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 決心

  紀東方不止一次跟楚婕說:“阿婕,我們兩個是不是過於幸運了?”


  “怎麽說?”


  “就,何其有幸,能夠投生成小崽子們的父母。”


  楚婕噗嗤一笑,向來隻說孩子多麽幸運,能夠投生到好的家庭。但我們小紀同誌說得多對呀,我們得多麽幸運,才能擁有這樣好的孩子呢?

  小紀同誌的感歎並非沒有道理,他們這一趟出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遭遇過形形色色的挫折,有來自人性的,有來自命運的,有來自冷冽現實的。


  小崽子們有巨大的同情心和同理心,他們主動接受父母的心理幹預,始終用更新過的自己,去麵對更複雜的情況。


  這一路上,他們總是說自己沒幫上忙,然而他們其實幫了大忙:他們給那些孩子好多安慰,也給了紀東方和楚婕好大安慰——經曆了一天的負能量,他們的存在,他們的話語,對他們真是莫大的安慰。


  紀東方這會兒躺在床上,順著楚婕的背,說起他孩子們時都是愛意。


  “我之前還跟爸說過,我說自己也會擔心,萬一我其實不知道怎麽做父親,用自己的無知和傲慢輕易毀掉了一個孩子對我的信任和愛,給他的人生播撒下陰影,那要怎麽辦呢?”


  楚婕微笑,事實上,大多數父母是不會這樣反思的。做父母是世界上門檻最低的工作,許多人以為自己天然就是稱職,無論做了什麽,都理應得到至高的榮譽和獎賞。


  “可是啊,後來我不害怕了。即便我真的不會做一個好父親,可是,我有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他們會教我的,把我做父親、做人要走的路,都指給我看,帶著我去。”


  楚婕說我也是如此啊,我也是如此。


  她喜歡起來,忍不住趴到紀東方身上親親他的嘴巴,很純潔的親法。


  “紀東方同誌。”


  “嗯?”


  “我想,要不是有你做我的搭檔,我可能不會成為這麽優秀的母親。”


  紀東方笑死了,也親了她一口,商業互吹嘛,我不能輸。


  “要不是有你這樣優秀的母親指引,我怎麽可能走上這條優秀老父親之路呢?”


  得虧小崽子們沒在旁邊聽著,不然怕是要把牙齒都酸掉了:悠著點,咱悠著點。優秀是咱們家的基本操作,咱費不著驕傲呀。


  這一趟在荊省收獲頗豐,招學生沒有遇上太多的困難,和地方溝通也挺好,紀東方又抽空鋪了鋪荊省的貨源和銷貨路線,當然不可能這就把人脈和人家開好的路子攬到自個兒名下——但是留下條路子,日後京城的批發市場發展起來的時候,咱們要不要尋個合作機會呢?


  哪怕別人有所懷疑,總算是打了個伏筆。


  緊跟著,他們又去跑了周邊幾個省,真真的馬不停蹄。楚婕擔心舒慶紅撐不住,老太太擺手,幹勁十足。


  “這算什麽累?我們以前雪山草地,那才是真的苦。我那時候都沒有怵過,不光走在前頭,還能幫著受傷的同誌背行李。”


  楚婕汗顏,我和老太太之間相差的,那可不隻是一些意誌力。


  舒慶紅倒也不覺得年輕人嬌氣,還是那句話,能不透支身體去做的事情,為什麽一定要人吃苦受累呢?


  真正有意義的是結果本身,而不是中間受過多少苦。


  她便做主,咱們歇歇唄,如今進度比預計快得多了,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功勞。尤其是幾個大學生們,他們還說是出來旅行的呢,結果淨給做誌願者了,總要叫人放鬆放鬆嘛。


  楚婕點頭,這幾個大學生一開始就是來打醬油的,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堅持到現在呢?之前走訪的時候,什麽窮鄉僻壤的山路,他們走得腳都磨出泡來,回去齜牙咧嘴幫著彼此紮血泡,第二天還是默默跟上了。


  因著這個,楚婕現在都不好意思再起什麽敲打劉梅的心思——雖然人家好似對自家擺明了名草有主的有婦之夫動心,但說真的,這姑娘能堅持到現在,她敬對方的毅力和韌勁。


  因此,再看到人家,難免帶了些慈母心腸(?)。唉,少女情懷嘛,難免要嚐嚐真心錯付的滋味。更何況,責任也大部分在紀東方身上——若不是他如此鮮嫩可口,怎麽會招來別人的覬覦呢?

  紀東方對她的理論表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媳婦兒,有我這樣的老公,你驕傲不?”


  我驕傲!驕傲到都有點想把你破壞掉,叫你鮮嫩不起來,這樣估摸著就沒人想來我窩裏叼走我這口食了吧?

  紀東方對此表示拒絕和恐怖,我媳婦兒咬牙切齒要吃掉我的樣子,我有點遭不住。


  大學生們也興奮,終於有了兩天假期,我們幹點什麽好呢?

  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附近有名山名水,來一趟,不出去走一圈,豈不是辜負了?


  然而一說起走一圈,個個都忍不住沉默——走怕了,真的走怕了。原來國家還是這麽落後的,一個縣城隻有那麽一輛大巴車,好些大隊湊不到一輛騾車,有些老百姓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大山,連車到底長什麽樣該是怎麽走的都沒有概念……


  趙銘歎氣:“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是,還是對世界抱有天真美麗幻想的井底之蛙。


  孫曉曉皺皺鼻子,唉,人在一葉障目的時候,其實最快樂了,以為這世界上最大的苦難,也不過是所見的那些酸甜苦辣,等到真正和苦難麵對的時候,你就明白了,啊,如果可以,你永遠不想和它再次碰麵。


  但不成的,你可以捂著眼睛說我看不到就當它不存在嗎?做不到。


  他們現在已經定下來要資助好幾個人了,從前最不在意吃穿花用的趙銘,這些天也學會了對著紙筆來回計算:我還剩多少壓歲錢,我能在學校拿到多少補貼,我要用掉多少,我能拿出來多少進行一對一資助;我想要負責被資助孩子的哪些方麵……


  賬是經不起細算的,他都快要捶胸頓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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