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失散
“什麽人？”唐城他們幾個剛剛衝到街壘前，從他們的身後就傳來了一陣密集而雜亂的腳步聲，來不及和唐城多言，劉山羊就已經先把手中的花機關平端了起來。“他娘的，南京城裏怎麽還有川軍的人？”雙方通報過部隊番號之後，劉山羊也被這幾十個穿著草鞋的家夥給嚇了一大跳，二連在上海的時候就和川軍的部隊打過交道，沒想到現在南京城裏有遇上了川軍的，這不得不說還真是有緣分。
劉山羊把槍口低垂下來，唐城他們幾個自然也沒有繼續槍口相向，不過他們的眼神裏明顯帶著一絲戒備，這一路上走過來，唐城他們已經被日軍的滲透部隊給整怕了，他們生怕這些川軍也是日軍的滲透部隊假扮的。“把槍都放下吧，他們不可能是小鬼子假扮的，川娃子的口音，小鬼子是學不來的。”隻有劉山羊百分百的相信了這夥正慢慢接近的人是真正川軍，因為他不信日軍士兵都能學的一嘴的四川口音。
叫花子，這是唐城看清楚這些川軍之後的第一個印象，和唐城見過的所有國軍士兵相比，這幾十個自稱是川軍的人更像是叫花子而非士兵。被硝煙、汗漬和泥土染的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軍裝還不如山賊的土布大褂看著順眼，國軍的士兵行進的時候，刺刀、水壺和彈藥相碰會發出響動，這些川軍在移動的時候沒有這些聲音，不是他們在這方麵做的好，而是他們身上的裝備少的可憐，根本就沒有能發出這些聲音的東西。
現在已是12月，唐城身上穿著棉軍裝都覺得有些冷，可這些進入他視線的川軍士兵卻還穿著草鞋，看他們那已經分不出顏色的軍裝，估計也還是單衣，唐城想象不出這些人是怎麽和日軍打仗的。難道就靠他們手裏拿老掉牙的舊式步槍？還是靠他們背上插著的大刀？唐城甚至在這些川軍士兵中看到了一個比自己年齡還要小的家夥，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手裏居然隻拎著一把菜刀。
這些川軍顯然也是防著劉山羊他們的，雖說劉山羊他們隻有幾個人，可身上的武器彈藥卻是不少，尤其九斤手裏還攥著兩顆手榴彈。“等等”就在這些川軍要和劉山羊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劉山羊把他們叫住了，“這裏有些武器和彈藥，你們都拿走吧。”唐城詫異的望向劉山羊，這好像是劉山羊第一次送給其他部隊東西，尤其還是武器和彈藥。
帶頭的川軍是個看著已經超過40歲的老兵，沒有出言向謝，隻是輕輕的對著劉山羊點了點頭。街壘後麵散落著的不隻是屍體，還有一些步槍和子彈，雖然數量不多，但也好過沒有。“這個給你，可以把你的菜刀扔掉了，那東西對小鬼子不頂事。”唐城從九斤的身上取下一支裝彈10發的駁殼槍，連同槍套和三個彈匣一起遞給那個拎著菜刀的小子。
拎著菜刀的小子有些不知所措，隨即扭頭看向那川軍老兵，顯然小家夥對唐城遞過來的駁殼槍很是喜歡。“拿著吧，都是打小鬼子的，再說我們現在也不缺槍和彈藥。”劉山羊接過唐城手裏的槍塞給那小家夥，順手抽出九斤皮帶上別著的兩顆手榴彈也一塊遞了過去，在那川軍老兵的示意下，小家夥接過劉山羊塞過來的東西，把手榴彈給了那川軍老兵，自己抽出槍套裏的駁殼槍欣喜的把玩著。
“山娃子，這下你可是鳥槍換炮了哦。”相熟的川軍士兵打趣著小家夥，可後者卻隻是沉浸在喜悅當中，對大家的打趣充耳不聞。小家夥顯然是個不會用槍的，至少在唐城看來，他對駁殼槍是不會用的，唐城伸手去抓槍，卻被那小家夥躲了過去，直接藏到了那川軍老兵的身後。
有些尷尬的把伸出的手收了回來，唐城掩飾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本意是想教那小家夥怎麽用駁殼槍，卻被人家當成是了想要把槍要回來的舉動，這讓唐城很是無奈。“這孩子有些認生”川軍老兵的話不像是解釋更像是一種溺愛，伸手從身後把那小家夥拉了出來，自己手把手的教他怎麽用那支駁殼槍。
“山娃子家裏隻有他和他哥哥兩個人，他哥哥被抓了壯丁，就把無依無靠的山娃子也帶進了部隊裏，結果他哥哥在上海的時候戰死了，我們就一路帶著山娃子來了南京，這孩子今年隻有19歲。”唐城對四川話有些題聽不太懂，在劉山羊重複了之後，他才知道這個看著比自己還小的家夥居然是和自己一般大的。
“呶，我們這邊也有一個19歲的，就是這小子了。”兩幫人一合計都是要去挹江門的，就幹脆決定一起走，聊的熟絡了，劉山羊把唐城給拎了出來。“別看這小子年齡不大，那也是在上海和小鬼子打過硬仗的，一個連拚的就剩下了他一個，來南京的一路上自己個也沒閑著，宰了不少的小鬼子散兵，這可是我們二連以後的接班人。”
唐城這是頭一回聽劉山羊說自己是二連以後的接班人，這句話可是把唐城嚇的不輕，要說讓自己跟著打仗倒是沒什麽，可是要自己管著一整連的人，唐城深知自己還沒有這個本事。“看不出小兄弟還是個狠角色，難怪你們88師是老蔣的嫡係部隊，也難怪。”劉山羊的這番自賣自誇沒能逃過那川軍老兵的眼睛，盯著唐城看了幾眼，川軍老兵笑著對唐城點了頭。
唐城軍裝的衣領上背著上士的軍銜標誌，這就是個很好的證明，劉山羊他們一夥幾個人裏，隻有劉山羊的衣領上有上尉標誌，和九斤他們幾個大頭兵相比，唐城的這個上士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在排資論輩的88師裏，唐城這麽小的上士還真是沒有過。聽劉山羊這麽一說，川軍的這些人對唐城滿是好奇，他們想象不出這麽個小子是如何在全連陣亡中獨自活下來的，可不管怎麽說，這樣的一個家夥都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
別川軍的人像看稀有動物一樣的輪番盯著打量，不堪重負的唐城惱火的斜了劉山羊一眼，可後者這會正忙著跟那川軍老兵閑聊，試圖從川軍的口中獲知更多當下南京城裏的情況，根本就無暇理會唐城的白眼。川軍的人對現在的戰事也不是很清楚，他們也是從其他部隊那裏知道挹江門的事情，不過那川軍老兵倒是告訴給劉山羊一個極為重要的消息，南京衛戍司令唐生智好像已經坐船過江了。
“你確定？老哥，這可不能亂開玩笑，如果這個消息在城裏被傳開了，這麽多的弟兄可就要全亂套了。”劉山羊顧不得許多，直接把那川軍老兵拉著墜到隊尾小聲的詢問著。兩軍交戰打的不光是血性，還要比拚士氣，在城防岌岌可危的時候主將卻臨陣脫逃了，對城裏國軍的士氣可是一次顛覆性的打擊。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劉山羊就已經能夠確定上麵這是要放棄南京了。
川軍老兵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並不是太在意，等著劉山羊的臉上沒有了表情之後，那川軍老兵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嚴重性。“那我可說不準，著消息也是我從別人那裏聽來的，要不我們這些人也不可能跑去挹江門，出了挹江門就是下關碼頭，那裏一定會有船過江。我們川軍是後娘養的，可是比不得你們國軍嫡係，要是不提前走，肯定是要被落在最後的。”
劉山羊沒有接那川軍老兵的話茬，隻是低頭不語，二連一直在光華門協防，88師到達南京之後就進駐了城外的雨花台陣地，劉山羊現在不止在擔心自己這幾個人的安危，他還在擔心雨花台上的88師。離開光華門陣地後，劉山羊一直在想沿途遇見的國軍打問雨花台的戰事，可沒有一個人能說得清楚，如果唐生智臨陣脫逃的事情是真的，那城外的88師就有可能麵臨著全軍覆沒的危險。
“怎麽了？”唐城留意到了劉山羊的異樣，隨即湊了過去小聲的詢問道，那川軍老兵見狀緊走幾步，貌似並不想聽劉山羊和唐城要說什麽。在劉山羊這裏，唐城沒有聽到什麽，劉山羊隻是要他加點小心，關於唐生智已經離開南京的消息，劉山羊卻隻字未提。
越是離著挹江門近了，劉山羊他們遇上的難民和潰兵就越發的多了起來，很多明顯穿著軍鞋和軍褲的家夥已經脫掉了軍裝穿著老百姓的衣服混在難民中間，唐城相信他們恐怕連自己的武器都已經給丟掉了。
“把鋼盔摘下來拎在手裏，千萬不敢走散了。”轉過一個街口，劉山羊他們就看見了烏泱泱的一片人潮，隻來得及囑咐唐城他們把頭上的德式鋼盔摘下來，前麵就突然響起了一陣槍聲。擁擠在一起的人潮瞬間騷亂起來，唐城一個不小心，就被一群人給擠帶的和劉山羊他們給分開了，再扭頭看過去，唐城已經找不見劉山羊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