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私心
“不行，絕對不行，你的分隊隻有200人，我不能讓你帶著200人去冒險。”得知唐城決意帶著國軍分隊的200人先前進入野人山，麥克立時搖著頭一口回絕。他當時在蘭姆伽接下這個任務的時候，就是咬著牙硬挺下來的，本來整個聯合部隊400多人他都嫌少，唐城這會說隻帶200人進入胡康穀地，麥克根本就認為這是天方夜譚般的神話。
“麥克叔叔，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唐城伸手拉住不停踱步的麥克，眼也不眨的盯著對方的眼睛。“麥克叔叔，咱們回來的一路上，你見識過我們的戰鬥力，那時我們就隻有十幾個人。可你看看，我手下現在已經有了200人，是200個使用全美式裝備的精銳士兵，還有你說的空中支援。莫非你對自己帶來的美式裝備沒有信心？還是你說的空中支援都是謊話？”
“當時我在小界嶺受傷和大部隊失去聯係，那會我身邊就隻有兩個人，之後我們渡江一路南下，一路殺著日軍繼續南下，等到達昆明的時候，我身邊已經有了十幾個能和我一起同生同死的弟兄。同樣離開曼德勒的時候，我身邊也隻有不到十個人，可遇上你的時候呢，我手下有幾十個人，要不是因為給養和彈藥的緣故，也許我能帶著更多人活著趕到列多。”
“有了你的空中支援，先前困擾我們的給養和彈藥便不再是問題，隻要有足夠的彈藥和給養，你認為野人山能困住我嗎？既然這些都不是問題，你為什麽不同意我先出發去探路？緬甸的雨季已經結束，如果我們不抓緊這個機會，也許胡康穀地的日軍就會抓住這個機會趁機穿越野人山向列多這裏開進，要知道，日軍是非常狡猾的。”
麥克不想同意唐城提出的計劃，可他偏偏被唐城的這些說辭給說動了，就事論事，唐城所說的這些可不是無的放矢。如果實施順利的話，聯合部隊就等於是先前在胡康穀地裏開辟出一塊適合執行蛙跳戰術的空降場地，即使被日軍開進野人山，日軍也無法阻止指揮部向胡康穀地實施兵力和物資的空投行動。
猶豫再三的麥克最後隻能是答應了唐城的請求，不過唐城國軍分隊的人員編製已經從200人被麥克擴編成了整整400人。除去留下一部分看守營地繼續接收補充兵的留守人員，已經接受訓練的補充兵將會全都跟著進入野人山，唐城對此沒有表示異議，他可不會覺得自己手下的士兵太多了。
獲得了麥克的同意，唐城開始按照自己設想，對忽然擴編了一倍的部隊進行兵力劃分。“骰子，這30個狙擊手平時都歸你指揮，一旦和日軍開打，狙擊手按照小隊編製分散作戰。斥候小隊交給岩龍，人數暫定30人，剩下的人按照每隊50人分成6個小隊，多出來的40人組成連部。斥候小隊配備卡賓槍和衝鋒槍、步話機和電台，其他戰鬥小隊和連部配備步槍、卡賓槍、巴祖卡和機槍、步話機，連部裝備兩部電台。”
作為要先期進入胡康穀地的部隊，唐城幾乎搜刮走了聯合部隊裏所有的步話機和電台，通訊的暢通至關重要，在緬北的叢林裏不停逃離日軍追擊的唐城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彈藥不需多待，每人裝備一個基數即可，多帶些藥品和食物。在沒有走出野人山之前，咱們別想獲得空投支援，林子裏可沒有適合空投的場地，東西扔下來說不定會便宜了小鬼子。”
部隊按照唐城的命令開始做著出發前準備，可唐城卻開始翻閱手頭上所有能找到的地圖和資料，他在確定一條最適合的路線。適合修建機場的地方，唐城早已經想好，便是當日鑽進野人山之前的那片紅土地。那一大片紅土地到處都是開闊地，而且唐城知道紅土下都是砂礫，是再合適不過修建機場的場所。
“已經決定了？”聞訊趕來的黃漢舉找到唐城的時候，後者正在滿是地圖的桌子上趴著確認行軍路線。當初在麻城初見唐城的時候，黃漢舉就知道唐城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可他卻沒有想到唐城會決意帶著自己手下的400人單獨進入胡康穀地。“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明知道已經不能勸說唐城改變主意，可黃漢舉還是不甘心的想要試試。
“姐夫，你問的這話可不好回答，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也許我現在能說有十分的把握，可真正等走出野人山的時候，說不定連一分都沒有。”唐城直起身子笑盈盈的看著滿臉緊張的黃漢舉。從黃漢舉的表情中，唐城看到的不隻是緊張，還有黃漢舉對自己的關切，這是真正把自己當做家人才會有的關切，就像從前的羅伯特。
“混賬東西，沒把握的事情就敢去麥克那裏拍著胸脯子誇下海口，你這是上趕著去嘬死啊。”唐城的回答引發了黃漢舉心底裏的怒氣，直接把自己的布製軟軍帽砸在了唐城頭上。“我從家裏走的時候，你阿姐說了要我照顧你，可你現在這樣，你叫我回去了咋給你阿姐交代？我知道你打仗厲害，可日軍也不是吃素的，我沒走過野人山，也知道那裏麵的凶險，你這樣不是去送死是什麽？”
被黃漢舉用軍帽砸了腦袋的唐城不但沒有惱，反而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軍帽遞還給正發悶氣的黃漢舉，還故意嬉皮笑臉的湊到黃漢舉身邊摸出香煙遞給對方一支。“姐夫，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也知道阿姐也在擔心我。可你也要相信我的本事，我當時渡江南下，那一路上的凶險並不比這次小多少，那我還不是全須全尾的活著見到了你們嘛，這次我可是帶著整整400人，你就放心吧。”
已經點著香煙的黃漢舉沒好氣的斜了唐城一眼，他知道唐城打仗的本事一點不差，要不然也不會經曆那麽多的惡仗還能活下來，可現在畢竟是孤軍深入日軍控製的地盤，黃漢舉的心裏還是沒有底。“你看看，你這邊還缺點啥，我現在管著物資那一攤子，你缺啥就去找我，咋也不能缺了你的東西。”黃漢舉沒能說服唐城，隻能憋屈離開，唐城一直看著黃漢舉的吉普車離開自己的營地，這才回去繼續指定自己的行軍路線。
唐城並沒有告訴黃漢舉，自己主動請求先期進入胡康穀地還有別的深意，不是唐城在有意提防黃漢舉，而是因為這件事完全是唐城自己的想法。幾年前離開上海之後，唐城經曆過太多的事，昔日懵懂的少年已經成為一個軍人，也終於明白活在這世上的不容易。要想活的滋潤，隻有錢財是不行的，還要有個好靠山，否則當初黃漢舉就不會遭遇被調進遠征軍的事情。
國軍太爛，這是幾乎所有人的共識，唐城自然也不列外，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隻有麥克，雖說自己和黃家的人已經有了所謂的美國護照，可昆明城裏無緣無故失蹤幾個人，就像大海裏的一滴水一樣不起眼。隻有抱緊麥克大腿，自己和黃家才有好日子過，唐城已經知道麥克有意在軍中發展，中美聯合部隊隻是麥克的一次試水，所以唐城必須幫助麥克達成這個心願。
隻有麥克在軍中站穩腳跟，自己才能被麥克一直庇護下去，直到戰爭結束磨難結束。孤軍挺進也許存在太多變數和危險，唐城也知道自己這是在搏命，在用自己和手下400人的性命去搏。可現在的形勢逼迫唐城不得不這麽做，指揮部的高官們似乎對麥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尤其黃漢舉說那個叫史迪威的已經多次嗬斥過麥克，如果麥克的聯合部隊計劃擱淺，第一個挨刀的可能就是自己這個不敬長官的家夥。
富貴險中求，這是骰子經常掛在嘴邊第一句話，到了現在，唐城很是讚同骰子的說法。一旦自己的國軍分隊順利挺進胡康穀地並開辟出適合修建機場的場所，麥克在指揮部那幫高官麵前將不再被動，如果自己的運氣好再接連擊潰幾支日軍部隊，說不定麥克的軍銜會被提升，連帶著權力也會大一些，這樣自己的小日子也會越發的順暢。
這些都是唐城的私心，他甚至連最信任的侯三都沒有告訴，雖然知道侯三他們願意跟著自己同生同死，唐城卻不能告訴後三他們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就帶著400人去搏命。透過房間的窗戶，唐城隨時能看到營地裏正訓練補充兵的侯三他們幾個，唐城也很想把自己心底裏的秘密告訴給他們幾個，但唐城的腦海裏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提醒著他，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你們千萬不要怪我”隔著窗戶，房間裏的唐城自言自語道，他現在隻有把行軍路線確認的精細些，把行動計劃製定的再詳細些，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更多人的傷亡。作為指揮官的唐城現在也隻有這樣，才能稍稍抵消心中的罪惡感，因為形勢迫使他不得不這樣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