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人都向門口的郝斯醫生望去，各種表情，驚喜的，不解的，若有所思的。
隻有唐小綾，她努力想要讓自己表現出高興的樣子，然而卻無法掩飾來自她心底深處的恐懼。
鄭弦立即站起，大步走出去，一把拽住郝斯的胳膊，向外拖去，“走，去你辦公室說。”
有些事情，不能讓裏麵的某人知道。
“是生菜受到了感染……”郝斯行動不便，鄭弦又太急，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他隻好趕緊把結論說出來。
鄭弦鬆開手，站定，轉身過來問他，“確定？”
“確定。”郝斯醫生點點頭，“那個大腸杆菌濃度很大，很容易驗出來。事實上，我發現那份沙拉裏加入了大量的芥末，味道很重，完全掩蓋了食材的異味……如果不是它，那兩位唐小姐隻要吃上一口，就會發現異常，完全不可能會產生這麽嚴重的後果。”
郝斯說完，覺得口渴了，給自己倒了杯水。才喝了一口，又想起鄭弦在，再倒了一杯，遞給鄭弦。
鄭弦確實有點口渴，可是這個時候，他卻喝不下去，接過水杯，放到一旁。
他發現郝斯的話裏一點小小的有趣的地方。
“剛才我看新聞，也說是生菜感染了大腸杆菌。”
郝斯醫生大大喝了一口，點了點頭，“是的，所以這次真的太不幸了，我們洛杉磯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真是很抱歉。”
“大腸杆菌，一般是怎麽培養的？”鄭弦又問，“它在繁衍的過程中，會產生那種你說的，難聞的氣味嗎？”
他一直記著郝斯剛才說的那句“味道很重”，一點殘葉還味道很重，唐小繚去買菜的時候，難道沒有發現？
除非，唐小繚去買的時候，還沒有氣味！
他的問題一提出來，郝斯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沉吟起來。
“……大腸杆菌在人體外的情況下，是分解者，確實會在分解過程中產生一定的氣味……但是，跟你提供的那些菜葉上的氣味不同。你提供的那些菜葉，那個氣味，說實話，有點接近地……”他皺眉，似乎想尋找形容詞。
“像是稀釋過的糞水味。”郝斯終於找到了答案。
鄭弦緊著又問他，“那麽，你覺得，最近洛杉磯這批中毒的，都是正好加了芥末或其它味道很重的調料遮住了它的氣味，還是，他們嗅覺係統都壞掉了？”
“沙拉裏麵，能夠加的重氣味的調料也很有限，除了芥末外，我很難想出別的了。”郝斯搖搖頭，“鼻子壞掉更不可能，不可能這麽多人同時鼻子壞掉，而且我們醫院也接手了幾個中毒患者，兩位唐小姐以外的，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的鼻子出了問題。也沒有任何人提出，他們的鼻子不能夠正常使用。”
他雙眼緊緊盯著鄭弦，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說，“你的，意思，是，其實，不一樣？”
鄭弦點點頭，“郝斯醫生在FDA內部不知道有沒有朋友，能不能拿到他們的證據樣本？我希望您能夠對比一下，看看是不是同樣的大腸杆菌？”
鄭弦懷疑，唐小繚感染的大腸杆菌，是某人自己培育出來的——畢竟，這個細菌，是非常容易搞到手的。
但是提純的難度就大多了，所以這也是郝斯醫生說的，有股很不小的糞水味。而超市裏的那些，明顯是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味道的，不然，那麽多買這個生菜的人，不是傻子，這麽大的異味還會買。
如果這一切能夠證實，那麽，他就能夠讓唐小繚相信，唐小綾其實根本沒有失憶……
郝斯醫生點點頭，“我在FDA確實有幾個關係很好的朋友，搞點樣本做個PCR沒有任何問題。”
經過鄭弦的點明，郝斯醫生對這件事也起了疑心。鄭弦走後，他想了想，拄著拐杖去了病房，來到那批食物中毒的病人那兒，一個個仔細地詢問病情。
病人並不認識他，一個個狐疑地看著他。一旁的小實習生趕緊介紹，“這是郝斯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厲害的醫生……”
“原來是您！郝斯醫生！”隻要說出他的名字，後麵就不需要實習醫生的介紹了，郝斯的名氣大得很，那病人緊緊地握住了郝斯的手，熱情似火。
郝斯緊緊盯著病人的臉，看到那病人嘴微微抿住，向上翹了翹，他便已經得到自己的答案了。
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麽，轉而又跟下一位熱情似火的病人握手。看著這個病人皺起了眉，他又跟第三個握手。
把病房裏的幾個人全握了一遍，他才拄著拐杖又出去了。
他才出去沒有走遠，剛才握手的第一個病人便開口了，“郝斯醫生身上有點什麽味？怪衝鼻子的。”
“是啊，好難聞。”另外幾人也讚成他。
還留在病房檢查病人的實習醫生一愣，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氨水味。也許郝斯醫生才做了什麽實驗，沒有來得及清理就出來了。”
“你們醫院的醫生都是這樣？”一個病人問。
實習生一臉苦笑，“郝斯醫生是這樣。他在醫院裏做什麽事情，連院長都不能說他。”
病人也安靜下來。郝斯醫生確實是牛逼，但是，任何一個人，在他的那個行業，能夠達到郝斯醫生現在的成就的話，那他都會這麽牛逼。
郝斯醫生敲著拐杖，答答答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脫下沾了幾點氨水的大袍，沉思起來。
他剛才找了好幾個病房的中毒者做實驗，沒有一個有嗅覺異常的症狀。
那麽，他們怎麽會吃下臭氣那麽明顯的生菜呢？
他不得不承認，鄭弦的看法是正確的。
他呆呆坐著想了很久，直到實習敲門，他才清醒過來，也不管實習生來找他是幹什麽的，撥了個電話。
“對，就是那個樣品，我想要一份……唉，你知道我對這些東西都很好奇的嘛，你們把那超市的生菜全掃光了，一點都沒有剩下，我實在沒有辦法啊。……好的，好的，一會兒見……”
實習生等到他電話打完了，才小心翼翼地說，“郝斯醫生，院長有事想要問您……”
郝斯抓住拐杖，站起來就往外走，“哦，她找我？好的，我知道了。”
實習生鬆了口氣。以前聽人說郝斯醫生多難說話，這看著，也沒有什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