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搭救
難道自己今天正的要死在這裏了嗎？趙衛良的心裏頭雖說很是忐忑，但是他看上去卻還很鎮定，現在是生死一線的時候，絕不能在其他人麵前露怯，否則就可能是整個遊擊隊的潰散。“瞄準了再開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一個，就算死了也要拉一個小鬼子墊背……”趙衛良不知是給別人下令還是給自己鼓勁，滿口說的都是狠話，可他要是這會有麵鏡子在手，絕對會被自己青白的臉色嚇出病來。
在趙衛良身邊全是從合肥一路南下黃石的學生，趙衛良他手下的34名遊擊隊員奉命護送這12名學生從合肥南下黃石。他們本該在黃石把這些進步學生交給當地的地下黨，可誰承想國軍立馬就丟了黃石，被逼無奈的趙衛良隻有按照黃石地下黨的委托護著這些進步學生繼續冒險南下。
黃石地下黨派來為他們帶路的向導說這裏是接頭地點，可他們已經等了好半天了，直到趙衛良他們和這支突然出現的日偽軍部隊交上火了，地下黨安排的接頭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啪啪……”槍聲依然在耳邊糾纏著，好像永遠不會停，趙衛良手下的遊擊隊員已經傷亡了好幾個，如果再等不來接頭人，趙衛良隻有下令撤進山裏去了。否則他們就得要全軍覆沒在這裏。
有黃石地下黨派來的向導帶路，趙衛良他們護著那些學生離開黃石之後，一直都是有驚無險還算順利。可就在今天中午，鬼子忽然像是發瘋了一樣，用以前從來沒見過的陣勢，各處路口山口設下關卡，然後開始進行拉網式的搜捕。黃石地下黨派來的向導隻好帶著趙衛良他們一路走一路躲避，眼看著找到了和當地遊擊隊接頭的地點，不但接頭的遊擊隊沒有出現，他們也被搜索的日軍發現了行蹤。
“不行了，擋不住了，老謝，你帶一半人護著學生娃先撤，往山裏跑，我和青仔他們擋住敵人。”眼見著敵軍的火力越發的猛烈，趙衛良隻得下令分批後撤。在一個遊擊隊裏相處的時間久了，被趙衛良點名的副隊長老謝知道趙衛良的秉性，當下也不推辭，徑自帶著十幾個隊員護著那些學生先行後撤，滿是硝煙的防線上就隻剩下趙衛良和其他隊員還在辛苦奮戰。
老謝他們十幾個人帶著那些學生隻能拚命沿著山路往老林子裏躲。但現在已是12月的天氣，很多樹都在這時落光了葉子，根本阻擋不了鬼子的視線，所以遁入山林的老謝他們最終也沒能躲開日軍的追擊。發現有人向後逃進山林裏了，攻擊趙衛良的日偽軍立馬分兵繞過趙衛良的防線追進了林子裏，老謝見狀隻能連聲的催促那些學生玩命的跑，可緊追其後的日本兵卻沒有絲毫的停滯，猶是緊追不舍。
追進山林裏的日本兵一邊追一邊開槍，子彈在稀疏的樹木間“嗖嗖”飛來，老謝身邊的隊員走著走著就少了些走著走著又少了些，等他們好不容易越過山棱，跟著老謝護送學生逃進山林的十幾個遊擊隊員就隻剩下了幾個人。老謝他們氣喘籲籲剛過了山棱，卻發現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本兵已經從兩邊山側包抄了過來。身後是仿佛不會停止的槍聲和呼喝聲，兩側又來了追兵，留給老謝的隻有一條路，那就是順著山勢不停的向前。
又是一場亡命的逃竄，又是身後一路的屍體，耳邊似乎永遠揮不掉那些槍聲，那些中彈弟兄的慘叫聲。已經兩眼含淚的老謝不忍回頭去看，因為在他身後的隊員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了，其他的隊員已經全都死在了日本兵的追擊之下。 老謝是失魂落魄的，跟在他身後的那個遊擊隊員也是失魂落魄的，幾十個人的一支遊擊隊就這樣在半個小時內被打光了，他們一路從合肥南下至黃石才不過損失了三個人。
光禿禿的土山頭、疏落的林子間到處是倒斃在地上的遊擊隊員，隨後逃進林子裏的趙衛良他們也已經全數戰死，老謝和他身後的王慶是最後剩下的兩個遊擊隊員。拚了老命的老謝終於糊裏糊塗的護著那些學生順著山勢逃了下來，隻是憑著本能，筋疲力盡的老謝覺得好像要有什麽事馬上就要發生了。“鬼子沒打槍了，他們好像停下不打我們了。”同樣筋疲力盡的王慶癱倒在老謝身邊，隻剩下兩發子彈的駁殼槍還緊緊握在手中。
仰麵癱倒在官道上的老謝使出了最後的氣力抬起頭向自己剛跑下來的山林望去，日軍那土黃色的軍裝若隱若現還在朝自己這邊下來，不過和王慶剛才說的一樣，這些日本兵倒是沒再開槍了。老謝喘著粗氣讓自己在地上翻了個身，然後從後腰上艱難的摸出一顆手榴彈，“小子們，都往我這裏靠靠，咱們是中國人，就是死了也不能叫小鬼子給抓了去。”老謝自顧自的慢慢擰開了手榴彈的後蓋，然後招呼那些滿臉淚水的學生們圍在自己身邊。
“喂，我說你們這些不長腦子的，我們幾個都在這裏蹲了半天了，你們那眼睛都是長著出氣的啊，就看不見我們幾個？”一個張狂的聲音出現在老謝他們身側，不覺扭頭望過去，幾個呲著牙大笑的日本兵就蹲在離著老謝他們不遠的官道下。沒顧得上想那許多，老謝立馬伸手去拉手榴彈的拉環，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就是死了也不能當日本兵的俘虜。
“喂，我說你他娘的聽不懂人話咋的？老子看你拉響了手榴彈虧不虧心，你狗日的想死就自己去死，幹嘛還要拉上這些不相幹的人？”還是剛才那個張狂的聲音，不過卻讓老謝已經勾住手榴彈拉環的手指停住了。他這會才想起來，這幾個出現在官道下的日本兵一直說的都是中國話，本已經心灰意冷的老謝不敢置信的抬頭望去，路基下的一個日本兵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前，一伸手就把老謝手中的手榴彈奪了過去。
“老子最看不上你們這些不會打仗的家夥，一個個的就會和小鬼子打死仗。”搶過手榴彈的漢子仔細看了看老謝和他身邊同樣大張著嘴的學生們，然後笑著說道，“下回還想自己弄死自己的時候，別死的太早，要記得等鬼子兵把你圍起來的時候再拉弦。這樣還能拉幾個鬼子兵下去墊背，別他娘的死的輕飄飄的，那可不值當。”
把手指伸進嘴裏打了個呼哨，從官道的轉彎處開過來一輛卡車，車頭上的膏藥旗已經表明了這輛卡車是屬於日軍的。“一會別管來了多少鬼子兵，都他娘的別說話，我們連長叫你們幹什麽，你們隻管照做，要是惹出麻煩來，可別埋怨把你們真的丟給鬼子兵。”卡車穩穩當當停在了老謝他們身邊，從駕駛室裏跳下一個頭戴布製軟軍帽的日軍軍官，剛才和老謝說話的漢子上前低語劜一陣，一頭霧水的老謝便看見那日軍軍官向順著山勢下來的追兵們走了過去。
“都起來，我們要暫時綁住你們，別問為什麽，隻管照我說的別亂說話就成。”從路基下麵上來的幾個日本兵哇啦哇啦的喊了幾嗓子，老謝他們按照那帶頭漢子的示意相互攙扶著站起身，老老實實的被繩子綁住了雙手。“你他娘的梗著個脖子幹嘛？把頭低下。”一直梗著脖子的王慶被那帶頭的漢子扇了個一記巴掌，然後又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喊了一通。
也不知道那走過去的日軍軍官都跟追兵們是怎麽說的，老謝他們被從路基下麵上來的人弄到了車廂裏。進了車廂之後，老謝才知道原來這車廂裏還有二十幾個穿著日軍軍裝的人，車廂本就不大，多了老謝他們十幾個人，車廂裏的人現在就隻能站著。“大家別擔心，我們都是國軍，從現在開始，不管我們做什麽，你們都別出聲。”最後進入車廂的老東北低語了一句，隨後接過劉石頭遞來的輕機槍把子彈頂上了火。
老謝和那些學生被命令站到了最裏麵靠近駕駛室的位置，透過車廂最前麵篷布的縫隙，老謝能看到正轉身回來的那個日軍軍官。“別看了，那是我們連長，這車上的可都是咱中國人。”老謝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正想扭頭找尋說話的人，那過去和追兵交涉的軍官已經坐進駕駛室裏把卡車發動著了。
駕駛室和車廂中間有一個隻隔著簾子的窗戶，老謝能清楚的看得見那國軍連長的表情，和其他幾個站在最前麵的學生們一樣的驚奇，老謝也驚奇於這個國軍連長的年齡。“眼鏡，給後麵的弟兄說一聲，一會別慌，繞過前麵的轉彎，我們遇上的日本兵不會少於一個小隊，咱們還是照舊混過去。”老謝並沒有去留意那國軍連長跟身邊的人都說了什麽，他隻是從對方說話的聲音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國軍連長還真是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