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發作
且說楚婕一提起來“搬家”的字眼，紀南方敏感得不成，那原本豎著耳朵埋頭吃飯的腦袋，瞬間就抬起來，直直就朝著老爺子看過去了。
老爺子事前同楚婕並沒有商議的，可人家就波瀾不驚，又夾了塊紅燒肉吃了，有些遺憾地罷手去搛涼拌三絲——上了年紀，養生也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紀南方就目光帶了拚命要蓋又蓋不住的火苗子，又想叫老爺子知道他的委屈不滿，又要做了雲淡風輕的大度，偏還要老爺子再體會這一層的掙紮糾結，可以說也是擰巴得很了。
紀京生哪裏不明了他的心事，卻是不打算回應的——他倒也不像展淩雲猜測的那般要拿紀南方給小兒子夫妻做磨刀石。奈何紀南方也實在是……
他細嚼慢咽將一口青菜咽下去，眼皮子微抬了抬，這才算迎上了紀南方快要等得地老天荒的目光。
“我同阿婕還有東方商議了，東方要準備高考，日後又要考大學，在家裏始終不便。索性，便叫他一家子搬回老宅去，進進出出的總便利些。”
紀南方擠出一個笑來：“在家裏住著不是最好？好歹有劉姨照應著，”好像想起了什麽，又趕緊道，“主要是在家裏，也好照應著您，身邊沒個噓寒問暖的人，我也不放心。”
楚婕輕輕一笑，紀南方看過去，她卻轉過頭去，隻微微上揚的嘴角泄露了那絲譏諷。
紀南方到底心虛，明明人家什麽都沒說呢，自個兒先覺得被扇了嘴巴：老爺子在安家村受盡苦楚折磨的時候，他倒是放心得很，始終不聞不問的。
紀京生又不說話了，今兒應是阿婕的主場，他幫著搭梯子倒成，沒得叫他出征的。
於是老爺子不接話，紀東方悶頭吃，楚婕轉頭忍笑，一時間，紀南方一句話出來，竟是吧唧摔到了地上，連個捧起來接下話題的人都沒有，空氣都不由靜下來。
他又是氣惱又是難堪，隻得去看邱韻，邱韻低了低頭，輕聲道：“是啊，家裏也住得下，總不能是顧忌著我們，才要搬出去的吧？”
這話一出，滿桌更靜了幾分，像是紀紅心、安寧寧和安平這樣的，也不由自主停了筷子，各自去盯著各自的媽；唯有安生和紀向上，猶自吃得一本滿足，簡直不知今夕何夕。
楚婕慢慢轉過頭來，和邱韻的目光碰了碰，不由微微笑起來。
“那倒不是，橫豎爸早就說過了，以後家裏的一切，都是留給我的。那我又有什麽好顧忌的？自然是怎麽自在怎麽來的。”
滿座皆驚，展淩雲都鼓著一雙大眼睛看她：說什麽呢這是！沒有這麽往外丟底牌的吧！！！
紀南方也是大驚，隻覺得捏著筷子的手都抖起來了，滿臉的難以置信望向紀京生：“爸！”
紀京生有點想摸摸鼻子，莫名產生了一種“逼著阿婕不退卻原來是我的錯”的覺悟。他誰也不看，將一碗飯吃盡了，起身，招呼著一桌子的小鬼頭們：
“園子裏的棗熟了，摘棗子去不去？”
孩子們偷看著大人們的表情，懂事的就把不懂事的拉著，亦步亦趨跟著老爺子去了。
紀南方就去看展淩雲，意思是你也回避吧。
展淩雲不，展淩雲才不錯過這門熱鬧呢！他屁股粘在了座位上，死也不肯挪動的，偏還要去挑釁紀南方，有滋有味喝口蛋花湯，滿臉的討打相。
“別看我，你們聊著，我不打攪。”
紀南方真是想吐血了，跟自己說了一萬八千次要忍，要笑，要容人，可老爺子這樣子，豈不是早把他判了死刑呢？
老爺子這會兒不在，唯一能叫他堆著笑賣好的觀眾離場了，他也無需發揮演技，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地：
“這是我們紀家的事，請你離開！”
展淩雲好生無辜，含著一口清香滋味的湯，可憐巴巴去看紀東方：弟弟，有人欺負我！
紀東方冷笑一聲：“他雖然姓展，可那些年，要不是他想了辦法捎錢捎糧食，我和爸早沒了！承了人家的恩情叫人家救了命，搖身一變住進大院了就叫人家滾，我們紀家可幹不出這事。”
展淩雲感動得很，咕嚕咽下了湯，上半身傾過去，抱住了紀東方的肩膀嚶嚶嚶：“我就知道，還是我們小東方和我最好！我以後還是隻和你玩。”
紀南方被紀東方打臉也是夠了：“紀東方！你別仗著那幾年在老爺子身邊，這當得什麽功勞了？沒少跟老爺子說我的不是吧？哄著叫老爺子不認我，你以為你能有什麽好處！局勢一日三變，誰家不是擰成了一股繩？你倒好，還沒重新站穩了腳跟呢，先把什麽都摟到懷裏，你以為這就叫聰明了？”
紀東方聲音沒紀南方大，可氣場，一點不比人弱。
“我不是你，當然不是在家裏說話做事前，先計較能得幾分好處賺到什麽籌碼；我不是你，也學不會刀子往自家人身上紮，聰明都放到六親不認上頭；我更不是你，爸還什麽都沒有呢，先扒拉著能得到什麽榨出什麽油來……”
“嗬嗬，你目下無塵，你哄得老爺子把什麽都留給你！”
紀東方氣得呀，拍案而起，桌上的湯碗都被震得跳起來，看得楚婕一愣一愣的：我的乖乖，原來我愛人同誌掌力這麽驚人的嗎？！好性感！好迷人！
奈何這會兒不是她發花癡的好時候，這場麵都是她這個不安分的挑起的，自然不能坐在一旁看熱鬧。
她就“嘖”了一聲，拉住了紀東方的袖子，柔柔弱弱的，婊裏婊氣地，衝他嬌嗔。
“你說你，發什麽火呀！一個飯桌上吃飯的關係，你這怒目圓瞪的，是能用目光殺死誰呀，還是能嚇到誰呀？”
紀東方“哼”了聲，順著楚婕的力道坐下了。
這乖的，楚婕都想摸摸頭了。可是不行，隻能忍著，又笑看了紀南方。
“原來爸說以後將一切都留給我，大哥是不高興的？”
你特麽這不是廢話嗎？！換你，你能高興？！
楚婕卻是聳聳肩，很是推心置腹地樣子：“我還以為，這麽好的事情，大哥一定讚成得很。要不然，我也不能答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