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毒（二）

  “就是再貴我也買了，我今天瞞著我兒子從床底下拿了二十文錢呢。”


  “那你兒子知道了還不罵你！”


  “這不是為了大家好嗎？咱們湊一湊，大夫您說個診金吧。”


  顧青衣伸出一根手指，下麵開始猜測起來。


  “一兩銀子？有點貴啊……”


  “不對，是一百文？”


  “後生你說，我們猜不著，求你別為難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入黃土的人，一兩銀子實在是太多了……”


  顧青衣搖了搖頭，“我要一百文。”


  下麵一片呼氣聲，也有長籲短歎。


  “這就好，一百文我還拿的出來。”


  “唉，我隻有十文錢。”


  “怎麽辦呢，真發愁呀。”


  顧青衣掃了一眼台下，將大部分人的神情收於眼底，再次開口“我說一共收你們一百文。”


  台下頓時鴉雀無聲，看到那些眼睛不約而同聚集在台上，梅落塵害怕地躲到師父背後，這死一般的寂靜過後，就是一陣又一陣歡呼聲。


  “顧大夫你真是好人！是上天派來的活佛！”


  “您受老朽一拜！”


  “大好人呀！遇到這樣的好人老生後半輩子算沒白活。”


  看到那些人希翼的目光，梅落塵覺得哪裏不對勁，她說不出來，腦海中一直盤繞著“毒”那個字眼，她憑直覺緊緊握住師兄的手。


  回去的路上，顧青衣把他們叫到尋常孩童打鬧的巷子裏，平時都是各家的小童在這裏，如今一個娃娃都沒有，街上再也聽不到歡聲笑語。


  這裏隻有他們，街上冷清的隻有幾個行人，顧青衣叮囑道“剛才那件事回去以後跟任何人都不能說，記住了嗎？”


  梅落塵的臉變得煞白，“真的是毒？”


  “別大驚小怪，那種東西雖說能不用就不用，但你師父我也是受人所托，這不是在害他們。”


  梅落塵的聲音顫抖了，“是受誰所托？不是他們找到咱們的嗎？”


  顧青衣搖頭“告訴你倒也無妨，是這些人家中的孫輩托我下毒，他們想出去闖蕩，家中就不能有長輩拖累，我朝以孝治天下，那些人是想尋一個心安。”


  “可這不是害人嗎？大夫怎麽能幹這種事呢？！”梅落塵畏懼地麵對師父，那雙眼睛卻格外倔強，一看就是不聽到答案不罷休。


  顧青衣歎了口氣，半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無奈地說“這不是害人，他們的病我沒有能力治好，讓他們繼續活下去隻會徒增痛苦，不如在離去之前和家人吃幾頓好菜、過幾天自在的日子，你說呢？”


  梅落塵的嘴憋下去，流下兩行淚“所以我們不是殺死他們的幫凶嗎？他們剛才明明都那麽高興……”


  她不敢想那些老者發現自己很快被迫踏入棺材的時候，心裏會多麽失落、又會是多麽絕望，被欺騙的痛苦不過如此。


  顧青衣抱起她，拍了拍她的背，溫柔地安慰道“別害怕，那些債都會算在他們子孫賬上，我們隻是看慣生死的人，刀從來都不在我們手中，血也不會流到我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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