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上山
走向安家的一路上，楚婕都還在心裏對紀東方默默懇求，請你醒來，請你……
我誰都不想要，我隻想要你。
想和你坐在仙人洞口看日出，想和你躲在小樹林裏擁抱，想和你牽手看一切風景，想和你說最傻最沒有營養的廢話……
老安家也徹底收拾了一番，到處打掃得幹幹淨淨，瓜果零嘴準備得滿滿當當——安秀萍就像螞蟻搬家一樣慢慢置辦起來，幫楚婕準備得很是體麵。
“我家裏的姐姐出嫁，辦得熱鬧，你才要時常回娘家呀！”
楚婕胸口鼓噪，捏捏安秀萍的臉蛋：“好，以後我就是你親阿姐，紀東方要敢欺負我，你和徐隊長替我去主持公道！”
安秀萍心裏卻是酸酸的：紀知青那個樣子，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呢？真的還能醒過來嗎？
這些心思，她自然不去同楚婕說，隻是李芹心裏實在沒有底，拉著楚婕說起了私房話。
“阿潔啊，這都多少天了，紀知青這樣，真的能……能醒過來嗎？”
楚婕堅定點點頭，主動拉著李芹的手，捏了捏她滿是硬繭的掌心。
“娘，一定能醒過來的！”
李芹覺得有些懸乎，紀東方這樣的情況在以前那會兒，隻怕家裏就要張羅著找和尚道士回來，好生做個法事把人給送走了。
這麽久不醒，那就是魂魄有大半去了地府，留下一絲絲殘魂，送走了對病人好，對家人和子孫後代才好。
雖然這個年代不一樣，不講究這些個“封建迷信”的說法。可李芹私心想著，再怎麽的，楚婕好好的女人，又爽利又能幹，真要改嫁，再好的也能嫁。嫁了紀東方，萬一醒不過來，人家不會說楚婕重情重義，隻會說楚婕八字硬，克夫——安定邦死的時候不就有人嘀嘀咕咕說楚婕克夫嗎？這要再添個紀東方，那才是真的坐實了這個說法。
她這個心啊，一會兒覺得罷了，孩子自己有主意，做好了決定，我們依著就是了；一會兒又覺得不成啊，孩子想不了那許多，我們做父母的可不是要替她想周全了嗎？這萬一以後出了什麽事，孩子要怎麽過呢？
李芹和安大有真心是操碎了心，老兩口翻來覆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沒有睡安穩覺了。再加上趙彩花在耳朵邊時不時嘀咕些有的沒的，李芹都覺得自己的心都憂愁得焦了。
安秀萍卻勸李芹：“兒孫自有兒孫福，大嫂是個有成算的，她心裏決定的事情，咱們說什麽都沒用。她不在意那些閑話，哪怕……她也能把日子過好。娘，這就是個寄托，大嫂要是不和紀東方走這一遭，以後紀東方要是……隻怕大嫂一世都要記掛著這個事。”
安秀萍這麽說，也算是在安大有夫婦麵前過了明路：楚婕和紀東方之間，除了那些所謂的“幫助”，其實是有情的。
這倒是和趙彩花嘀咕的差不多，趙彩花本來以為安大有夫婦知道了，隻會對楚婕不滿，覺得這個兒媳婦不太守婦道。
可她不知道，楚婕在安大有夫婦心裏確實和女兒一樣，他們期盼她真的過上好日子——再說了，楚婕有好日子過，小崽子們也才能過得好。這是最簡單的邏輯，他們或許過於聖母，但他們不傻。
楚婕算是明白了李芹心裏的顧慮，她笑眯眯地，把紀京生的那番安排悄悄說給李芹聽，再三囑咐了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趙彩花。
李芹驚得瞳孔都地震了：“紀老爺子以後真有可能平……平反？”
她之前不太理解平反是什麽意思，楚婕給解釋了好久她才明白過來。
“當然有可能。現在京城好多人都是從牛棚裏回去的，有些事情咱們也不懂，但我在醫院裏碰到的那位老人不就是這個情況？他現在回去工作了，有他在裏頭幫襯著，慢慢總能輪到紀老爺子他們。”
李芹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喜不自勝：“那就好那就好，阿潔啊，你不知道，娘一直沒說，可這心裏，怕啊！我就怕哪天再有什麽小青年來把他們給……”
楚婕忙抱住了李芹的胳膊，親親熱熱地撒嬌：“不怕不怕，雖然還沒平反，可上頭不會再找他們麻煩的。裏頭的事情很複雜，我也說不清楚。娘，你隻要放放心心就成了。以後，就多了個人來孝敬你和爹，小崽子們心裏都知道呢，都記掛著爺奶，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忘了你們，也不會忘了……他們爹的。”
李芹連連點頭，眼睛又濕潤了，那就行了，還求什麽呢？！隻要小崽子們好好長大，哪怕不記得爺奶了，別忘了他們的親爹，那就行了。
楚婕想了想，又道：“娘，我想帶著小崽子們去他爹的墳前看看，跟他說一說……”
李芹的眼淚奪眶而出，趕緊應了，親自張羅了酒和肉，放到提籃裏，叫楚婕帶著小崽子們上山去。
小崽子們都知道這是去見爹，有些沉默。他們是很歡迎紀家父子的，可以前是和爹娘一起生活，後來爹沒了，娘擔起了家裏的重任。他們慢慢也就習慣了楚婕又當爹又當娘的日子。
雖然紀叔叔早就和他們很好很好了，可那時他隻是叔叔，還不是娘的“丈夫”。
以後住到一起，紀叔叔會變嗎？娘會變嗎？他們會變嗎？
其實村裏好事的大娘們最近老愛拉著他們，跟他們說什麽“有後爹就有後娘”，說什麽“拖油瓶”，還說“等著吧，等以後阿潔再生了娃，這幾個就要爹不疼娘不愛咯”……
他們超級生氣，當時就伶牙俐齒地反駁回去：“我娘才不會！我娘最愛我們的！紀叔叔也愛我們！”
可他們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會生出忐忑來：娘會不會不愛我們了？
楚婕左右看看，自家的小崽子們難得這麽沉默呀！
“我小崽子們這是怎麽了，想起爹了，所以心裏難過嗎？”
在京城經曆了許多事情，小崽子們已經明白了，爹不是去天上照顧老爺爺老奶奶們了。爹就是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