慕敬一指了指床邊的那把椅子,示意傅錦行可以坐下來。


  他失笑:「我們有什麼可聊的?」


  話雖如此,傅錦行還是坐下來了。


  真是想不到,兩個人居然還可以這麼平心靜氣地閑聊,就像是朋友一樣。


  「我小時候,一直想要有一個哥哥,或者姐姐也行。做家裡的老大,其實並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情。」


  想了想,傅錦行率先開口說道。


  「我可不想有弟弟。要是有個妹妹倒還不錯,乖巧伶俐,誰要是敢占她的便宜,我也可以打上門,讓那小子遍地找牙。」


  慕敬一撇嘴。


  「巧了,津津就是這麼說的。」


  傅錦行微微一怔,緊接著,他又笑了。


  「等一切結束,你這個做伯父的,也應該回去正式見一見他了。」


  「不用見也知道,一定跟你差不多無趣,小小年紀就被當成繼承人去培養。」


  慕敬一的嘴上滿是嫌棄,但還是沖著傅錦行招了招手,讓他從手機里找出津津的照片和視頻。


  看了半天,慕敬一的眼睛里不自覺地流露出疼愛。


  「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孩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衣領,從胸口下方摘下了一枚玉墜。


  「當伯父的要是不拿出一點見面禮,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慕敬一把東西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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