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戰逝(7)
“不能窩在這裏等死,三哥,這裏你別管了,帶著你的小隊想辦法從咱們進來的那個懸崖出去,找機會摸到日軍後麵打他們一下。”唐城正跟侯三商量下一步該做什麽,山穀外卻突然響起了槍炮聲,那不同於日式三八步槍擊發後的槍聲令唐城和侯三不約而同想起了暫時失去聯係的岩龍。
唐城和侯三猜的不錯,正在山穀外和日軍交火的便是岩龍和他手下的十幾個斥候,岩龍雖說沒有骰子那樣的戰場經驗,可岩龍卻不是個沒主意的。骰子他們被日軍從村子硬頂出來的時候,岩龍帶著十幾個斥候剛剛趕到村子的北側,村口那邊傳來的激烈槍聲同樣讓岩龍大驚,隻不過大驚之後的岩龍並沒有馬上返回村口,而是帶著手下的十幾個斥候遠遠退到了村子北邊的一個小樹林裏。
斥候幹的就是探路的活計,對於隱藏自己的行蹤那是再拿手不過的,在骰子他們被追擊出村子,唐城下令回撤山穀的時候,岩龍卻帶著他手下的十幾個斥候悄悄隱藏在了那片小樹林裏。從村子裏殺出的日軍追擊至山穀這邊,趁著村子裏少數日軍在救治傷兵的時候,一直遠遠關注戰局的岩龍帶著手下的斥候趁機殺進村子裏,如水銀瀉地般幹掉日軍留守在村子裏的20幾個日本兵,岩龍他們帶著繳獲來的一挺輕機槍立即回援山穀。
岩龍他們沒趕上日軍的第一次試探進攻,可日軍為了集結部隊點燃的篝火卻為回到山穀外圍的岩龍他們提供了很好的目標指引。和侯三他們幾個一樣,岩龍對唐城有一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他總認為隻要唐城還活著,這些圍堵在山穀外的日軍便討不了便宜。眼瞅著穀口一片寂靜,而日軍這裏卻又在組織第二波進攻,岩龍終於下令用輕機槍突襲日軍剛剛集結好的進攻部隊。
輕機槍拿爆豆子一樣的射擊聲令唐城很是驚奇,離開紅土坡的時候,為了減輕士兵們的負重,別說機槍,唐城連空投下來的迫擊炮都沒有攜帶。唐城想認定在山穀外和日軍交火的是岩龍,可那機槍聲卻令唐城有些迷惑,要不是槍聲中還混雜著加蘭德的射擊聲,唐城甚至會認為這是日軍排演的一出戲。
一心想為唐城解圍的岩龍並不知道自己偷襲日軍是捅了個馬蜂窩,被襲擊的日軍起初還有些慌亂,可隨著慌亂的日軍士兵被軍官約束,日軍已經察覺到岩龍他們吸引自己火力的行動企圖。於是日軍開始利用自己的火力優勢用機槍和迫擊炮還擊,刹那間迫擊炮、輕重機槍、擲彈筒從半空中紛紛往岩龍他們飛去,期間還混雜著曳光彈交叉出的各種狐度和線條。
日軍的反應過於強烈,炮火幾乎把半個天空都映紅了,炮彈不停的落在岩龍他們的藏身之處.綻放出奪目地火團和濃濃的黑煙。遠遠望著山穀外那些桔紅色的尾焰,山穀裏的唐城不禁緊握了拳頭,他已經能想象得到岩龍他們現在所麵臨的危險。日軍打出的炮彈帶著“日一日”的聲響連錦不絕地奔向目標,散發著硝煙味的土攘被掀起再掀起,日軍炮火的覆蓋將岩龍他們身側的喬木削去了樹冠,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和枝杈,更多是被擊碎被點燃,然後引起大火,最後被燒成灰燼。
眼睜睜的看著機槍手和副射手消失在炮火的火光中,下令偷襲日軍的岩龍後悔了,他錯誤的估計了日軍的反擊力度,況且他也沒有唐城那樣的指揮能力。“撤,快撤。”岩龍無奈隻能下令後撤,帶著剩下的幾個斥候鑽進身後的林子之後,岩龍讓他們向山穀方向轉移,自己卻留了下來。
打退了岩龍一夥,日軍那些已經打紅眼的炮兵隨即轉移了目標,穀口的唐城他們成了日軍炮兵泄憤的靶子。炮聲持續了能有五六分鍾才堪堪結束,被唐城布置在穀口的一個小隊幾乎傷亡殆盡,滿是焦土的穀口陣地橫七豎八地躺著敵人三十多具屍體,空氣中更是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還活著的士兵抱著犧牲袍澤殘缺不全的軀體痛哭流涕,他們雖然早就有接受犧牲的準備,但是此時真切地見到自己袍澤已經開始變冷的軀體,都情不自禁地痛哭起來。
“就地掩埋吧!”唐城強忍住心中的悲痛說道,不管有沒有日軍追擊他們,這些已經陣亡的士兵都沒辦法帶回國去。不能將他們帶回國內,就隻有暫時安葬在異國的土地上,在要不然就隻能將陣亡士兵的屍體先行火化後,隨後把骨灰帶回去。軍醫帶著人認真地將集中在一起的屍體清埋了一遍,然後找了一個麵向北方的位置,將屍體安葬。泥土一鍬鍬地被鏟起,看著漸漸被泥土掩蓋住的陣亡士兵那些年輕而蒼白的臉龐,猶是最心堅如鐵的骰子也不禁紅了眼眶。
“如果有將來.我保證會風風光光地將你們迎回祖國去,將你們的豐功偉績雕刻在紀念碑上。讓我們的乎孫後代永遠記住你們曾輕也有過風華正茂!”唐城暗自在心裏發誓,然後麵向這些墳包舉手敬禮,侯三等人也都站在新墳的麵前,跟著唐城莊嚴地舉起手敬了一記軍禮。
“目前的情況對咱們非常不利,這個山穀三麵是山,隻有穀口這裏能出去,不過日軍並不知道山穀後麵的懸崖是可以攀爬上去的。工兵負責在已經挖好的掩體埋設詭雷,三哥小隊馬上出發從懸崖那邊出去。其他小隊夜裏一定要高度警惕,日軍不會坐視咱們閑呆著,很可能會趁夜來偷襲咱們,日軍同樣擅長夜戰和偷襲,我可不希望咱們被日軍趁夜端了老窩。”已經準備離開,唐城在行動開始前,仔細叮囑侯三他們。
山穀裏的士兵們開始按照唐城的命令行動起來。工兵開始搜集炸藥和手雷,在已經開挖好的掩體裏埋設詭雷。其他士兵也開始在山穀入口就地取材設置陷進,他們才不管這些陷阱對日軍是否有殺傷力,隻要到時候能拖延日軍進入山穀的速度即可。
岩龍愛用刀殺人,尤其在弟弟岩虎戰死之後,岩龍愛用刀殺人的習慣已經被侯三他們熟知,在那些補充兵口中更是有他各種各樣的傳說。一柄薄薄刀鋒的刀,可以輕而易舉地割斷對方的喉嚨,讓對方的鮮血噴湧而出,然後抽搐而死。和用槍彈殺人相比,岩龍更喜歡用刀鋒割開日本兵的喉嚨,隻有這樣,才能稍稍消散他心中對日軍的痛恨。
山腳下,嘴裏咬著短刀的岩龍已經趴伏了好一陣,躲在樹林裏親眼看著那些打掃戰場的日本兵返回,岩龍便獨自奔出樹林向日軍這邊潛行過來。趴伏在草叢中,岩龍黝黑的眸子盯著遠處的日軍,自從弟弟岩虎戰死之後,本就不愛多說話的岩龍就變了,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那個愛說愛笑,充滿陽光的弟弟已經消失了,為此。岩龍恨不能殺光所有自己能看到的日本兵。
到現在已經親手殺了多少日本兵,岩龍已經記不清了,不過第一個被他用刀子割斷喉管的日本兵,他卻記得很請楚。那個日本兵看著很年輕,應該剛十八歲吧,可是岩龍必須終結他的生命,因為他要給自己的弟弟報仇。打仗本就是你死我亡的遊戲,隻是那個年輕日本兵在生命逐漸消失的時候,臉上那或恐懼或痛苦或無助的表情卻讓岩龍至今無法忘懷。
岩龍用拳頭捶了捶自己有些發漲的腦袋,努力想著一些高興的事。山腳下一片漆黑,那無窮無盡的黑暗讓他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他盼著天亮盼著早點擺脫這讓人壓抑的黑暗。他寧可去麵對十倍的敵人,也不願忍受眼前的黑暗。前方日軍和穀口的槍聲早已經停止,岩龍還在等待,他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因為他想要抓一個活口,他知道唐城一定需要一個活口詢問這夥日軍的情報。
突然,對麵二十米處那齊腰身的草叢中傳來一陣清微的聲響,聲音細微到了幾乎可以不計的地步,若不是岩龍一直屏氣凝神在苦苦等待,也許就會錯過這個聲音。那聲音像是有人踩斷枯枝時發出的聲音,可是這聲音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像是從沒發生一般。岩龍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有些胡思亂想出現的錯覺,但是這聲音沉寂了數秒後,又出現了。
岩龍嘴裏咬著短刀緊趴在草叢裏一動不動,眼睛卻眨也不眨的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終於,在岩龍的苦苦等待中,對麵草叢中走出了三個人影。三人都貓著腰,在雜草和灌木遍布的野地中,行走起來敏掛的如山貓一般悄無聲息。岩龍不動聲色,他再等這三個日本兵靠近自己,他不止嘴裏咬著一柄短刀,右手裏還握著一把手槍。手槍早已經子彈上膛做好了隨時擊發的準備,如果不是因為岩龍想抓活口,也許剛才發現對方三人的時候,他就已經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