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心虛
也是來的不算晚，服務員引導到了靠窗的雙人座，小小的圓桌子鋪著紅色的桌布，桌上一個小瓶子，斜插了一朵玫瑰，楚婕好奇地摸了摸，塑料的。
塑料的也行啊，總是情趣不是？她正這麽想呢，又有服務員笑臉燦爛，抱著……一小把臘梅枝條，梅花還嵌在枝上，已是朵朵綻開了。
紀東方起身接過了，含笑捧給她。
“阿婕，送給你，隻有你配她。”
此刻燈光昏黃，燭光點點，窗外是呼嘯的寒風，而窗內是他眼裏無邊的深情。
楚婕抿嘴輕笑，接臘梅時小指在他掌心撓了撓，紀東方凝神看去，她活潑潑的眼神回過來，嘴裏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紀東方的眼神便移不開了，真的，怎麽就看不夠她呢？
點了兩客牛排，楚婕刀叉用得極熟練，倒是紀東方，家裏倒黴的時候他還是少年，並沒有多少吃西餐的經曆，反而顯得有些生疏。
楚婕”男友力“爆表，一時很有衝動要替他切好了遞給他吃現成。可她再促狹也知道，這麽做不叫寵溺，叫挑釁。
所幸紀東方學習能力極強，不過學著楚婕的動作試驗了幾次，便用得很好了。
他當然知道這些禮儀都是靠著日常浸潤的，有感而發：“以後還是要多掙錢，這樣才能帶小崽子們多體驗不同的生活方式。”
楚婕再認同不過，她想和紀東方帶著小崽子們，去看不同的風景，認識各種各樣的人，體驗多種維度的人生。
她便舉起杯來：“以後的人生，東方君，我們共同努力吧。”
紀東方和她碰杯，嗯，我們共同努力。
西餐廳是第一站，下一站要去的是工人俱樂部。工人也是時代創造者之一，這年代，有一份工人的工作是多麽叫人羨慕呀。
楚婕一路遇著小朋友已經將臘梅散得差不多了，餘下了一枝，她折成兩半，分別插到她和紀東方的衣襟上。
成對的綻放，成對的暗香。兩人在曖昧的燈光裏相擁，一個人在另一個人懷裏，輕輕晃，慢慢搖。
楚婕喝了酒，本有些暈乎，這會兒依著他，隻覺得滄海桑田都值得，刀山火海都敢去。
可我們不要去，我們要細水長流，走到白頭。
紀東方隻怕和她的心情是一樣的，臉頰貼了她的發，聲音像不驚擾一個夢。
“從前和淩雲他們滿京城亂跑，每每經過了西餐廳，經過了俱樂部，他們總要憧憬，等以後拍了婆子就要帶人上這些地方去，說這才是真正的革命浪漫主義。”
拍婆子，是說把妹子，找女孩約會戀愛。
楚婕低笑，又聽紀東方道：“我那時候滿腦子都是闖禍搗蛋，從來都嗤之以鼻，想著和女孩子裝模作樣坐著吃洋餐算什麽浪漫。”
楚婕仰頭看他，正迎上他裝作無意的一個吻。
“可有你，我才明白自己那時多傻。所有從前我覺得傻的事情，覺得毫無意義的事情，都想和你做個遍。”
和你一起，再沒意思的事情都精彩紛呈，再黯淡的天氣都顏色鮮妍。
不是你叫生活變得活色生香，你就是活色生香本身。
終於帶著他的活色生香回家，紀東方得到了一個燦爛到極致的夜晚，表白的話不說也明，可心裏有那許多熱情，要將它們一句句慢慢說給對方聽。
第二天起來時，楚婕再見著小崽子們還挺心虛——唉，誰說當了母親就沒有權利找一天出去花天酒地快活無邊呢？我們也需要自己的空間不是？
她不內疚丟下了小崽子們，她就是覺著……唉，我和爸爸吃了牛排喝了酒，你們都沒得吃，小可憐呀。
也就是這些年物質匱乏，楚婕已經養成了堅決不吃獨食的習慣，可不是心裏抓撓著想要叫家裏人也享受上她享受過的美食麽？
正好兩口子手裏頭都暫時沒事做，她就拉了紀東方又出了趟門，回來時就提了好幾塊牛肉。
“中午娘給你們做個牛肉蓋飯，晚上等爺爺回來了，咱們做土豆燉牛腩吃。”
小崽子們歡呼著把楚婕迎進來，家裏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要是嚐試一下做牛排，楚婕未必不能做出來好吃的。隻是一來肉不太好買；二來家裏畢竟有個劉阿姨，要是擺開了陣仗買一堆刀叉盤子吃西餐，傳出去說不得就有人做文章。
她隻得做了些妥協，又小聲同小崽子們報備：“娘找了個好鐵匠鋪子，定做了一個好鐵鍋。等以後我們搬出去住了，娘給你們做牛排吃！”
小崽子們雖沒吃過牛排，可這也不耽誤他們期待呀——娘做的東西，從來都沒有難吃的。
今兒買的牛肉，一塊大牛腩，還有一塊是農戶送來賣的小黃牛肉——說是牛掉進冰溝子裏去了，摔個半死，好久沒被發現，最後怕是凍死了。
黃牛肉做小炒牛肉最好了，把牛肉切成絲，香菜切得碎碎的，青椒也切得碎碎的，要是想增加點層次，可以再切幾個酸辣椒，和青椒和在一起，酸辣都不過分，正是入魂的口感。
楚婕喜歡炒薑蒜油，將薑蒜和油先入鍋，爆出香氣了，扔進去牛肉絲，翻炒得變色了加鹽，再翻炒幾下，辣椒就能入鍋了，炒到有些許的湯汁出來，最後加入香菜，關火，出鍋，多餘的調味料都不必加——食材本身的鮮味已經很足夠了。
既然是蓋飯，自然要先盛出飯來，碗排了一排放在灶台上。她一手提著鍋，一手拿著鏟子，一個個碗分發牛肉，醬紅的是肉，青碧的是香菜，綠色的是青椒，紅通通的是酸辣椒，幾種顏色碰撞在一起，爆發出叫人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氣息，又有醬色的湯汁顫顫巍巍的，滲進白白的米飯中，暗示著極致的享受。
小崽子們虔誠地等在一邊，又見老母親拿出幾個煮雞蛋，剝了殼，一分為二，每個碗裏放一瓣黃白相間的雞蛋。
還沒完，灶上還熱著個鍋，裏頭是頭天留下來的雞湯，滾沸了，將萵筍葉投進去汆燙，半碗撇了油的雞湯裏浸著大半碗碧生生的菜葉，這就是開胃的青菜湯啦。
那還等什麽？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