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麵紗
就在剛才,大管事撞柱自盡了。
隻見鮮血泊泊流淌了一地,大管事的衣衫上也沾滿了血跡。
明錦麵色一沉,一旁內侍忙吩咐人進來打掃,乾清殿內見血,自是相當晦氣的事情。
明承麵色也不大好看,見大管事自盡,緊繃的神經稍稍鬆了些,他轉而看向明錦,道:“父皇,都是兒臣不好,沒有看管好下人,竟讓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兒臣回去,定會仔細徹查的。”
明錦點了點頭,神情雖不大好,但依然道:“既是你府上的事情,你自然要查個清楚明白。”
“是,兒臣明白。”
在幾個兒子裏,明錦最寵愛的便是太子明承,胡皇後雖對明承不冷不熱,甚至還有幾分仇視,但明錦對待明承卻帶了幾分溺愛。
若換做是其他兒子鬧出這樣的事情,明錦自然怒不可遏,但因著是明承,他便放縱了許多,也並不曾再著人調查,而是讓明承自己前去調查。
見明錦並沒有追究的打算,明承便稍微鬆了一口氣,他也料想到了,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明錦自然會選擇相信他。
不過,事情半途被幾名青臨衛攪亂,仍是令明承有些怨氣的,但他麵上沒有表露半分,隻是轉而看向沈滄,道:“是你發現了此事嗎?”
沈滄點了點頭。
明承稍作思忖,繼而問道:“我記得,你好像是東寧伯府的公子。”
明錦也將視線投了過來。
沈滄便道:“屬下沈滄,的確是東寧伯府的人,家父沈彥平,如今是戶部侍郎。”
明承也隻是偶然在聚會上見過幾次沈滄罷了,隻隱約記得沈滄是東寧伯府的人,但具體是什麽人,卻並不清楚。
他微微一笑:“父皇,他這一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一件,又是東寧伯府的公子,隻作為青臨衛實在是太過屈才了。”
沈滄稍有意外地看向明承。
而明承依舊笑著道:“不如將他提拔一二吧。”
明錦神色淡淡,似乎對此並不上心,隻簡單地對著薑臨撂下一句:“便依太子所說吧。”
說罷,便邁步向外而去。
……
從太子府大管事等人搬著的幾口箱子中發現了幾具屍體。
隻是太子明承對此似乎是一無所知,而當時在場的大管事也選擇了撞柱自盡,事情雖然交由太子府與青臨衛一並調查,隻是那些屍體都已經死了許久,並不能辨認出死者的身份。
而沈滄此次因著立下了功勞,也被提拔至了青臨衛禁衛,可沈滄本人卻對此有著十足的怨氣。
無他,成了青臨衛禁衛就意味著以後便要一直在皇宮之中,負責守衛皇宮的安全,而不似此前在宮外那般自在。
不過怨氣歸怨氣,但晉升還是實打實的,沈滄在經過起初的不滿後,便漸漸欣喜了起來。
入青臨衛不過幾日,便晉升至禁衛,這樣的遭遇可不是什麽人都有的。
隻是沈滄懷著一肚子的喜悅,卻並沒有人可以分享,雖晉升了,可總不能跑去同沈彥平講,沈彥平若是見了沈滄,怕是要提著棍子追他。
於是沈滄思來想去,便在回了府上之後,去了沈風絮所在的歸雲院裏。
此時,東寧伯府裏。
沈風絮正翻看著手中的書籍,丹砂忽然快步走了進來,道:“姑娘,二公子來了。”
沈風絮眉梢微微挑起,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略有奇怪的問道:“二哥過來做什麽?”
她與沈滄關係雖然不差,但尋常時候沈滄也並不會前來,近日裏也並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丹砂也搖了搖頭,道:“婢子不知。”
“先請二哥進來吧。”沈風絮道。
及沈滄進來時,隻見他邁著輕快地步伐便走了進來,似乎有什麽欣喜之事。
沈風絮便笑了笑,問道:“二哥這麽雀躍,是有什麽喜事嗎?”
沈滄十分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六妹你可知道,我如今已經是青臨衛中的禁衛了?”
聞言,沈風絮稍稍有些訝然:“當真?”
在沈風絮的印象中,沈滄雖然心性純良,但一直不學無術,遊手好閑,在書院中聲名狼藉,能進入青臨衛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
沈彥平雖然並不讚成沈滄的作為,但沈滄能進入青臨衛,自然足以證明沈滄身上的潛力,隻是,似乎沈滄正式成為青臨衛中的一員距今也不過寥寥幾日罷了,竟能晉升成為禁衛?
沈風絮略微想了想,問道:“二哥是立了什麽功勞嗎?”
似乎也隻有這個可能了。
沈滄點了點頭,喜不自勝地道:“不錯,正是因此,我才得以晉升。”
“哦?二哥是立了什麽功勞?不妨說與我聽聽。”沈風絮微笑著問道。
沈滄便十分得意地道:“昨日我與青臨衛眾人在太子府附近巡邏,正撞上太子府的人搬著幾口箱子走出來,旁人都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可我卻發現了。”
他特地強調了是他一人發現的。
沈風絮不由笑了笑,可也沒說什麽,依舊笑著問道:“那然後呢?”
沈滄便一一講述:“太子府的大管事與一眾人搬著箱子就要走,可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走一旁的小路,我上前盤問,他們說那是太子要送給什麽貴人的香料,隻是我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便要他們將箱子打開一看,那大管事起初不同意,但是礙於我的麵子,就將箱子打開了。”
聽著沈滄這般描述,沈風絮無奈地笑了。
礙於沈滄的麵子?分明是因著青臨衛的身份吧。
“箱子裏的東西的的確確如那大管事所說,隻是一些香料罷了,六妹你猜,我是怎麽發現不對勁的。”沈滄眨了眨眼,眸子幾乎彎成了新月。
他一早便想與旁人說起,隻是青臨衛眾人不是當時在場,便是對此不感興趣,這些話又不能與沈彥平提起,故而沈滄隻能來此對沈風絮說了。
沈風絮依舊笑意淺淺,問道:“不知道呢,二哥是怎麽發現的?”
“那大管事說著那些東西是送給貴人的香料,可箱子裏都是些劣質的香料,香氣太過濃鬱,像是在遮掩著什麽東西似的。”沈滄娓娓道來,“所以我上前一腳將箱子給踹到了,果不其然,在箱子裏藏著幾句已經散發著腐臭的屍體。”
“發現屍體?”沈風絮稍稍蹙眉,這可不是什麽小事,若是尋常仆役的屍體,似乎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想來,藏在箱子裏的人並不是尋常人。
沈風絮本對太子府的事情無甚興趣,但如今,按著沈風絮的猜想,沈玉樓或許是在太子府裏,所以沈風絮便多注意了幾分。
沈滄點點頭:“不錯,就是屍體,而那大管事眼看著事情敗露,惱羞成怒之下便要負隅頑抗,隻可惜,他們雖然人多勢眾,但並不是我們的對手。”
沈滄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便惋惜地道:“隻可惜六妹當時並不在場,沒有親眼窺見我當時的英姿,當時有十幾人向我撲來,隻是我武功高強,身手敏捷矯健,輕而易舉地就躲了過去,再然後抽出腰間的佩劍,就與他們廝殺在了一起。”
沈滄說著,還比劃了起來,將當日爭鬥的情形一一講來,什麽“英明神武”“出神入化”等詞也用了上來,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隻是話語之間絲毫沒有提及他的青臨衛同僚們,而是將自己當日的表現誇大其詞的說了出來。
沈滄正興致勃勃地說著,忽然聽到一旁傳來了冷笑聲,沈滄一愣,轉頭看去,正見雲挽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隻聽雲挽淡淡地道:“原來這就是青臨衛麽?當真是不堪入目!”
沈滄頓時大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而已。”雲挽隻是冷淡地道,說罷,便偏過頭去,不再看向沈滄。
可沈滄卻不服氣了,他道:“你這是瞧不起青臨衛嗎?”
“以前倒還欽佩青臨衛,不過,現在知道了青臨衛居然連什麽不三不四的人都收入麾下,便沒什麽興致了。”雲挽不無諷刺地道。
不三不四?
在雲挽眼裏,他竟然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
沈滄被雲挽一句話噎的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抬手指著雲挽,咬著牙道:“我要和你比試!”
“比試?”雲挽眉頭一挑,“前段時日還是我的手下敗將,難道你以為現在就是我的對手了嗎?”
沈滄猛地一甩袖,道:“誰是你的手下敗將了?那日隻是一時不慎而已,根本就不算!今天重來!我絕對不會再輸給你了!”
沈滄很有信心。
他原本的武藝的確平平,但是在這段時日裏,他十分努力刻苦地訓練了,即便是青臨衛中也少有人能與他為敵。
他不信他這一次還會輸給雲挽。
麵對沈滄如此無恥之人,雲挽也沒有與之相爭的興致,隻淡淡道:“我可沒有陪你玩的耐心。”
沈風絮搖頭失笑:“雲挽,你先回來吧,二哥你也少說幾句吧。”
可沈滄依舊不服氣,道:“六妹,我今日一定要勝過她!”
沈風絮微微一笑:“二哥,你即便當真能勝過一個女子,又有什麽可以驕傲的嗎?”
沈滄頓時被嗆住了。
的確,勝過一個女子是沒有什麽可以驕傲的,可他……此前是輸給過雲挽了。
他隻是想要證明自己絕不弱於雲挽。
但這句話沈滄沒好意思說出口來,隻是堅持地道:“我今日一定要同她比試一番!”
雲挽不屑地瞥了沈滄一眼,便轉身而去,似乎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可沈滄見雲挽要走,頓時急了,道:“站住!”
雲挽卻沒有停步地打算,徑直從沈滄身旁走過了,邁步向外而去,沈滄頓時要上前攔住雲挽。
雲挽卻無視沈滄,依舊向外走去。
沈滄便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直接向著雲挽襲來。
不過沈滄隻是想嚇唬雲挽一下而已,並沒有真想傷害雲挽的意思,劍鋒也隻是從雲挽身側滑過。
可他這一舉動,卻令雲挽的眉頭一擰。
雲挽便止住了步子,冷冷地看向沈滄,可她投來的視線,卻讓沈滄一怔。
沈滄從沒仔細打量過雲挽的長相,實際上即便打量了也看不出什麽,雲挽麵上常年帶著麵紗,隻能看見那一雙清冷入骨的眸子,他也一直講雲挽當做半個男子來看待,絲毫沒有覺得雲挽身上有一二女子的特征。
可是……
方才那一眼。
卻讓沈滄稍稍怔住了。
那雙眸子何等的精致絕豔,眉梢細長如葉,雙眸明澈而又清冷,隻這麽遙遙地一望,便仿佛深陷入瀚瀚星河之中,再也出不來了。
被遮掩住了麵容尚且可見如此,而那張麵紗之下,又該是怎樣的景象?
沈滄覺得自己的呼吸也為之一窒。
可雲挽卻沒有與沈滄閑話的想法,冷哼了一聲後,邁步便走。
想來,沈滄應不會再做出什麽偷襲的事情來了。
雲挽這麽想著,正要邁步走出去,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耳邊有冷冽的風聲傳來,她麵色霎時一變,可卻已經來不及反應了,隻能堪堪地向後退去。
似有冷風忽地吹拂而來,將雲挽額前的碎發吹了起來,就連麵上的麵紗也都被吹了起來。
沈風絮也站了起來:“雲姑娘!”
麵紗應聲飄落在了地上。
沈風絮與沈滄在看見了雲挽麵容的刹那,皆愣住了,即便是沈風絮,一時間也愣在了原地。
無他,麵紗下的那張麵容,實在是太過豔麗。
沈風絮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兒,不提那位傾國傾城的沈玉樓,無論是胡蕙之還是薑擬月,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無論是什麽人與雲挽相比,哪怕是京中公認的第一美人沈玉樓與雲挽相比較,也不有遜色了幾分。
眸中似含著瀚瀚星河,令人深陷進去,即便不笑時,眉眼亦是彎彎如月,似帶著儂麗風流之色,鼻梁挺翹,薄唇微抿。
隻是那張麵容上帶著些驚慌失措,忙抬袖掩麵,遮掩住自己的麵容。