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兩天一夜（1）

  二連現在隻剩下了四個人，被送進救護站的周福因為失血過多沒能醒過來，唐城他們連周福的最後一麵都沒見著，所有陣亡傷員的屍體都會統一入葬，所以唐城他們趕去救助站的時候，看到的隻是那個周福從不離身的皮質腰包。“走吧，記住咱們昨晚說的話，隻要沒死的記得給老兄弟們上香燒紙。”人已逝去，可戰爭還沒結束，隻休整了一晚的劉山羊見到了謝承瑞派送來的一個排補充兵，這就意味著二連又要上戰場了。


  謝承瑞送來的補充兵一看就是還沒打過仗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恐懼和迷茫，看的劉山羊連罵謝承瑞不是個東西。還好謝承瑞算是給了劉山羊一個麵子，把唐城的軍銜提升成了中士，要不然劉山羊敢衝到二團的團指揮部去臭罵謝承瑞一頓。


  “我說狗日的咋這麽好心給老子補充了兵源，弄了半天狗日的是昨夜吃了敗仗，被小鬼子給攆回城裏來了。”去領了彈藥回來的劉山羊喜笑顏開，好像謝承瑞吃了敗仗他就能長了二斤肉一樣。30支毛瑟步槍、3000發步槍彈、一挺擁有1200發子彈的日式輕機槍和一挺八成新帶彈2000發的捷克式輕機槍，這就是二連34個人所有的武器和彈藥，當然劉山羊還為唐城弄來了幾枚日軍的卵形手雷。


  “球，沒有手榴彈正好，咱們更好不用去和小鬼子的鐵殼子玩命。”碾子沒在彈藥箱裏找見手榴彈，正和劉山羊磨嘰呢，卻被劉山羊噴了一臉的口水。看著劉山羊當著那些補充兵的麵就罵罵唧唧的，正擦槍的唐城不禁翻了個白眼，這裏到處都是人家教導二團的人，若是這些牢騷話傳到了謝承瑞的耳朵裏，今後二連再想從二團手裏申領彈藥恐怕是困難了。


  好在劉山羊也不是個笨人，看到了唐城眼神中的不滿，劉山羊隨意敷衍了幾句，便帶著這些補充兵去了城門。謝承瑞親自指揮的部隊已於黎明時分撤回城裏，這就意味著駐守淳化鎮的51師已經撤退完畢，光華門外已經成了日軍的控製區，透過望遠鏡的鏡片，唐城已經遠遠看見了日軍那土黃色的軍裝。


  日軍還未對光華門發動攻擊，擦槍就成了大多數士兵的選擇，已經擦過一遍駁殼槍的唐城這會對付的是他那支毛瑟步槍。劉山羊他們四個人的嶄新軍裝和棉大衣在一眾守城部隊中很是顯眼，不過正忙著布置防禦工事的謝承瑞還無暇來找劉山羊的麻煩，昨夜在城外的混戰讓謝承瑞親自指揮的二營損兵折將，他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搭理劉山羊。


  光華門城外的部隊全都撤了回來，謝承瑞把他能夠調動的所有兵力都壓在了光華門上，日軍還未來襲，從光華門外看過來，整個光華門一片寂靜，完全看不出城門裏麵的嚴陣以待。距離光華門不到一公裏的坡地上，一架望遠鏡正死死的盯著光華門，望遠鏡的主人便是日軍36聯隊的一個情報少佐，他的任務是抵近觀察光華門的守軍情況，可惜他已經在這裏潛伏了2個小時，卻一點實際的東西也沒有發現。


  “八嘎，該死的支那人。”垂頭喪氣的情報少佐披著偽裝網慢慢的從坡地上撤了下來，從接應士兵的手中抓過水壺一通猛灌，又把水壺裏的水盡情的澆在自己的頭上，全然不理會周圍那些士兵的眼神。謝承瑞雖然沒有在城外做到百分百的堅壁清野，也使得日軍找尋食物和飲水的難度越來越大，這樣一壺水可是日軍一個班一天的飲水配給數量，現在卻被這個情報少佐拿來都浪費了。


  36聯隊在第九師團裏被稱為魚清江部隊，自登陸上海作戰以來，一直是順風順水戰無不克的，可開始南京戰役以來卻一直不順，先是在攻擊淳化鎮的戰鬥中失利，然後被駐守光華門的謝承瑞團死死擋了三天。雖然師團內部早以下發了支那守軍的情報，進一步的戰事更加證實師團情報的真實性，但是擔任第九師團前鋒的36聯隊從聯隊長脅阪次郎大佐到下麵的士兵，沒有人認為支那部隊會是大日本皇軍的對手。


  聯隊長脅阪次郎狂妄的以為，既然支那人重兵把守的上海都可以一戰而下，那麽自己的36聯隊攻破南京的城門也不足為奇了。 在狂妄心理的驅使下，脅阪次郎甚至連尖兵都沒有派就直接派出自己的搜索大隊直奔光華門而來。“就讓最先攻克南京城門的榮譽記在我脅阪次郎的名下吧！”這是搜索大隊出發時，聯隊長脅阪次郎的豪言壯語，隻可惜他的搜索大隊被謝承瑞擋在光華門外整整三天。


  搜索大隊的失利讓脅阪次郎開始正視自己的對手，可惜他手邊和謝承瑞有關的情報不是很多，所以在逼退謝承瑞指揮的二營之後，脅阪次郎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對光華門發動攻擊，他還需要對守衛光華門的支那守軍進行必要的偵查。很顯然脅阪次郎派出的情報少佐沒能偵查到有用的情報，在和手下的軍官商議之後，脅阪次郎決定對光華門發起試探性的攻擊，以幫助炮兵部隊鎖定對方的中火力點。


  半空中響起的尖嘯聲便是拉開戰幕的信號，“日軍炮擊，隱蔽，隱蔽。”城牆上的守軍快速的向城門洞跑去，空蕩蕩的城牆上隻留下了幾個觀察哨，二連當然是最先躲進藏兵洞裏的人。“轟”“轟”“轟隆隆”連串的爆炸響起，躲在藏兵洞裏的唐城有些擔心的望著頭頂上的城磚，這是他第一次在高出地麵的地方躲避日軍的炮擊，如果可以讓他選擇，唐城還是願意躲進防炮洞裏。


  “別看了，這城牆結實的很，小鬼子的重炮來了也炸不塌。”劉山羊的話音還沒落，就聽見藏兵洞外呼啦啦的一陣悶響，城牆上的城垛塌了一角下來，從城牆上掉落下來的城磚讓劉山羊立時羞紅了臉。和以往日軍的炮擊一樣，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好像就沒完沒了似的，沒有接到城牆上觀察哨的命令，躲在藏兵洞裏的國軍士兵們全都縮頭縮腦的老實待著。


  日軍從城外打來的炮彈不斷落到了守軍的陣地上，城門口到處都是爆炸聲，到處都是火光，巨大的氣浪一層層的掀起，泥土和石塊不斷的在士兵們的身邊飛濺而起。“隱蔽，隱蔽”軍官們的喊聲不斷的在士兵們的耳邊響起，但在炮彈的爆炸聲中，這聲音卻又很快被淹沒。


  二連的補充兵們顯然對這樣的炮擊還不太適應，他們有的人緊緊捂著耳朵趴在藏兵洞的地上連頭也不敢抬，有的人慌亂的人堆裏擠來擠去企圖找到更安全的躲避地方，但往往還沒能找到，就已經被怒不可耐的老兵賞以一頓老拳。在日軍炮彈爆炸前躲進藏兵洞裏的士兵暫時還算安全，可那些來不及躲進來的國軍士兵可就慘了，一發炮彈過來，便將他們的身子高高地拋到了半空，再落下來時，血肉已經和泥土粘合在了一起。


  隨著日軍炮擊的繼續，守軍部隊的傷亡開始增加，但謝承瑞手下的軍官們卻並沒有辦法來解決士兵們對炮擊的恐懼。開槍、近身肉搏、遭遇炮擊，這一切隻要是士兵們總得經曆。有些士兵挺了過來，並且為此積累了大量的經驗成為了劉山羊那樣的老兵。當下一次再度麵臨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應該怎麽去應付，但有的人卻再也沒有下次了，他們年輕而熱情的生命將會永遠長埋於此。


  連綿不絕的日軍 炮擊忽然停止了，驟然間，已經被煙霧籠罩的光華門變得死一般的寂靜，讓人害怕的安靜。“日軍上來了，準備戰鬥。”城牆上的觀察哨顧不上吐出嘴裏的碎石磚渣，便朝著城下躲避日軍炮擊的部隊嘶聲大喊著。“全體就位，準備戰鬥！”軍官們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的接連響起，迅速打破了這份寂靜。


  士兵們被軍官驅趕著從藏兵洞裏鑽出，他們甚至來不及抖落身上的泥土，便急匆匆地拿著槍進入到了自己的戰鬥位置。那些陣亡士兵的屍體就近在咫次，可鑽出藏兵洞裏的士兵們誰也沒有時間去確定死在日軍炮火下的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因為他們沒有時間，因為日軍開始進攻了。


  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軍士兵正密密麻麻的向光華門湧來，在劉山羊的望遠鏡裏，成隊成隊的日軍端著槍，他們層層疊疊的疾步向前，後麵的士兵踏著前麵同伴的腳步，悍不畏死的瘋狂而迅猛的企圖接近光華門的陣地。夾雜在他們中間的曹長和尉官們揮舞著指揮刀，唧唧哇哇的發出誰也聽不懂的鬼叫，驅使著那些士兵發起更加猛烈和不要命的衝鋒。


  教導二團陣地上的重機槍、輕機槍和步槍構成了交叉火力，機槍手們全都緊緊的抿著自己的嘴唇，隻等軍官們下達開火的命令。同樣做好射擊準備的唐城下意識的向自己的左右看去，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邊這些士兵們抵抗到底的決心，一切就緒隻等日本兵再靠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