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太痛
湖麵冷風襲來，吹得林琴的發梢都快結冰，他修長的眉和睫毛都沾上了點點細碎的雪粒。
他的身後就是寬闊的顧華湖，春夏季畫舫如織的湖麵，此時空曠寂靜。
銀龍軍將林琴完全的包圍起來，章天青甚至排了極其高明的圍困軍陣。
三層套三層，弓箭、長矛和長劍疊交在一起，這般嚴密的圍攻陣型，就算林琴武功再高強，也難以突圍。
更別提現在他有傷在身。
林琴也懂軍陣，首次親眼目睹到章天青這般絕佳的排兵布陣的能力，竟然對付的是自己。
真是諷刺得很。
此時的章天青站在最前麵，手持長劍，頭頂已經落滿了雪花，凍得臉色微紅，卻一言不發。
“天狼餘孽，這一次，你再也逃不了。”旁邊的賀之瀾手持長劍，指著陣中間的林琴喝道。
章天青也手持長劍，看著林琴。
她的臉色凍得微紅，唇卻緊緊的閉著。
“我林琴麵子真大，竟然動用了銀龍軍來抓捕我一人。這怕是史無前例的吧？”林琴站直了身子，看向章天青。
“林琴，別再逃了，束手就擒吧。”章天青的聲音裏麵有一絲感慨。
“就擒？你是讓我就這樣乖乖的被捕，然後關入牢獄，然後就被莫名其妙的處死？”林琴挑了修長的眉，很是嘲諷，繼續道：
“我林琴不會乖乖被捕，再怎麽，也要拚盡全力一搏！”林琴話音剛落，對著章天青就衝了過去！
“大統領！”
賀之瀾見林琴是對著章天青而去，趕緊喝道。
他本想命人放箭，奈何林琴的身影太快，再加上風雪迷茫，賀之瀾擔心放箭會傷到章天青。
章天青持劍揮舞，鐺——一聲，抬手架住了猛衝而來的林琴的匕首，喝道：
“林琴，住手吧！你才華極佳，善造兵器，我可以求太子殿下饒你一命，以後你將功補過，在朝廷的管束之下，為大順王朝設計製造兵器，也完全可行！這樣你也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饒命？”林琴的匕首架在章天青的劍刃之上，眼神帶著冷熱和嘲諷？
“你是要招安我嗎？想讓整個天狼被朝廷所用嗎？章天青啊章天青，我就說你天真了！我們可是暗市之鬼，我林琴絕對不會為朝廷賣命，被朝廷剝削！
再說了，你讓我為朝廷賣命，你讓我在帝都看著你跟他恩愛甜蜜，你讓我看著你們成婚成禮白頭偕老嗎？
你
這是在誅心，還不如就此殺了我！”
章天青手中灌滿內勁，拚命格擋開了林琴壓著她的劍刃。她後退幾步，隻是還未站穩，林琴的匕首又朝她刺了來！
“可惡，大統領！小心！”賀之瀾在旁邊很是緊張，林琴對章天青拚命進攻，難道想要擒拿住章天青，以此讓銀龍軍的包圍散開，讓他有機會逃命？
章天青身影移動，飛速避過了林琴的匕首，長劍揮舞，刺破風雪，朝林琴而來。
說真的，此時此刻的她不想殺林琴，隻想活捉。
捉拿此人，之後再聽離慕寒的發落。
關押牢獄還是問罪斬首，都依照大順例律而來決定。
她不太懂例律，她的職責就是追捕林琴歸案。
隻是林琴今天招招緊逼，逼得章天青連連後退，甚至退到了顧華湖邊。
林琴手中的匕首銀光閃爍，跟章天青的劍刃碰撞在一起，擦出陣陣火光。
“林琴，別再掙紮，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賀之瀾在旁邊厲聲喝道。
林琴聽後，隻是冷笑一聲：“我不會就擒，我也知道今天自己逃不了。”
林琴突然對著章天青爆衝而去，章天青臉色微變，她的身後就是顧華湖，再後退就會跌落湖裏！
但是林琴這樣不管不顧的衝過來，她必須長劍直刺林琴，才能逼得林琴調轉方向，讓她退開湖邊。
於是章天青使出直刺劍法，原意是想逼退林琴，但是讓所有人吃驚的是，林琴竟然不躲不避，對著章天青的劍直衝而來！
噗呲一聲。
長劍穿透了林琴的胸口，劍尖貫穿到他單薄的身後，而且林琴仍然不停，直直讓長劍穿到了底部，直到自己的胸口碰到了劍柄，站到了離章天青咫尺距離，才停了下來。
章天青大驚，林琴你是瘋了嗎？
為何不躲，為何不避！
鮮血瞬間染紅了林琴灰色的長袍，咕嚕咕嚕的血從身體的傷口流出，潑墨般的滴落在腳下的積雪之上，紅白對比，格外刺眼。
“我曾經說過，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的手裏。”林琴看著章天青，嘴角抿著最後的滿足的笑容。
“我不想被其它人亂箭射死，不願被投入牢獄受嚴刑拷打，我也知道今天肯定逃不出你的布陣，不如死在你的劍下，這是最好的安排。”
林琴的嘴角溢血，臉色慘白，眼神開始灰暗。
他抬了手，摸在近在咫尺的章天青的發髻，眼神帶著留戀和絕望。
“我努力過了。
我男扮女裝接近你，我精心準備飯菜喂飽你，我以為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我設計強逼你跟我拜堂，我想用武力讓你屈服；
今天我跟你講述我的所有過往，我想你就算不愛我，你會憐憫我悲憫我可憐我；
我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可是事與願違。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皇城守衛軍的大統領，你是人人敬仰的戰神，你是個太堅定自己內心的人，我做了這麽多，連感動都感動不了你，更別提其它……”
林琴的鮮血大口大口的從嘴裏湧出，胸口的血也如溪水般流淌而下，浸透得他腳底的白雪鮮紅刺目。
賀之瀾站在不遠處，揮停了銀龍軍，也讓弓箭手撤了弓箭。
他很清楚，這樣的林琴，這樣的傷勢，已經對章天青沒有任何危險性，再過一會兒，就是屍體一具了。
章天青的手緊緊的握住劍柄，她的手也被林琴的血濺撒到，一片溫熱。
“我努力過了，盡力了，也就不悔。
但是我不甘心，可是卻無能為力。
人世間的情愛真的很難言述，我這一輩子至少嚐過一遍了。”林琴的手仍然摸在章天青的鬢角邊，幫她抹掉發梢上的雪片。
“是啊，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啊。
你現在距離我這麽近，隻要我一伸手，死死的摟住你，跟你一起掉入顧華湖裏，我知曉你不會遊泳，說不定我們就是一對湖裏被凍死淹死的鴛鴦了。”林琴說完，手指收緊。
旁邊的賀之瀾和銀龍軍們聽到此，心中大驚，就要朝湖邊衝過來！
這樣寒冬的天氣，倘若真的掉入顧華湖中，必死無疑啊！
“可是我舍不得你被凍你嗆水難受……算了吧。”
林琴的手指鬆開了章天青的鬢角，手裏捂住插入胸口的劍刃，眼神一淩，長劍被從他的胸口拔了出來，帶出一陣血跡。
他抹了抹嘴角濃稠的鮮血，悲涼的笑了笑，然後一個轉身，看著章天青，自己身子如斷線的風箏，跌入了湖水裏麵。
“
下輩子，我林琴不希望再遇到你了，太痛了……”
這是林琴沉入湖水中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是身痛，是心痛，日日夜夜，痛到無以複加。
章天青手持著沾染血跡的長劍站在湖邊，看著林琴沉入了湖底，沒有了一絲蹤跡，心裏一陣難以說清的悲涼。
茫茫天地，風雪交加，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