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離去
唐城的物資裏擠滿了人，軍營裏的美軍軍醫仔細檢查過唐城身上的傷痕，隨便給打了幾針針劑之後，便隻是叮囑唐城臥床休息，不相幹的人都離開了，唐城這裏就隻剩下了自己人，一些剛才不好說的話現在可以順便敞開了說，唐城便把離開昆明的提議再次搬了出來。
“你們剛才也都聽見肖亞蘭說的那些了吧，先不說軍統借用這樣的名頭抓我對不對，反正我是覺得即便是小鬼子投降了，國府那邊也不會和共黨坐下來一塊共事，軍統現在所做的準備就是等著小鬼子全都滾蛋之後，找機會和共黨開戰，畢竟人家占下的地盤已經不算小了。”唐城撇著嘴試圖想要躲閃，卻被用濕手巾給他擦臉的唐紅衣狠狠瞪了一眼。
“那咱們還能咋辦，咱就是一夥子當兵的，上麵咋說咱們就咋幹，總不能上山去當土匪吧？”說話的是譚飛，這貨一邊說還一邊隱晦的瞟了一眼骰子，骰子可是一直想著重操舊業去當個逍遙自在的山大王。
“當土匪是不行的，眼下小鬼子投降了，不管是咱們國軍還是共黨那邊都騰出手來了，清剿土匪會被兩邊的部隊拿來當做是自己顯示武力的機會。”唐城沒意識到譚飛隻是在說笑，隻是搖搖頭。“我是已經對打仗感到厭煩了，先前殺的是日軍還好些，可要是讓我對中國人下手，我怕是不行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離開昆明甚至是離開中國，徹底避開國共之間這場該死的戰爭。”
一直沒有出聲的侯三吧嗒吧嗒的不停抽煙，很快房間裏就煙霧繚繞的，把就快燒到手指的煙頭在地上踩滅，侯三停頓了一下，這才開口說道，“可一旦咱們離開了，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到時候咱們就成了一群沒根底的人了。這國家再爛，也是咱們自己的國家，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老話，咱們這樣離開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侯三的聲音有些低沉，連帶著大家的心情也越發沉重起來，侯三說的沒錯，一旦離開中國，他們這些人在有生之年可能就會很難再回來。雖然唐城帶著大家弄到的錢財足夠他們在美國生活的很好，可中國人講究的是落葉要歸根，真要是背井離鄉的一輩子回不來，這間屋裏裏的多半人都不會選擇跟著唐城離開。
“小城，你跟姐說實話，咱們去了美國，以後還能回來嗎？你姐夫家的老宅和祖墳可還都在麻城，真要是回不來了，你姐夫後半輩子恐怕都不會過的舒坦。”就連一直支持唐城的唐紅衣此時也有了遲疑，當初選擇了班裏美國護照隻是為了給黃家找一條後路，唐紅衣卻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離開之後不能回返故土的事情，突然聽侯三這麽一說，唐紅衣的心卻亂了。
唐城沒有責怪侯三說出剛才那些話，事實上去不去美國是需要大家自願的，麵對唐紅衣的發問，唐城隻能連連搖頭，因為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中國。“去不去美國，你們自己選擇，麥克他們不能再昆明留一輩子，如果咱們決定了去美國，就要在麥克他們離開昆明之前作出選擇，否則軍統的人就會對咱們不利。”唐城的話讓麥克重重的點頭，事實上蘭尼已經接到了即將調防的消息，隻是具體的命令還沒有傳來罷了。
留給唐城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隨著新一軍進入廣州城接受日軍的投降，中國境內越來越多的日軍部隊開始就地投降，不管來接防的是國軍還是共軍，這些日軍就隻想著能快些離開中國返回自己的國家去。“唐，我看是需要作出最後選擇的時候了，上麵來了命令，國民政府和中共方麵可能要在北平進行一次軍事協商，也許我會跟著美軍觀察團去北平。”麥克帶來的消息讓唐城有種措手無策的感覺，因為侯三他們直到現在還都沒有明確自己的態度。
麥克是自己最大的依仗，如果麥克離開昆明，隻是蘭尼和剛剛調回昆明機場的喬治兩個根本擋不住軍統。“這裏沒有外人，都是咱們自己生死的弟兄，都說說吧，不管願不願意跟我去美國，咱們都是生死弟兄。”依照麥克的提議，已經傷勢大好的唐城再次召集大家聚在了一起，黃漢舉去了行署沒有回來，一直留在軍營裏的唐紅衣便代表了黃漢舉出席這次的會議。
“我孤家寡人一個，自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再說我還想去瞧瞧你說的那個什麽自由女神像呢，去美國算我一個。”見大家都不說話，劉石頭第一個舉了手表示自己願意跟著唐城去美國。和劉石頭親如兄弟的張小寶這會卻搖了頭，坦言烏老三已經在家鄉站穩了腳，自己是要回家鄉為他們張家延續香火的。
劉石頭和張小寶起了個頭，一直沉著臉的侯三他們幾個這才開了口，和張小寶的理由一樣，雖說侯三和骰子是流匪出身，可中國人骨子裏那種開枝散葉延續香火的思想卻已經深深銘刻進了他們骨子裏，侯三和骰子兩個都選擇了返回黃石去做個有錢的鄉下財主。侯三和骰子的選擇多少讓唐城有些失望，他一直認為侯三和骰子會跟著自己去美國，而不是選擇返回家鄉去做個肚滿腸肥的鄉下財主。
“我倆也算是孤家寡人一個，既然長官願意帶著咱們去外麵看世界，那也就算上我們兩個，早就想去看看洋婆子長的是個啥樣了。”眾人做出的選擇都有些出乎唐城的意料，反倒是不被他看好的譚飛和趙亮主動選擇了去美國。在唐城手下這些人當中，譚飛是唯一一個讀過大學的，除了打仗之外，唐城認為譚飛的其他方麵並不比自己差。
侯三和骰子選擇了留下，沉默寡言的岩龍也選擇了留下，不過他要去的卻是緬甸，因為岩虎就埋在緬甸，他準備守著自己的兄弟過完下半輩子。剩下的幾個老兵也都做出的選擇，不出唐城的預料，他們全都選擇了留在國內。“行吧，既然是咱們大家自己做出的選擇，那就這樣吧，願意留下的人，麥克這裏都記了名字，明天會為你們辦好傷殘退伍的證明。”唐城默默的轉了個身麵朝著牆壁緩緩閉上了眼睛，這時的他多少顯得有些落寞。
“行了，我家小城都是的大人了，別總是做出這樣一副做派來，讓人看了笑話。”眾人陸續離開，隻有唐紅衣和麥克留了下來，對唐城而言，這兩個人一個是親人一個是長輩，沒有什麽話不能當著他們說的。“天下間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們雖說是生死的弟兄，可總有曲終人散的那一刻。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為他們想好今後的出路，至於今後會怎樣，誰能說的明白。”
唐紅衣的勸解讓唐城心裏稍稍好受了一些，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轉身開始和麥克商量分錢的事情，除去先前分給大家的那200塊大洋，唐城還準備把這次軍統送來的那些金條也拿出來給侯三他們分了。“我沒有意見，反正為了救你出來，大夥也廢了不少心思，你現在也不缺那點錢，分了就分了吧。”麥克點頭同意了唐城要再次分錢的提議。
時間似乎突然過的很快，隻兩天的時間，原本就稍顯冷清的軍營裏就隻剩下了唐城他們幾個人，侯三等人都紛紛離開。“走吧，都走了，咱們也該走了。”侯三他們離開的第三天，唐城親自把唐紅衣他們送上了喬治親自駕駛的一架美軍運輸機，譚飛和趙亮護著唐紅衣他們那些婦孺稱作飛機去武漢，而唐城卻會同黃漢舉，麥克他們一路驅車走陸路返回武漢，之後北上麻城，最後去上海。
唐城原本是想著和唐紅衣他們一起做飛機去武漢，可黃漢舉卻不同意在昆明低價處理了那些轎車和吉普車，所以他們接管人隻好每人開了一輛車走陸路返回武漢，聽麥克說了一次轎車在上海的價格，黃漢舉可沒少動那些轎車的心思。日軍已經全麵投降，而國軍現在正忙著和中共搶占地盤，唐城他們從昆明返回武漢這一路上，基本沒有遇上什麽事情。
到武漢接到了唐紅衣他們，一行人驅車返回麻城，簡單處理掉黃家的大部分田產，把不願離開的黃三留在黃家老宅看護門戶，唐城他們又馬不停蹄的去了上海。上海給唐城的感覺意識是變了個摸樣，好在羅伯特的那間教堂還健在，和教堂的新任牧師交涉之後，唐城的美國護照加上麥克的作保，讓唐城順利拿到了羅伯特的骨灰。
“該走了，別想的太多，總會有回來的機會。”，看著即將遠離的碼頭，站在軍艦的甲板上的唐城感慨萬千，這就是離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回來看看自己和羅伯特生活過的地方。護送唐城他們去美國同時也是已經退伍的蘭尼一直勸解唐城，可隨著軍艦的起錨，唐紅衣他們也都上了甲板，所有人都眼望著漸漸遠離的碼頭淚眼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