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比爹

  安建國帶著小崽子們去了,站到安定邦的墓前,把祭品都擺出來,安建國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大哥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吃過這麽豐盛的一頓飯。


  小崽子們對爹的印象有點點模糊了,可骨肉天性,見著二叔流淚,他們也不由哭了。


  安寧寧一下一下抹著眼淚,想的也是:不知道爹在那頭吃不吃得上娘給準備的吃食,要是吃不上的話,那爹……爹這輩子,真的一點福都沒有享到。


  安平低著頭,爹好不好呢?怎麽也一直沒有給他發信號?以前爹在的時候,總說要送他們好好上學,長大了要做有出息的人。


  爺爺們都說他長大一定會有出息的,也不知道爹能不能聽見,雖然那天還沒到來,爹提前多抱著點指望,早點為他高興,那也是好的。


  安生其實有點愧疚的,他有點想和爹懺悔,可看著二叔和哥哥姐姐在哭,他又覺得喉嚨被什麽堵住了,心裏的話也不知道要怎麽和爹悄悄地說。


  他為什麽愧疚呢?因為他覺得,自己這一年來,好像沒以前那麽愛爹了。


  表現在他想起爹的時候少了,哪怕想起來,爹的臉也不太清晰,爹是怎麽說話的,遇到事情爹是個什麽反應,他通通想象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有時候他聽別人說起自己的爹,他心裏下意識就會覺得,哼,有什麽的,我爸爸比你的更了不起。


  可這個爸爸,其實是紀叔叔。


  當說起爹的時候,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爹”,“爹”這個位置,他好像不知不覺叫紀叔叔坐上去了。


  平時不覺得什麽,可這會兒麵對爹的墳墓,他心裏就不太得勁:爹會怪我的吧?唉,不是我不堅定,我也不想背叛爹的,實在是……


  實在是紀叔叔也很好啊!他每天都好,每一件事都好,我……我真的喜歡他。


  他就低著頭,嘴裏不發出聲音來,但小嘴巴一直在動,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說的都是他作為老蛾子的悔恨。


  回去的時候,安建國拉著小安生的手,好奇地問他。


  “生狗,你跟爹說了什麽?”


  安生搖搖頭,不是要扮深沉,實在是沒臉和二叔坦白。


  可誰知道呢?我們家的小安生好不容易能自己守一個秘密了,可連老天都要來和他作對。


  這會兒家家戶戶都在做年夜飯不是?各家的小孩子們礙手礙腳的,守在家裏還總想要偷菜吃了,所以,好多都被打發出來玩了。


  他們看到小崽子,也趕著上來打招呼,眼睛靈活的就盯著他們手裏的籃子。


  “生狗,這麽多好吃的!”


  安生這才興致高了一些:“嗯!去給我爹拜年啦!這是給我爹吃過的。”


  孩子嘛,看到這麽多東西,難免眼饞得很:他們家裏,哪怕有這一半的東西,也能過個豐盛的肥年了。


  有嫉妒的人不由管不住嘴了,帶著點不忿嘟囔:“死人都吃得比我們好!”


  這會兒安建國走到前頭去了,沒聽著這句,小崽子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安平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可他也不發火,對那小孩道。


  “是啊,我娘能幹得很,所以家裏吃得好,我爹也跟著享福呢。”


  他說著,就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好無辜的語氣。


  “要是你爹娘有我娘這麽能幹,你們家裏也能吃這麽好!”


  那小孩一下子快被安平噎死了,家裏有好吃的了不起嗎?你娘不就是會做飯,有什麽了不起的!

  我爹娘也能幹得很,我娘又會做飯又能下地掙工分,我爹力氣大,掙的都是滿工分!


  可你呢?你爹能幹什麽?死得透透的,頭上都長草了,滿頭的綠!


  好吧,這話倒不是那小孩的原創。實在是村裏胡說八道的太多,且農村人說話,葷的素的從來不避忌孩子的,可不是小孩兒都聽去了嗎?

  “我家裏夥食是沒你家的好,可我有爹!我爹活得好好的!還每天都抱我呢,”並沒有,但battle的時候輸人不能輸陣,所以我爹就是個全能好爹,“你沒爹了!隻有後爹!有後爹就有後娘,你們最可憐了!”


  安平的手都要把籃子的提手擰變形了:“你才可憐!”


  “我有爹有娘,才不可憐。你們看著吧,等你後爹出息了,第一個就不要你娘。後爹都壞得很,你……”


  “胡說!”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一個殘影撲了過來,把小孩撞倒在地。


  下一秒,安生整個人騎到了小孩身上,小拳拳在他身上冷冷地拍。


  “我們也有爹!有兩個!每個都比你爹好!每個!紀叔叔才不壞,他好得很!特別好!最好的!”


  安寧寧和安平這回也不拉弟弟了,就是要打!

  你和紀叔叔相處過嗎?你和他哪怕說過一句話嗎?你知道他平時怎麽對我們的嗎?

  你什麽都不知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可你就聽了三姑六婆的話,隨便往紀叔叔頭上扣髒水,不打你還去打誰呢?


  再說了,誰沒有點傷心事呢?你爹娘都在那是你命好,我爹不在了,也不說要你同情嗬護,你一口一個死人的,是怕戳不痛別人的傷疤還是怎麽的?

  安平不過就說你爹娘沒我娘能幹,這你就受不了啦?將心比心,你怎麽不想想你說我們爹和後爸的壞話,我們受不受得了呢?

  這要是以往的安生,說不定一個人還對付不了敵人。可如今的安生,他也是跟著徐良才和紀東方練過的人呐!

  那小孩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還是安建國跑回來才把兩個人扯開了。


  “怎麽打起來了?”


  旁邊的圍觀群眾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把這事情說了。


  安建國看那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頓時也不同情他了:該!


  活該倒是活該,可這大過年的,自家的孩子把人揍得懷疑人生,總不能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不是?


  安建國回去了把事情一說,楚婕狠狠將菜刀往案板上一剁,安建國還以為誰的人頭要落地了呢。


  “開門!放紀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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