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鋪墊
楚婕動作都不帶打頓地把水杯順手擱在床頭的櫃子上,對穆大嫂勉強笑了笑。
“穆大嫂,叫你看笑話啦!”
穆大嫂嚇了一跳,她可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楚婕形容狼狽的,確實是遭了罪的樣子。可她也不表現出來,還能過來照顧公爹。是不是該說,農村的婦女為了過活,韌性愣是比別人要強得多?
楚婕也看出來她沒有什麽鄙夷的意思,她低低頭,摸摸腫脹的臉蛋,把神傷和恥辱都藏起來了。
“穆大嫂,我從前不知道原來京城竟然……不,應當說,原來有權力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我們從農村裏出來,聽到的、學到的,都是說勞動人民最光榮,工農是領導階級。我們倒是八輩貧農,根正苗紅的。可到了京城,大多數的人也隻覺得我們是泥腿子,瞧不上農村人。瞧不上就瞧不上吧,我們並不和城裏人攀比,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就成了。”
她抬起頭,擠出一個極苦澀極無奈和極不解的笑來:“可怎麽……怎麽就不把我們當人看呢?”
她說的沒頭沒腦的,也沒有指名道姓或者從頭到尾講出來發生什麽事情。隻是話語裏的情感都叫這病房的聽眾接收到了,哪怕不知道發生什麽,至少這點感情是能引起人的共鳴和同情的。甭管人家會腦補什麽,萬一姚同誌和蘇同誌問到這間病房來,誰也不會說楚婕看著若無其事不是?
穆大嫂聽著心裏怪不得勁的,她也是看這家人不錯,楚婕這個兒媳婦孝順、爽利,帶出來的孩子個個聰明可愛的。見她吃了虧,也是替她抱不平。
“咱們京城是皇城腳下,有什麽不能給你做主的?你要是遇上了什麽,盡管說出來,公安都來了,總不會叫你吃啞巴虧。”
楚婕又苦笑了一下,正要說些什麽,安大有哼哼了幾聲,眼見著就要睜開眼醒來,楚婕忙起身往病房往走,邊走還回頭指指自個兒的臉,擺擺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和安大有說呢。
她這副模樣,不管走到哪裏都要招人打量的。她索性就上了三樓,把小崽子拉了,帶回租屋去給安大有準備晚飯。
老人叫三個孩子圍著講故事,幹涸的心慢慢有了些潤澤的意思,很是舍不得叫孩子們離了他。
“你不在醫院裏等等?這事幹係著人家的金孫,根本就不會拖著。你瞧著吧,下午就能給個答複。”
答複肯定會是有答複的,可絕對不會是能叫她滿意的那種。她躲開了,他們隻會去找安建國。
可安建國是隨便給她做主的人嗎?不是的,幹部裝也看得出來,這個小叔子做不了她的主。
老人想想還真是,楚婕既然要用陰謀詭計,自然要算計人心。節奏是咱們來掌握的,要是幹部裝回來提個新思路,再被他帶跑了,主動權都跑到對家那頭了。
楚婕怎麽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什麽都沒有,唯一剩的,大概就是這點主動了。
她先把小崽子們帶到了二樓去,叫他們好生對安大有噓寒問暖了一番,把老人哄得心裏潮乎乎的,這才拉著他們往菜市場去。
小崽子們今兒格外地黏她,突出的表現就是老不由自主往她身上擠,就像要躲到老母雞翅膀下麵的小雞仔一樣,隻有被遮得嚴嚴實實的,身上都沾染了老母親的體溫,那才有一點兒安全感呢!
現在擱外頭也不好說話,楚婕也沒多說,隻緊緊拉著他們,他們要的安全感,她努力地無限量放送。
到了菜市場,頭前和她搭話過的大姐都懵了:“大妹子,你這是怎了?!”
說著,腦子裏已經展開了生動的聯想,手裏的稱都要被她憤怒地折斷了:“是不是昨兒那個胡同串子小王八羔子?!他對你動手了?!”
楚婕摸摸臉,輕輕點頭,大姐那個暴脾氣哦!差點就從菜攤子後麵飛身出來:“那你報案了沒有?”
“報案了,大姐,那人很無賴的,要是他……要是他死不承認,到時候能不能請您也給我做個證?”
那還有什麽說的!老三明目張膽地跟蹤楚婕,菜市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隻要需要,他們作為皇城腳下的人民群眾,對於伸張正義有天然的熱情!
楚婕抿了抿嘴,好生謝過了大姐。雖然說是她做的局,可利用的也是老三自個兒的惡意。若是他沒有要將她這樣的小老百姓玩弄於鼓掌之中、以她的痛苦為樂,再怎麽也掉不進她的陷阱不是嗎?
想著安大有今兒也吃不了什麽,她計劃給買點小米來,熬碗小米粥,又舒服,又有營養。安大有上了年紀,做這麽個大型手術,身體不定怎麽虧損呢。這段時日恐怕要在夥食上多下功夫,爭取給他補上來。
說起這個,楚婕又想到了開支問題。有成向東提前預支的倒賣票證的分成,負擔安大有的醫藥費和這段時間的開支還是應付得來。隻是不知道紀家父子那頭還會有什麽難題等著,又需不需要花錢。
唉,錢這玩意兒,怎麽會有嫌棄它多的時候呢?隻是她雖然知道京城的黑市上頭錢生錢的路子多,但她是闖進來和人家權貴鬥法呢,哪裏敢輕舉妄動?被抓住了,局勢立馬要翻盤。所以連之前去黑市買肉骨的舉動都不可以再有的。
模模糊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回到租房,竟看到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低著頭站在院子裏站著,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肅氣息。
“小費”來給他們開了門,好似也有些踟躕,飛快地看了少年一眼,過去低聲道:“先回房裏去吧?有事關起門來說?”
楚婕還沒聽過“小費”一次性說這麽多話呢,這回發現他的聲音是溫潤的中音,聽著有些靜水流深的意味,發音也字正腔圓的,平和裏帶了些淡然。
她沒看過去,隻心裏念叨了一句“這聲音和孤僻的性子可太違和了”。
小崽子們依偎著老母親,好奇地去看那個小哥哥,小哥哥紋絲不動地,沒理會“小費”,更沒有理會他們母子幾個。明明低著頭的,硬是憑借周身的氣場,營造出強著腦袋、怒目圓瞪的即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