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孫立人

  午後的緬北可謂是驕陽如火，超過三十度的高溫曬得地麵上熱浪滾滾，蒸騰起的熱氣讓遠處的一切都籠罩在飄渺之中。直屬連營地以西三裏地的一段河床裏，包括唐城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脫光了膀子穿著短褲，每人頭頂搭著一塊濕糊糊的手巾，雖然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但是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侯三正提著一隻鐵皮喇叭，大聲喊道，“大家都加把勁啊，咱們連長可是說了，晚上給大家夥燉肉了，現在可是給咱們自己幹活，都加把勁呀。”


  聽侯三如此鼓動河床裏的直屬連士兵，同樣光著膀子身著短褲，一手端著一碗茶水，另一隻手猛煽扇子的麥克又跑出來補充道，“今天晚上暫停巡邏，加菜發酒，大家盡情啊，隻有一條，不許酒後尋釁鬧事！”


  “好哦！老麥萬歲！”在士兵的歡呼聲中，被曬得頭昏腦漲的麥克急忙跑回了陰涼處。擠滿了直屬連士兵的這段河床是蔡金城手下的人發現的，原本說是在這裏發現了金礦的蹤跡，骰子帶著兩個工兵用炸藥到處打洞爆破，結果金礦沒有找著，倒是發現了一截翡翠的淺層礦脈。


  唐城一貫的宗旨就是有錢大家一起賺，眼瞅著直屬連上上下下越來越沒個當兵的樣子，唐城一發狠，就把所有還能動彈的人全都調來這裏，幫著在河床裏翻找礦石。至於到底能找到多少真正的翡翠礦石，唐城根本不在乎，他隻是不想自己手下的士兵閑著閑著就閑出事情來。


  遠遠的看著有一輛吉普車順著唐城他們開出的簡易土路開來，麥克抄起望遠鏡看了一會，隨即大聲招呼唐城上岸，這輛吉普車看著可不像是美軍工兵團支援給直屬連的。唐城在溪水裏衝洗幹淨手腳，這才施施然上了河岸，接過劉石頭遞來的茶水先灌了一氣，這才把軍裝胡亂套在身上。


  吉普車果然是來找尋唐城的，不過從吉普車上下來的軍官，唐城可不認識，不過看對方身上筆挺的四二式校官軍服，唐城知道來人一定是38師的人。來人顯然是已經從別處知曉了唐城的長相，隻是在河岸邊站著的幾個人當中稍加辨認，便徑自走到唐城麵前立正敬禮道，“我們師座令卑職前來接唐連長，晚上在軍部宴請您！”


  “師座？”唐城倒吸一口涼氣，現在控製新平洋的部隊是38師的112團，來人嘴裏所說的師座該是38師的師長孫立人才對。“孫立人請我？”唐城心中洋溢著無比的激動的同時也頗感驚訝，112團才打下新平洋沒幾天，這孫立人就已經從後方趕到了這裏，速度可夠快的。


  得知孫立人派人來邀請唐城去新平洋赴宴，麥克他們幾個都說是好事，可唐城現在的腦子卻很亂。當初穿上國軍的軍裝就是個誤會，如果不是自己急於擺脫軍統的招攬，如果不是謝波和劉山羊的逼迫，如果不是自己的半推半就，自己本該老老實實南下重慶躲避戰亂才是。


  一路南征北戰到了現在，太多的相熟之人都已經隕歿在戰場上，唐城對戰爭已經厭煩到了極點，他現在就隻想著戰爭快些結束，然後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孫立人是38師的師長，是委員長的愛將，也是國軍中的有著大好前程的高級將領，自己不過隻是個小小不入流的上尉連長，唐城現在有些懷疑孫立人宴請自己的真實用意。


  許是看出了唐城的憂慮，麥克湊過來小聲說道，“唐，你早就已經有了美國的合法身份，別說是孫立人想要為難你，就是史迪威來了這裏，他也拿你沒有辦法。必要的時候，我會把你的身份告知給美軍觀察團，大不了就直接脫了這身軍裝去美國當個平民就是。”麥克的提醒讓唐城變的信心十足，沒錯，當初離開上海的時候一直隨身帶著羅伯特給自己辦理的美國護照，可不就是等著危難的時候拿出來當做護身符的嘛。


  已經沒了剛才那份擔憂的唐城心情好了起來，不過自己去見孫立人也不能馬虎，必要的戎裝還是要仔細打理的。當身著美軍軍裝的唐城裝扮完畢後，孫立人的副官先是一愣，隨即投來了一絲讚賞的目光。考慮到回來的問題，唐城並沒有乘坐38師派來的吉普車，而是讓譚飛開了美軍工兵團援助直屬連的那倆吉普車送自己去新平洋麵見孫立人。


  坐在蒸籠一樣的車內，唐城的後背瞬間就被汗水打透，和陪同自己的副官拉了幾句家常後，唐城得知此時孫立人正在新平洋郊外的一處高地視察防務。“那我們也去01高地看看。”唐城的舉動讓孫立人的副官一愣，隨即將目光投向了唐城。客隨主便不過是句場麵話，比如自己身邊的這位，敢用不足200兵力吊著多達千餘日緬士兵混戰，這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也難怪自家長官聽說此事之後，非要見識見識這個小連長倒是長的是個什麽摸樣。


  孫立人正在視察的01高地位於新平洋東南方向不到5裏地，112團隻是拿下新平洋，可自身出現較大傷亡的112團卻無力繼續南下，隻能暫時進駐新平洋進行部隊休整，112團設定的01高地和直屬連占據的土山差不多就是扼守新平洋的兩個門戶要地，隻是唐城並不知道直屬連營地的重要性。


  在01高地的指揮所裏，唐城終於見到了指揮38師南下作戰的孫立人，身高170公分左右，一雙虎目不嚴自威，濃濃的二道臥闡眉，一件掉了扣子打了塊補丁的黃襯衫，一條滿是皺紋的短褲，外加光腳穿著一雙幾乎看不出式樣的皮鞋，這就是唐城對孫立人的第一印象。


  正在和手下一眾參謀們研究布防的孫立人並沒有注意到唐城的到來，而是緊鎖著眉頭點燃了一支香煙，猛吸了一口後，用夾著煙的手指著地圖跟身邊的參謀們談論南下戰事和新平洋的重要性。01高地雖說是歸112團把守，可此時指揮所裏的軍官中軍銜最低的都是少校，唐城這麽個身穿美軍軍裝帶著上尉軍銜的家夥一冒頭，便由不得那些參謀看不到他的存在。


  這時指揮所內的參謀們已經注意到了唐城這個特殊的存在了，發覺部下們表情不對的孫立人一回頭發現了門口站立著一名美軍著裝的上尉。 唐城見狀啪的一個立正敬禮道：“遠征軍指揮部直屬連連長唐城奉命前來！”孫立人給唐城的感覺不像是個將軍，而唐城給孫立人的感覺確實名不副實，初聞直屬連的戰績，孫立人原以為唐城至少也是個像自己手下那些營連長一樣的粗魯大漢，卻不想隻是個看著沒多大的小家夥。


  可能是突然見到唐城出現在自己的指揮所裏的緣故，孫立人並沒有馬上招呼唐城，凡是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唐城，隻把唐城給看的渾身不舒服起來。孫立人的副官見狀急忙上前貼著孫立人的耳朵低語了幾句，後者這才緩和了麵色，示意自己的副官先招呼唐城去外麵等著，他可不想有外人知曉38師下一步兵力調配的內容和意圖。


  被孫立人的副官請出指揮所，唐城原本的期待也化作了烏有，敢情這是怕自己聽到了所謂的軍事機密，唐城的嘴角不自覺的斜起，心中全是對38師和孫立人的不屑。“唐連長，你也別多心，我們師座一直都是這樣，召集參謀開會的時候，就連我這個貼身副官都要離開。”孫立人的副官小聲的勸解唐城，見唐城似乎不信，便伸手指著遊弋在指揮所外麵的那些士兵，“這些都是師座警衛連的人，每次師座開會，這些家夥就會把警戒線放的能有100米遠。”


  唐城自然也不能駁了孫立人副官的麵子，人家都已經如此賣力的勸解自己了，唐城也就不好再冷著麵孔，隻是笑了幾聲便不再對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孫立人的會議還在繼續，唐城自然也不能真的等在指揮所外麵，便招呼了譚飛在01高地周圍閑逛了一番，暗中卻一直在留意38師官兵的狀態如何。


  和直屬連相比，38師的部隊可謂是兵強馬壯，唐城和譚飛已經不止一次在01高地見到有大口徑火炮的存在。唐城聽謝波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既然緬北的雨季已經結束，38師就該集結重兵繼續南下才是，可看01高地的情況，38師卻有原地踏步的意思。唐城沒法看破孫立人的作戰意圖，他自然不會知道孫立人隻是在等待胡康穀地的日軍露出破綻來，然後才會主動出擊和日軍一決高下。


  “連長，這玩意不錯，您是不是跟孫立人師長商量商量，給咱們也弄回去幾輛，這東西騎著可比吉普車舒坦的多，這個挎鬥子也不少裝東西呢。”譚飛在01高地上終於找到了好玩的物事，還沒等唐城也騎著這輛三輪摩托車跑一圈，孫立人那邊的會議卻正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