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膠著戰
迫擊炮彈爆炸的火光，不斷將大島中隊的士兵吞噬進火光和煙霧之中，手上的日本兵開始發出慘叫聲和呼喊聲，有的日本兵還在不停的胡亂跑動，然後被紛飛的彈片擊倒，大島中隊的陣地上亂成了一團。
“該死的支那人”鬆田全身蜷曲著縮躲在一個彈坑裏，迫擊炮炸出的彈坑根本藏不下像鬆田這種體型的家夥，這個彈坑是鬆田用自己的鋼盔和刺刀掘挖過的。鬆田不停的小聲嘀咕著，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尖利的炮彈在空中帶著哨聲，仿佛就像是劃在他心上的刀一樣。他喃喃的叫著，然後拚命的用手捂住耳朵，不想讓那些使他顫抖的聲音鑽入他的耳中，然後閉上眼睛，讓雙膝收攏在自己的胸前，嘴裏不停的念叨著自己家人的名字，試圖讓自己心中的恐懼平複下來。
“嘿，鬆田君，鬆田君。”恍惚中，鬆田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想努力的睜開眼睛去看，但是他不敢動，他感覺到周圍仿佛被什麽壓著一樣，讓他動彈不得。“鬆田君”呼喊自己的聲音更大了一聲，即便彈坑裏的鬆田捂著耳朵也能夠清晰的聽到，比那些爆炸聲和槍聲更加的清晰。他緩緩睜開眼睛扭頭看去，然後就看到了他旁邊的彈坑裏也蹲著一個人，對方這會正皺起眉頭在看著他。
“中川君”稍稍恢複了些神智的鬆田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鬆田認出了這個不停呼喊自己名字的家夥，這是中川小次郎，是自己的同鄉，兩人是被調來緬甸之後分到同一個中隊的。
“放鬆點，鬆田君，支那人用的隻不過是迫擊炮，隻要咱們躲著不要亂跑，炮彈是不會擊中咱們的。”相較早已經魂飛魄散的鬆田，躲在旁邊彈坑裏的中川似乎看著要鎮定的多。看著鬆田驚恐的樣子，中川不由暗自搖搖頭，看來自己的這個同鄉還沒有完全從恐懼中擺脫出來，但願他經曆過這次戰鬥之後，能夠成為一名真正的帝國勇士，具有勇士本來就因該存在的勇氣。
“是的，是的，我不該這樣擔心。”彈坑裏的鬆田下意識的點著頭，並慢慢的將蜷曲的身子伸展開，但是周圍不停響起的爆炸聲和槍聲仍然讓他心裏充滿著恐懼。在鬆田的記憶裏，他遇到過支那軍隊從沒有擁有像現在這樣強悍的火力，那時候的支那軍隊往往一個團的兵力就會被帝國軍隊的一個中隊追的滿世界跑，可現在卻完全反過來了，帝國的軍隊正被該死的支那軍壓製的動彈不得。
“鬆田君，你怕死嗎？”中川小次郎皺起眉頭看著人就滿臉恐慌的鬆田，“你害怕死亡嗎？鬆田君，如果你害怕死亡，那麽死亡就會隨時的跟隨著你，即使是在你還活著的時候，也會隨時的折磨你。鬆田君，現在就當自己已經戰死了吧，這樣你的勇氣就不會被死亡時時的壓製著了”鬆田搖搖頭，然後扭過頭去不再看中川那邊，他可不是那些蠢蠢欲動白白送死的新兵，他還想著活著回到家鄉去。
“該死的，你難道就不能像個真正的帝國勇士一樣，讓膽子稍稍大一點嗎？”身側傳來了中川小次郎低沉的聲音，可鬆田卻已經沒有了想要和對方說話的興趣。中川滿是懊悔的對著鬆田咬牙切齒，他不知道剛才那些話對自己這個膽小的同鄉有沒有用，但是他還是盡力的去做了。
這時候，軍官們開始意識到反擊隻會浪費彈藥並且暴露自己的位置，於是下令停止了還擊。日本兵不再亂哄哄的跑動或是開槍還擊，唐城這邊的炮火和機槍因此失去了目標，機槍手和炮手們終於也慢慢的停了下來。陣地上滿是血腥味，偶爾還有零星的槍聲，但隨著夜幕的降臨，剛才還滿是慘叫和槍炮聲的戰場終於靜了下來。到處都是靜悄悄的，仿佛這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地，如果不是還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這裏發生過激烈的交火。
還活著的日本兵在軍官的指揮下救治傷員，使用刺刀和鋼盔掘挖彈坑充當掩體，剩下不足百人的大島中隊沒辦法趁夜突圍，他們就隻能等待天亮，等待從馬高方向趕來的援兵。黑夜讓鬆田眼前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對於戰爭，現在的他已是滿懷恐懼，從那顆流彈擦過自己的鋼盔開始，他的心裏就一直慌張著，從來沒有停歇過。
鬆田也算是個老兵了，在他經曆過的大大小小的戰鬥中，總是會有同鄉活著好友倒在自己的麵前，看到他們染血的軍裝還有慘痛的嘶叫聲，鬆田能想到的便是射殺更多的支那人為他們報仇。可今天經曆的這場戰鬥卻徹底擊垮了鬆田，雖說今天所經曆的戰鬥強度不值一提，但其中經曆的凶險卻是鬆田有一次遇到，這些都將他心中的恐懼無限的擴大開來。
他一直很羨慕中川，羨慕他敏捷的身手和精準的槍法，羨慕他能夠在支那人的槍林彈雨之中不斷穿行的勇氣，羨慕他受到的同伴們發自內心的尊重，當然自己也很尊重他。但是這一切都被自己的膽怯所湮沒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有沒有資格和中川一同去戰鬥。試圖使自己擺脫困境的鬆田努力的伸出自己的手，在黑暗中，他張開自己的五指，然後感覺到內心的顫抖，而這種顫抖也讓他的手隨著心一起在抖動。
“該死的，不要再抖了。”控製不住右手抖動的鬆田在心裏罵了一句，有些懊惱的將手狠狠的砸在彈坑的邊上。砸在碎石上的刺痛感覺，讓他心居然獲得了稍微的舒適感覺，在這近乎發泄的一拳之後，鬆田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一些，他平穩了呼吸，仿佛就像是一劑定心針，讓他漸漸的將繃緊的心緩緩的放鬆下來。
陣地上靜悄悄的，現在不止日軍的陣地靜悄悄，就連唐城這邊也是同樣寂靜的。不過和日軍不同的 是，唐城這邊的士兵要麽進入了夢鄉，要麽都安靜而緊張的等候著唐城的攻擊命令。唐城就站在土溝裏，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黑暗之處，他沒有時刻的去看表，這樣會給他身邊的士兵一種不安的情緒，他必須要穩定軍心，還要給他們足夠的擊敗對麵日軍的信心。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天色已經朦朧起來，晨曦很快就要降臨。蜷縮著身體的唐城條件反射一般的醒過來了。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快四點了，距離緬北的早上沒剩下多少時間了。看了一眼已經醒來的骰子，唐城悄聲道，“去叫醒兄弟們，做好準備，天快亮了。”骰子點點頭，然後依次推醒還在熟睡中的士兵們，被骰子叫醒的士兵們睜開眼睛，臉上還帶著沉睡初醒後的茫然。
很快，土溝裏的士兵都被叫醒，大家開始檢查武器，並在這段時間內，抓緊時間吃了一些東西。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然後靜靜的等待著戰鬥發起的那一刻到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神。一夜未睡的鬆田緊緊的蜷曲在彈坑裏，黑夜裏漸漸散去的恐懼，又慢慢的隨著壓抑而凝重的氣氛回到了他的心裏。他一手捂住自己的頭盔，一手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步槍，兩條腿卻微微的顫抖起來。晨曦悄然的來臨了，眼前漸漸的出現了朦朧的場景。然後漸漸的可以看清楚前麵的景物。眼前朦朧的棱廓逐漸的變得清晰，越來越清晰……。
初升的太陽已經跳出地平線，戰場上卻還是寂靜一片，隨著唐城手臂的用力揮下，身邊已經鎖定目標的骰子扣下了扳機。“啪”一聲清脆的M1伽蘭德步槍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將寧靜的晨曦猶如用利刀劃開的一塊幕布一樣切開了。被骰子射出的子彈擊中頭部的日本兵一頭栽倒在地上，這一槍拉開了戰鬥的序幕，敵我雙方所有的迫擊炮、機槍、步槍以及其他武器商量好的一樣同時開火，一時之間陣地上槍炮聲大作，炮彈爆炸的煙霧和火光更是把戰場渲染的天昏地暗一般。
戰鬥強度的驟然升級讓唐城一時間對日軍的實力有些琢磨不定，不過隨著戰鬥的持續，被圍困了一整夜的大島中隊疲勢已現。 “呆在原地，不能後退”軍官們大聲的叫喊著，他們衝到陣地的前沿，拚命的開槍，然後大聲的叫喊。 唐城也在土溝中不停的穿梭，不停的大聲叫喊著，給自己手下的士兵發布命令，讓他們的子彈打的更準一些讓炮彈轟的再精確一些。
膠著戰，拚的是雙方士兵的士氣，誰先崩不住勁誰就會成為失敗者，這是戰場上千古不變的法則，即使是熱武器時代也是如此。“繼續射擊，保持你們的火力。”唐城在土溝裏來回的鼓舞著士氣，他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讓手下的士兵們心中覺得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