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盤算
紀東方和安建國是去跟村裏談責任製的事情，阿婕說，照著曆史的進程，其實在這個時間點，事情根本還沒有發生。
他們兩口子分析，說不定是之前推動經濟盡快改革等動作，蝴蝶翅膀扇動，愣是把這事也給提前了。
這是好事，越早越好。隻是究竟要怎麽弄，說什麽的都有，有人抱著能改變現狀的指望，也有人唱衰，甚至要拿大帽子來壓人。
紀東方和安建國是想說服小安隊長，他是舍不得手裏權力的人，對這事的推進絕對不會上心，能拖則拖；而村裏的族老們呢，又大多過分維護集體勞動的“純粹性”，更加不喜歡所謂的“小團體”和“個人”冒頭。
可不行啊，這是曆史發展的方向，抗拒隻會被遠遠甩在後麵。
安建國已經和紀東方還有楚婕交流過無數遍了，他學到了些技術和知識，並不想進到體製內，而是想自己闖一闖。
“我的性格我知道，其實很死板，不會轉彎。現在雖然沒有以前呆了，但別人的靈活我是沒有的。就是再修煉十年，隻怕連小安隊長我都還不是個兒，更別提那些人精了。”
其實他是妄自菲薄了，他這些年已經長進太多，不過還是過於忠厚，一心想要做個純粹的好人。
本來這樣也沒什麽，找個合適的崗位，老老實實靠著鐵飯碗吃飯還是沒問題的。奈何他有個了不得的姐夫，姐夫家裏有個更了不得的父親，即便他想要一輩子待在某個地方不挪窩，也自會有人拚了命推著他往前走的。
所以，他自己想要回到廣闊的農村施展手腳，楚婕和紀東方都讚成。如今既然有責任承包製的端倪，那最好是能包塊山林，實驗立體農業，再以此為據點，慢慢發展壯大唄。
對於安建國這個性格的人來說，再沒有比一步一個腳印地穩紮穩打更合適的了。
“你還有一年畢業，這些可以提前準備起來。我看安家村這個樣子，到了明年都未必會把責任製實施起來。你這期間做好規劃，日後要承包的時候，若是有誰不要的，或是拋荒的，你大可以簽了協議接手下來。方隊長他們往縣裏遞了報告，他們發展起來，安家村還會遠嗎？”
安建國也是這麽想的：到時候他也先去方大山他們那裏“實習”一波，就照著人家打好的樣來。主要是無論什麽，隻有做成規模了，才能吸引到客商，才好講價。
對！紀東方和方大山也達成過共識，真要做大做強，就不要“獨”——隻你一個村一個小隊做成了，那隻能賣出去貨；四裏八鄉整個縣都做成了，那就是個品牌。
他們跟小安隊長和幾位族老說的也是這：方隊長他們村裏的樹都要掛果啦，咱們再磨蹭觀望，這不是生生耽誤時間嗎？這樹栽下去又不能馬上開花結果，日後別人吃肉你連湯都喝不上，你能怪果樹的生長規律嗎？
說著說著，就有族老有些怨言：“小紀啊，聽說他們種果樹是你一開始給出的主意，你怎麽……這不是便宜外人嗎？”
紀東方都無語了，從前你們拿我當過自己人嗎？我說了，你們信嗎？
現在苦口婆心勸你們上車，你們還猶豫不決呢，反而追究起幾年前發的那趟車不該出發，那你到底是要上車還是不要上呢？
小安隊長看了族老一眼，唉，他懂，有些好處哪怕自己得不到或者不想冒險去得呢，但讓人家得了去，那就是不行。
四爺爺瞅了那族老一眼，心說這也太不知所謂了，你以為人家心甘情願拿出錢來供族裏的女娃娃讀書，那就是把你們安家人當祖宗呢？你擺什麽架子，還去挑人家的理了。人家有主意，愛給誰出給誰出，還受你管製不成？
他吸了口旱煙，慢慢道：“我覺得這事，阿婕她姑爺說的沒錯。外頭已經有人開始搞起來這個責任製了，姑爺也說了，這是能搞的，對咱們老百姓有好處的。人家什麽學問見識，我們什麽學問見識？人指的路你不肯走，那就不能怪人家沒有往死裏拽著你往前了不是？”
這話說得重，那族老就有些訕訕，嘀咕著“不是不聽”之類的話，嘿，那你倒是聽啊，偏偏又不幹不脆的，誰沒事就去揣摩你想法還是怎麽的？
那族老就說了：“現在全大隊老老實實幹一年，還經常搞得飯都吃不上了，再來個小團體主義，一家隻管那家的事，力量都分散了，隻怕更收不上什麽糧食來。還有，你說要種樹，這幼苗要錢，開荒要功夫，還要費不少肥料……”
他說著，一直低著頭，手指在大腿上劃來劃去，好像在做什麽複雜的數學題目。
紀東方微微抬眉，隻見小安隊長低著頭，好像在凝神思索什麽重要的問題；其餘幾位族老要麽嘴角扯出牽強的笑意，要麽緊皺著眉頭，卻沒有任何要打斷別人話頭的意向。
四爺爺卻是哆嗦著，捏著旱煙杆子的手都快要拿不住了，這群貪得無厭的畜生！
他都不敢去看紀東方的臉，他總覺得人家肯定是鄙夷地看著他們這群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家已經幫你到這個地步了，你竟然還想要看看，能不能把人家的骨頭也敲碎了嚼成渣渣麽！
感情啊，是很經不起消磨的。人家不是傻子，要真傻，就不會指明了要幫的隻是女孩子，錢還得揣在吳小芬兜裏。隻讓族裏管賬卻不讓你們經手錢，這是什麽意思，你們竟是不懂嗎？
好心好意勸你們奔更好的路子，你們打的什麽主意？這是想叫人家替你兜底？要是按照紀東方建議的路走了，收的糧食沒有往年多，你這是要人家賠償損失唄？
還有果樹的幼苗、人工和肥料，難不成人家自掏腰包給你們包圓了？
等到來年果樹掛果，你們掙上錢賺到實惠了，人家能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