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走

  寒風習習的清晨，天還沒亮，一個婦女牽著一個女娃，向鎮上的藥鋪出發，兩個人的手緊緊握著，在雪中艱難的走，女娃身上穿著一件新棉衣，是女人不停不休熬夜製成的。


  梅家是老實巴交的農家，第三個女兒梅三妹是個藥罐子，一到冬天就犯病，這次實在是水深火熱，都咳出血了，梅家娘子沒辦法，做了一個決定。


  眼看街角的藥鋪逐漸近了，梅娘子低頭準備招呼女兒，忽然看見一道淚痕，連忙開解道“三妹，你別怨娘，你的病已經熬不下去了。”


  停下來半蹲下去，婦人繼續說“在藥鋪裏受欺負不要緊，怕的是沒藥吃把命丟了，你一定要留下，哪怕是跪下來磕頭求，也要留下來，知道嗎？”


  梅娘子用手擦掉女兒臉上的淚，這時候可不敢流淚，隻怕寒風一吹，回頭摸上去沾了淚的臉像砂紙一樣疼。


  擦掉眼淚，牽著女兒走到藥鋪門前，梅娘子心中哀苦，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誰能舍得送她去受苦？但是隻有讓她留在這裏才能活下去。


  推門而入，老舊的門發出一聲響，藥鋪裏坐堂的大夫不苟言笑，瞥了她們一眼問道“今天又來抓什麽藥？”


  他的聲音洪亮，鋪子裏燒著火爐，梅娘子稍微清醒了一些，把女兒推到自己前麵，讓藥鋪裏的人都看到


  “王大夫，這是我家三女兒三妹，我今天想讓您收下她當個使喚丫頭，開春以後湯藥的錢我照給，行嗎？”


  梅三妹圓溜溜的眼睛掙得大大的，抬起頭看了麵前的長胡子老頭一眼，喉嚨發癢忍不住咳嗽幾聲。


  當使喚丫頭，以後給湯藥錢，意思是他們先把這丫頭留下來，給她藥吃，她那幾副藥可不便宜。


  王大夫心裏想著，嘴上拒絕道“你家丫頭細胳膊細腿兒的，在我這裏能幹什麽？這不是胡鬧嗎？”


  他聽說梅娘子家的這個三女兒從小喝米湯長大，前幾年奶水不夠，這丫頭隻能湊活喝上幾口米湯，又生在冬天，才得了滿身的病。


  梅娘子不急不慢說“我教過她看書識字，她在這裏點個藥、幫你們做點雜事還是能行的，她特別乖。”


  “姑娘家家留在藥鋪，聽著驢唇不對馬嘴，可是家中有變故了？”堂中夥計都去後院搬柴，王大夫有心多問幾句。


  梅娘子哭喪著臉，垂下頭流出兩行淚哭訴道“可不是，去年地頭收成不好，家裏已經掀不開鍋了！今年的菜價這麽貴，我家五個孩子可怎麽辦呀！您千萬收留我家孩子，給她口藥喝，不然她早晚死在家裏……”


  眼前的婦人哭的聲淚俱下，王大夫想了想，有些鬆動，梅娘子一直在他們藥鋪買藥，她家裏的情況他多少知道，“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她給您當個下手，以後抓藥也便宜，說不定養著養著就好了呢，回頭開春我幫您犁地，我家的牛吃完草直接牽到您的地頭，事兒我全包了。”


  梅娘子說的堅決，王大夫心裏一動，低頭看了一眼女娃娃，更加不忍，這麽可愛的女娃總不能活活病死吧？

  他半響不言語，梅娘子捏了把汗，乞求的目光看向堂前，就差給他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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