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找茬
“娘的,你自己不知道拍那姓謝的馬屁,被人家撤了代理營長的職務,你狗日的那老子撒什麽氣?”被碎石砸中肩膀的周福有些不滿的小聲嘀咕著,可腳下卻是不慢,隻一會功夫,就已經把二連從陣地上帶出來的十幾支20響都集中在了一起。唐城現在活像和暴發戶,不算他的毛瑟步槍,他的身上還橫七豎八的掛滿了槍帶,整整四支20響讓唐城看著不像個士兵,倒像是個槍販子。
“這樣可不行,回城的時候會招人嫉恨,多找幾個空彈藥箱來,把我們多餘的彈藥和20響都裝在箱子裏帶回去,等進了城再說。”一直麵無表情的劉山羊這會稍稍緩和了麵色,能回城了,二連好歹還剩下12個人,隻要二連還有人在,他想要重建二連的心思就不會變。
唐城任由周福從自己身上卸下多餘的兩支駁殼槍,抬頭默默望著遠處屬於一營的那處陣地,那處已經被謝承瑞下令放棄的陣地。二連在那陣地上丟下了一半人,丟下了十幾條性命,有牛娃子、有麻子還有邱建功,唐城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不能記起所有二連人的名字,這個不該存在的失誤讓他很是懊悔,因為他想要記住二連那些戰死士兵的名字。
回城並不像周福說的那般輕巧,和二團的傷兵一起回城的二連看著像是剛打了敗仗回來的,12個人的隊伍極力想要走的齊整些,可惜他們的體力早已經消耗在和日軍的戰鬥裏,再加上他們還要帶著自己的武器裝備和多餘出來的幾個彈藥箱,二連的隊伍看著就有些不成樣子。“哎,你們是那個部隊的?看著戴的倒是德式鋼盔使的也是毛瑟步槍,莫不是你們這些潰兵從前麵逃回來的時候搶來的東西吧?”
走在隊首一直低著頭的劉山羊被這個聲音驚了一跳,與其說是被驚著了,倒是不如說劉山羊是被那人的話給刺著了。“你想死?”劉山羊掄圓了胳膊就是一拳打了過去,伸手正準備去拉唐城的那教導隊老兵躲閃不及,被劉山羊一拳砸中在臉上然後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兩眼翻白全身抖個不停,一副眼見著是活不成的樣子。
根本不理會教導隊那幫把守城門的家夥叫囂,劉山羊上前一步用腳踩著那家夥的胸口,俯下身子雙手左右開弓啪啪啪就是幾個大嘴巴。被劉山羊一拳放倒的那家夥這才有些緩過神來,“我問你,你是不是想死?”環視了一圈隱隱上來圍著自己的教導隊士兵,劉山羊抽出自己腰間的20響頂在了腳下這家夥的腦門上,駁殼槍的機頭已經打開,劉山羊做出一副隨時準備開槍的樣子,駭的那家夥又開始全身抖個不停,隻是他這回是被嚇的了。
“老子的連在前麵頂著日本兵打了兩天,就活下來老子這十幾個兄弟,你們的謝團長親自下來要老子們回城休整,你們這些個王八蛋莫非是覺得你們謝團長的命令不好使?那我去城防司令部給你們要一個手令可好?”劉山羊眼角的餘光已經在城門口的人堆裏看到了一個佩戴上尉軍銜的家夥,心知這是教導隊給自己這些人的一個下馬威,可他不是個怕事的,要是真鬧起來,教導隊未必就能占著理。
“劉連長,誤會誤會,隻是一場誤會罷了,這些是從別處調來的弟兄,可能不知道劉連長你和你的二連,消消氣消消氣,你先把槍收起來吧,這要是不小心被巡視的上官看到了,你我可都吃罪不起呀。”和傷員們一起回城的二團胖軍需見劉山羊把槍掏出來了,急忙過來陪著笑臉打圓場。胖軍需一直都跟著謝承瑞在預備陣地上,自然知道前麵打的有多慘,真要是劉山羊犯了混,他可真敢開槍殺人。
“隻是誤會?你能保證隻是誤會?”劉山羊沒有挪開槍口,隻是斜眼看著滿臉汗水的胖軍需。從謝承瑞把二連和一營那些人分開,劉山羊便知道謝承瑞是要撕破臉了,雖說劉山羊不知道這都是怎麽了,可他一路上都在提防著教導隊的人下黑手找茬。果不其然,這才剛到城門口,就遇上找茬的,別說二連不是潰兵,即便二連這幾十個人是潰兵,把守城門的教導隊也該稟報上級定奪,那裏還敢當麵就搶東西拉人。
劉山羊打被抓壯丁扛槍吃糧開始,就不知道害怕這兩個字是咋寫的,教導隊的人都已經欺負到頭上來了,作為二連連長的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否則二連在這南京城裏以後隻有躲著教導隊走的份。麵對劉山羊包含殺意的質問,胖軍需不住的抹著臉上的油汗,自己就是個軍需官,這他娘的要自己作保證還不如直接把自己拉上去和小鬼子打仗來的快些。
心裏是這麽想的,了胖軍需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隻是一個勁給劉山羊說著好話陪著笑臉,好不容易才讓劉山羊那駁殼槍收了起來,不過他也忍痛答應了給劉山羊一箱步槍子彈和一箱駁殼槍手槍彈。“這位兄弟,那可真是就不好意思了,我可不知道這是個玩笑誤會,下回見麵的時候,老子請你喝酒。”胖軍需答應給彈藥了,眼底閃過一絲喜色的劉山羊一伸手把躺在地上的那家夥拉了起來,還貌似殷勤的幫對方撣著軍裝上的灰土。
“連長,我咋覺得有些不對頭呀?”回城的隊伍剛過城門,周福就湊到劉山羊身邊小聲的咬著耳朵。“咱剛才在城門那可是鬧騰了好一陣子了,他們連個像樣的軍官都沒有出來,我瞅著那幫家夥的人堆裏倒是有一個上尉,可就是不見過來和咱們掰扯,教導隊這些孫子到底是買的什麽藥水水,咋弄的我糊裏糊塗的。”
劉山羊搖著頭說自己也鬧不清楚,隻是讓周福看好二連剩下的這些人,他自己先跟著那胖軍需去領彈藥了。日軍實施毒氣之後進攻的太快,劉山羊帶著一營撤的也快,很多受傷的士兵並沒有撤下來,所以二連這十幾個人都是手腳囫圇的全活人,身上最多就是有一些不礙事的小傷,劉山羊大腿上的那一刀已經算得上是最嚴重的了。
二團並沒有給二連指定休整的位置和營地,這些事都要劉山羊這個當連長的決定,劉山羊又獨自跟著胖軍需去領彈藥,周福隻好帶著剩下的人就蹲在街邊等著劉山羊回來。日軍這幾天對南京城的空襲增加了不少,光華門這邊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平常的百姓家早已經搬離了這裏,從這條街上過往的幾乎都是身穿軍裝的軍人,隻有少數平民打扮的人還在那些殘垣斷壁裏翻撿著還能用的物件。
“抽一支”周福扔給唐城一支香煙,自己卻叼著煙卷進了一家被炸塌了半個的臨街店鋪裏。唐城點著香煙漫不經心的抽著,煙草的味道進入嗓子裏,讓唐城一直感覺火辣辣的喉嚨好受了些。謝波留下的戰地筆記裏沒有關於毒氣彈的內容,唐城自然也不知道從日軍炮彈裏噴出來的那種煙霧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反正自己剛吸入那種煙霧的時候,就感覺全身無力、眼淚和鼻涕像不受控製一樣流個不停,嗓子裏也火辣辣的疼,眼睛根本就看不清楚東西。
如果再給唐城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寧可去挨日軍的炮彈,也不願再被日軍的那種毒氣淹沒,剛從陣地上撤下來的時候,唐城親眼看到一個一營的士兵不住的咳嗽,直到那人活活咳出血來。一想到從那人嘴裏咳出來的血,唐城就一陣後怕,他怕自己也會像那人一樣咳血不止,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直到自己確定胸口不再發悶、嗓子也不再火辣辣的疼了,唐城這才稍稍安心。
“來,鬧一口,這東西可是個好東西,能讓人不發愁。”從那半塌店鋪裏出來的周福顯得有些神秘,唐城順著周福眼神的示意往他的右手看去,是一瓶看著髒兮兮的酒。用袖子擦去了酒瓶外麵的汙漬,唐城不禁大讚一聲,這還是一瓶威士忌呢。用刺刀挑開瓶蓋,唐城仰脖灌了一大口,然後把酒瓶遞給周福,唐城可是沒少偷著喝羅伯特的威士忌,他對這種洋酒的味道已經習慣。
唐城喝的慣不代表周福就能習慣,一口酒水進嘴,還沒等下一個人等著喝酒的人做出反應,就聽得周福“哇”的一口把含在嘴裏的威士忌又吐了出來。“他娘的這是什麽東西,純粹就是馬尿,說不定馬尿也比這東西的味道好些。”皺著眉頭的周福抓起水壺往嘴裏灌水用水漱口,不止周福一個,隨後幾個不信邪的全都把喝進嘴裏的威士忌吐了出來,他們不習慣威士忌的味道。
唐城笑著把大家棄之不理的威士忌搶到自己懷裏,然後眯著眼又喝了一口,這才用瓶蓋小心的蓋好,把酒塞進自己的掛包裏。“也就你小子洋氣,大鼻子的這酒還真是不好喝,老子還是喜歡喝那紹興老黃酒,再來盤水煮毛豆,那滋味給挺機槍也不換呐。”周福靠坐在斷牆下,滿眼都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