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隔閡

  自打李家的家丁進了軍營，那個簡陋到極點的靶場就幾乎沒有停過槍聲，趁著武器和彈藥都很充足，那些還能端得動步槍的川軍士兵全都被劉山區拉去了靶場訓練，不管這些人是否還會回歸他們原來的部隊，劉山羊隻是想盡可能的讓他們更像一個合格的士兵。


  唐城靠著死記硬背把劉山羊那挺的所有動作牢牢記在了腦子裏，他現在除了吃飯睡覺和上廁所，其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拿來照貓畫虎，那兩支駁殼槍握把上的槍漆都被唐城的手磨去了一層。“你小子別一天老是擺弄那兩支駁殼槍，有時間了，把步槍也練一練，要是駁殼槍的子彈用完了，你怎麽辦？拎著空槍和小鬼子對砸？”劉山羊現在最喜歡在唐城高興的時候潑冷水，不管唐城聽不聽，反正他是樂此不疲。


  日子就這樣一甜甜的過去，在田奎的盡心護理下，唐城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盧勇包括他手下的大半士兵也已經傷愈，隻有幾個原本的重傷員還需要繼續治療和調養，再有莫約半個月，他們這些傷員就能和唐城一樣活蹦亂跳。李麟閣的管家李順照舊每天都會來一趟軍營，來看看那些接受訓練的家丁，也順便把李麟閣得到的消息傳遞給劉山羊知曉。


  新編20師早已經離開，蒙城民團被劉山羊年初軍營之後，隻得占了縣城原本的關帝廟作為他們的營房，這些早就被劉山羊嚇破了膽的團丁現在的唯一任務便是看守城門。現在的蒙城，劉山羊他們已經能算得上是最大的一股武裝，在剩下的傷員痊愈之前，劉山羊並不想改變這種現狀。


  “劉長官，我家老爺想請你去家裏一趟，有要事相商。”被派來送請帖的李順很是罕見的穿了一身中山裝，可他動不動就彎腰說話的習慣卻讓自己像極了皇宮裏的太監，那身筆挺的中山裝非但沒有給他帶來身份的象征，還讓李順看著更加的猥瑣。劉山羊猜不出李麟閣給自己發帖子是個什麽用意，但他從李順今天不一樣的打扮和說話的態度上多少看出了一些端疑。


  劉山羊現在和李麟閣屬於合作關係，李麟閣出錢挽留劉山羊，而劉山羊則要使用手中的武力保護李麟閣和整個李家。既然已經是合作關係，往身上捆手榴彈的事情是再幹不出來的，那樣非但不能嚇住對方，還會讓李麟閣輕看了自己，不知該如何拒絕的劉山羊為難了。


  “我看你這次還是帶著唐城和張雲一塊去，唐城隻是個孩子，他們就算會防著張雲，怕是也不會對一個孩子斤斤計較。”被劉山羊叫來商量對策的盧勇出了個主意，讓劉山羊還是像上回一樣帶著唐城和張雲去李家。盧勇傷好之後不止一次見識過唐城獨自練習的情形，和他手下的人相比，年紀最小的唐城反倒是更像一個軍人。


  劉山羊一臉苦笑的回絕了盧勇的提議，“人家現在最防著的就是唐城，這小子早就被李家的人給盯上了，現在恐怕你我出去都不會有唐城那樣的動靜。”劉山羊說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唐城傷好之後被老許拉著轉了幾次縣城，可每次都能發現有人在暗處盯他們的梢，劉山羊帶著人去堵了幾次，結果發現盯梢的人都是李麟閣的人。最誇張的一次，唐城隻是跟著老許去買了一次雜貨，就發現身後有6個人跟著他們走了一路。


  “要不，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盧勇想了一會又提出自己跟著劉山羊一起去李家，可這個提議再次被劉山羊否決。不管盧勇心裏是怎麽想的，劉山羊以他們兩個必須留下一個在軍營為借口，直接把盧勇想要去李家的念頭硬生生掐滅在萌芽之中。從盧勇傷好了滿院子溜達開始，劉山羊就已經知道盧勇暗中向李家那些家丁打聽李麟閣的事情，若不是劉山羊現在還要借助於盧勇他們，也許他早就和盧勇直接攤牌了。


  “算了，我就帶著九斤去好了，讓唐城和張雲留下吧。”劉山羊有意不去看盧勇是為的眼神，在心裏暗笑著轉身離去。他知道盧勇打聽李麟閣的事情隻是想給他那些手下找一條後路，而且劉山羊也並不認為盧勇有什麽壞心眼，可他接受不了盧勇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要瞞著自己，這個院子就這麽大點地方，他又能瞞得過誰去。


  和盧勇分開，劉山羊去找了唐城，後者還是按照往常的習慣在房間裏擦拭槍支，自從劉山羊逼著唐城開始練習步槍開始，唐城隨身攜帶的槍支就從三支變成了四支。花機關的子彈不多了，唐城舍不得用，這支八成新的毛瑟步槍和那兩支駁殼槍就成了唐城這段時間經常練習的武器。


  “我一會要去一趟李麟閣家，他派了人來請我，說是有要事相商。”劉山羊進屋之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扔給唐城，後者卻還是在專心致誌的擦拭手中的槍械部件，對劉山羊的到來視而不見。對於唐城的無視，劉山羊也沒有生氣，隻是自顧自的說道，“剛才盧勇說想和我一塊去見李麟閣，我沒答應他，這家夥應該多子啊屋子裏發悶氣呢，你記著別去招惹他，告訴老許也注意點。”


  耳聽劉山羊提到了盧勇，唐城才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頭看向自說自話的劉山羊，“早就跟你說了那個盧勇不地道，他自己說的以前做過哥老會的紅旗管事，我認識的江湖人裏沒幾個講義氣的，義氣都是他們拿來騙人的，一丁點的好處就能讓他們對你暗中下黑手。”劉山羊當然知道唐城話中的含義是什麽，實際他現在也很後悔把李麟閣給錢的事情告訴給盧勇。


  十幾根金條加上過千大洋，這樣大的一筆錢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無視的，尤其是盧勇這樣混過江湖的人更是做不到。雖說劉山羊自己也有悔意，但他的性格不允許自己在唐城麵前服軟，所以麵對唐城近似於責難的言語，劉山羊隻能瞪著眼睛給了唐城一記爆栗，然後轉身離開。


  早在幾天前，劉山羊逼著唐城練槍開始，他們之間的交談便成了現在這樣的情形。九斤他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累的直不起腰的唐城被劉山羊逗弄的抓狂發火，可不管唐城再怎麽抓狂發火，劉山羊也隻是笑嘻嘻的繼續逗弄唐城，根本不會因為唐城的言語不遜就翻臉罵人。其實九斤他們並不知道劉山羊和唐城很享受這樣的交流方式，隻有這樣，才讓他們有了回到二連的感覺。


  在唐城他們的擔心和等待中，酒足飯飽的劉山羊帶著九斤回來了，完全沒有大家相信中的凶險，劉山羊他們好像隻是很平常的去吃了一頓飯而已。九斤是個悶葫蘆，沒有人去向他打問事情，在夜幕降臨之後大家都準備睡覺的時候，九斤一臉神秘的和唐城湊到了一起，他要給唐城傳達劉山羊的交代的事情。


  “連長說，要你這幾天不要斷了訓練，一切都和往常一樣，等李家把剩下的錢給清楚了，咱們四個就離開蒙城去湖北。”同樣喝了酒的九斤隻跟唐城嘟囔了幾句，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走出屋子的唐城卻怎麽也睡不著，索性就在自己的屋子裏點著油燈繼續擦拭那支花機關。


  劉山羊交代九斤的原話可不止這些，隻是九斤是喝了酒回來的，酒勁一上來，隻感疲憊的九斤就忘的差不多了，隻能撿了主要的告訴給唐城，其他的卻已經全然忘記了。李麟閣請劉山羊去喝酒，主要還是把自己搜集到的消息告知給劉山羊，日軍占了南京之後，又相繼調兵向蚌埠一線推進。攻占了半個山東的日軍也有繼續南下之勢，李麟閣請劉山羊過去，更多的是想從劉山羊這裏得到一些指點。


  蒙城是否還有繼續停留的可能，劉山羊也說不清楚，在盧勇還沒有正麵和自己鬧翻之前，劉山羊不可能拋下他們不管，所以劉山羊給李麟閣出的主意就是靜觀其變。隻要李麟閣把剩下的錢給了自己，劉山羊就會帶著唐城馬上離開蒙城，這裏不管是離著蚌埠還是徐州都太近了，一旦日軍對徐州形成夾擊之勢，蒙城一定也會成為日軍的目標。


  去李麟閣赴宴的時候，吃撐著的九斤找茅廁的時候聽到了幾個李家家丁的悄悄話，李麟閣這個老狐狸已經在讓家丁們收拾家中值錢的物件，隻要有日軍進攻蒙城的消息，李麟閣絕對是第一個逃離蒙城的人。劉山羊不想被人拿來當炮灰，也不願為了幾個錢就替李麟閣賣命，所以他才會安排了九斤給唐城傳話，要唐城一切如常，隻等時機成熟，他們就離開蒙城。


  “但願你們沒有別的心思，否則我會把你們全都送進地獄。”站在院子裏的唐城遠遠望著盧勇他們的房間，暗自在心裏嘀咕著。經曆過戰爭和生死離別的唐城顯然已經把劉山羊和九斤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如果盧勇他們為了那些錢財真的和劉山羊發生衝突，唐城已經做好了隨時把子彈打進他們身體裏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