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權術
出了大殿，章天傾這才回身去追探那抹視線，但是隻看得到所有官員低垂眼眸的以及已經進入下一個議題的百官，別無異樣。
待離慕寒下朝，走出議政大殿，就見到殿前槐樹之下的章天青，孤身獨立而戰，習慣性的軍人般的腰杆筆直，負手而立，目光直視著他，貌似一直在等他下朝。
離慕寒快走幾步，來到章天青麵前，問道：
“你在等本太子？”
由於天道大街之後，章天青暫代李祝訓兵之職，一直未回東宮，而那些作亂之人後續章天青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但是她很清楚，今天之前肯定一切事情已經了結，否則大順皇帝不會嘉獎於她。
而這期間，離慕寒定是了解其中一切。
“嗯。我想知道天稻大街之事的來龍去脈。”章天青道。
章天青想知道的事情她就會去問，問不出所以然，就會自己去尋找答案，絕不扭捏而憋在心裏。
離慕寒看一眼章天青，扯著她的袖子，一邊走一邊道：“跟本太子來。”
離慕寒沒有帶章天青回東宮，而是來到了皇宮西南角一處僻靜的亭落之處，頭頂是飛鳳簷角，四周種滿了各種豔麗花卉，但是很奇怪的是，在這寒冬臘月，一些花卉也如梅般傲雪怒放，將這本有些清冷的地方平添了很多炫彩之色。
“這是母後生前很喜歡的園子，這裏的花卉都是她親手栽植。”
離慕寒走進亭下，示意章天青也落座。
倪公公和幾個小太監手腳利落的端上了熱茶水，再旁邊加了炭火，然後畢恭畢敬的退出很遠，隻留下亭內的離慕寒和章天青。
章天青掃一眼在深冬還在怒發的不知名的花卉，心想這皇後生前也定是有才有心之人，能夠讓繁華於冬日盛開，讓人賞心悅目極了。
章天青雖然沒有見過以逝去的前皇後，但是經過幾次事件，通過隻言片語的提示，她總隱約覺得皇後之死有一些隱秘。
不過既然離慕寒不肯說，再加上大順前皇後也不是此刻章天青所關心之事，也就默不作聲，讓離慕寒自己從思母情緒之中抽離。
“天稻大街共抓獲十八人，大多數來自外鄉外城，非帝京土生土長之人。之後本太子用了一些手段，讓他們招了幕後之人。”離慕寒道。
章天青很清楚，雖然離慕寒說用了一些手段，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她很肯定，離慕寒手段了得，否則不會這麽快就能夠解決此事。
“幕後黑手乃一典當鋪老板。”
章天青一聽，眉頭緊蹙。
這典當鋪老板動機為何？
“提審後，該老板招供說，如果鬧得一些商鋪生意做不下去，就會有很多人拿東西去典當，這樣會讓他的生意變得好很多。”離慕寒道。
“胡扯！”
章天青暗哼一聲，這借口也太牽強。
離慕寒幫章天青斟好一杯熱茶，嘴角勾笑，倒也覺得章天青也是直爽，暗罵就罵，絕不含糊。
“本太子也覺得借口牽強，但是那老板一口咬定是自己而為，怎麽也撬不出其它信息。”
“不過之後本太子派人去細查了這典當鋪的所有賬目，發現這典當鋪生意相當之好，根本不需要再用這麽極端的方式招攬生意。另外發現他的庫房裏麵有大量稀世珍寶，甚至包括一些皇家之物。”
“哦？那此人定不簡單。”章天青垂眸抿一口茶道。
典當鋪內有些值錢物品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連皇家之物都有，那這裏麵定有蹊蹺了。
“是，而且本太子查案這幾天也是諸事纏身，很多政事一股腦的出現，好像有人故意要拖住本太子，不讓幹涉此事。但是本太子堅持要查，放下其它事情，查了三天三夜，最終牽出了一隻大虎。”
離慕寒聲音平靜，很自然的說出這幾日的朝堂政局和腥風血雨，章天青雖然不知其中細節，但是也猜得到這短短幾日的動蕩。
“是誰？”章天青追問而道。
“兵部尚書王柯。”
章天青一聽，雙目圓睜，執杯的手停在了空中，看著離慕寒，想要確認一遍。
兵部尚書王柯？
這事已經涉及到了當朝一品官員？
“其實這整件事情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複雜的是你如何抓獲這批人以及牽出最終之人，簡單的是他們的動機很簡單，說到底，就是針對本太子而為。”
“他們認定你是本太子左膀右臂，於是專挑你巡邏的時機作亂滋事，其目的就是要將你推下水，讓你置於不利之地，不管生死，壓製你，讓你永無翻身之機即可。”
“但是他們想不到你能夠一把抓獲所有人，敢當街斬殺以震懾住所有人。”
“最後，王柯證據確鑿，被本太子參了一本，昨日已經被卸去兵部尚書之職，本太子本欲想要再往下查，卻被父皇叫住了手。”
亭內一陣安靜，章天青和離慕寒都心知肚明。
倘若再往下查，無外乎牽扯出王柯幕後指使之人，當朝宰相外加當朝皇後。
屆時，難不成一舉撤銷宰相和皇後之位不成？
先不說隻是一群人作亂幾條街的罪名根本不足以讓宰相大人獲罪，就算真的降了罪，這勢必會在朝堂掀起軒然大波，在民間也會動亂不堪。
宰相和皇後在朝堂之內權利根深蒂固錯綜複雜，倘若真的連根拔起，肯定也動搖整個大順社稷，更別提宰相和皇後身後扶持他們的幾大藩王和豪門世家。
這裏麵的水太深太濁，而當今皇帝不想去攪渾這趟已經平靜之水，製衡才是他現在最重要的權術。
而現在的離慕寒也還沒有能力去攪動這潭水，就算拚盡全力攪動，如何平息掀起的巨浪，這是離慕寒還做不到的。
但是，現在做不到，並不代表他不敢。
他不為隻是因為他還不想魚死網破，畢竟朝堂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
日後，他勢必要將這一灘渾水給離清，讓整個大順的朝堂和民間清明一片！
陣陣幽香撲鼻而來，讓在東宮聞膩了臘梅花香的離慕寒和章天青都回了神。
章天青不懂朝堂局勢，她的天地以及她所擅長的隻是那一方沙場，她也不想摻和進入這大順的朝堂，雖然別人已經自動將她歸了隊。
不過現在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於是起身要走。
“天傾，等等。”
章天青站在亭外，他的身後就是五顏六色的花團，他的身材清瘦卻始終筆直，與絢爛花海形成鮮明對比，卻也讓離慕寒奇異的覺得這幅畫作詭異的和諧好看。
“你什麽時候回東宮？你不回東宮，本太子也不敢回。”離慕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